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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村民们都不愿帮我们搬运装备和食物,其中一位村民说:“千万别进去,那年,两个年轻小伙子进去后不见出来,村民们打着火把进洞寻了三天,结果又失踪一人,最后连尸骨也没有找到……”寒冬天气,山里凉意犹重,丝丝寒风顺着脖颈直往背心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看了一下有着近二十年探洞经历的队长浩子,他坚定的眼神使我这个探洞新人安心了许多!
我们只得费尽洪荒之力,把装备扛到了洞口。远远望去,洞口巨大,仿似朝我们张开血盆大口,要把我们囫囵吞下。进洞后,阳光消失在身后,我们渐渐陷进黑暗里。庞大的洞道中,点点头灯闪烁,如银蛇逶迤前行。两边洞壁,或如巨斧砍削,整整齐齐,或如巨兽丑陋的牙齿,怪石嶙峋。我把头灯调到最亮,抬头向洞顶看去,竟什么也看不清,如暴风雨来临前,乌云遮盖,一片浑浊。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扎营的洞厅,这里漆黑空旷,洞顶向一侧倾斜,洞壁上悬挂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在洞穴的一侧,一条浅水沟缓缓流动,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洞内异常寂静,似乎在用缄默拒斥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我们来到一个干燥的石壁下,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当天的首要任务是攀爬支洞一道近三十米高的瀑布,我们将从瀑布底部向上做钉攀系统(由下而上打岩钉,向上攀登的过程),到达瀑布顶端后,查看还有没有上层洞道通往别处。此前,我们队伍的升降系统都是由队长和先锋雅客完成的,而当天,我和3D姐要独当一面,升降系统将由我们两个女汉子合作完成。
穿上潜水服,套上安全装备,带好工具,我们沿着浩子所指的方向,先行一步。浩子和牧羊大哥带着新豆和垭口妹,在后面边走边拍照,雅客和彭彭则缓慢地在走最后,测量洞穴。
沿着流经洞厅的小河沟,我们很快就找到瀑布所在的支洞。洞道变小了,空气也湿润起来,不时会看见停止发育的石笋、石钟乳等碳酸钙沉积物。用光柱对准水流,仔细观察,会看见透明小鱼被惊扰后,慌张躲到石缝里。支洞不长,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瀑布下,头灯光亮所及处,股股水流冲击而下,在空中溅起大大小小的白玉珠子,滚滚跌落。瀑布下方并没有形成深水潭,水流落地后形成小溪流走。
3D姐走近观察,发现瀑布两边全是厚厚的湿泥,无法打岩钉,只有中间常年受到水流冲刷的岩石上可以下钉,这就意味着,我们要正对瀑布,迎着水流而上。
2安装升降系统,电锤无故失灵突然,我感觉到手上的绳索晃动得利害,我一细看,她正用双脚在岩壁上找支撑点,可是双脚刚放上去,就像抹了油般哧溜滑下。
3D姐,近六十岁,黝黑的面庞上有岁月深深浅浅的痕迹,双眼炯炯有神,她做事胆大心细,干脆利落。长年的户外运动,让她身体矫健,在绳索上,灵活得如振翅的小鸟。 她麻利地把动力绳头拴到自己的安全带上,我在下方做保护,把动力绳的另一头装到自己安全带上的下降保护器上,理好繩子,等着她开始做系统。我们的配合无比重要,只有我在下面做好了保护,3D姐才能在岩壁上安心操作。一绳连着我和她,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生命紧密相连。第一次独立做系统,我们都有点紧张,怕失误,更怕意外。
进入水帘后,我们身上瞬间湿透,水虽然不大,但水流从近三十米的高处坠落,犹如利剑直刺在脸上、身上。我靠近岩壁找了一个避水的位置,视线自此粘住3D姐,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没有犹豫,迎着飞溅的水花,寻找适合打锚点的位置,很快,轰鸣声响起,盖过了水声。低沉的电锤声很短暂,只见她右手把电锤挂到装备环上,左手迅速地摸出膨胀钉,用探洞锤打入孔内,然后放挂片、拧螺帽、上钢锁、穿保护绳、挂牛尾(连接于安全带上的维系个人安全、尾端有锁扣的短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开始都很顺利,3D姐的速度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差不多上升了十多米。突然,我感觉到手上的绳索晃动得利害,一细看,她正用双脚在岩壁上找支撑点,可是怎么都蹬不稳,双脚刚放上去,就像抹了油般哧溜滑下,于是她的身体就挂在绳索上左右晃荡。原来,那段岩壁是个小仰角,上面有泥,腻滑无比,无法踩上去借力支撑。很快,她调整身体,上半身稍稍正坐,把膝盖靠近岩壁并贴紧,用膝盖的力量来支撑身体,保持平衡。即使这样,膝盖也会时不时滑落,她需要更用力地让膝盖紧贴岩壁,手臂也需要更有力才能保持电锤平衡,不至于把锚点打偏移,因此,她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没过多久,我感觉浑身燥热,把封闭的羽绒睡袋打开,丝丝冷气钻进来,清爽的同时,大脑也清醒了不少。帐篷外,不知谁的营地灯一直亮着,大家沉沉睡着,没有鼾声。雅客和牧羊大哥就在我帐篷的两边,近在咫尺,却听不见他们的呼吸声,整个世界就这样沉寂了。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才一点多,掖好睡袋,闭上眼睛,准备继续昏睡。“叮咚……”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此清晰,似有人向深深的湖水扔下了石块。一开始,我以为是洞顶风化的石块坠入水沟,又一细想,这巨大的洞厅里,只有一股细小水流从洞底流过,除了我们洗菜时刨了一个小小积水坑,其余地方并无积水潭啊!不敢再细想下去,我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昏昏沉沉间,我被巨大的音乐声吵醒,牧羊大哥大喊:“9点了,起床干活啦!” 吃着面条,大家笑谈,这个早餐有点像宵夜呢。除了手机上跳动的数字告诉我们时间在流逝,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停滞不动了。问起昨夜之事,垭口妹和浩子异口同声地表示,他们也听见了,而且是两次,好像是有人故意在往水里丢石头。可是,除了我们,这里不可能有人啊!若是风化石头坠落,又怎会那么巧,恰恰跌落进我们挖出来的积水坑,而且是两次吗?默默地,我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只好把羽绒裹紧一点。
4竖井深处遭遇大王蛇蛇窝“你的半圆锁倒立了,你要特别小心!”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害怕。天啊,看着下面近百米深的洞穴,难道我要成为那条大王蛇的腹中餐?
当天,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探索仍在继续。这一天的主要任务是探测一个竖井,由浩子和雅客带上备用电锤,先行前往竖井做下降系统。我们慢慢地跟随牧羊大哥,边走边拍照,彭彭依然在最后做测量。一点多,系统做好,和平时一样,为了提高效率,平行放了两根绳子,这样,就可以两人一组同时下降。 首先下降的是牧羊大哥和3D姐。二人动作娴熟,速度很快,边過锚点边下降,对讲机里,不时地报告着最新的进展情况。突然,对讲机里传来3D姐急促的声音:“牧羊,牧羊,不要下来,这里有一条好大的蛇!它正抬着头支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我,有我的手腕一样粗!它周围还有几条小蛇,这里是不是一个蛇窝啊?”“3D,3D,你不要下到底,赶快爬上来!” 浩子在对讲机里急切地喊着。一个多小时后,二人汗流浃背地前后上来,3D姐气喘吁吁地说:“那是一条大王蛇,好大一条,支着头对着我,感觉随时要向我发起攻击,我又仔细地看了它的周围,还有好几条小一点的蛇,我感觉是进到了一个蛇窝里,吓死我了!”
这是一个狭窄的洞道,我们只能鱼贯而入,心头隐隐有些压迫感。灯光照耀下,四周的怪石好像下一刻就要朝我们扑过来。
“潇湘,别急,我用我的牛尾扣住你的安全带,这样,我们两个连在一起,你也会很安全。”新豆姐又向下移了一点,我俩紧紧贴在一起,她费力地用自己身上的牛尾锁扣进了我安全带的锁扣,那一瞬间,我感觉被她从地狱边缘一下子拉回了人间。新豆姐带着我,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洞口,而我,就像一个物体挂在她的身上,什么也做不了。最终,当天的竖井探险变成了竖井救援,大家齐心协力地把我们俩拉了上去。双脚踩在泥土上的感觉,真好!
2018年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我们从黑暗的洞穴中走了出去,看到阳光的那一刻,竟然有种仿若重生的喜悦。回望身后漆黑的洞口,没能达到瀑布顶端和竖井深处,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下次我一定还要再来,脚步顿时更加轻快,朝着温暖的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