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在国外,公元186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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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吐温(MarkTwain,1835——1910):美国作家,著有《汤姆·索亚历险记》等。
  比雷埃夫斯市:在雅典西南8公里。
  
  作者当时乘坐的是“教友城号”游轮,他的身份是加利福尼亚最大的一家报纸《阿尔泰加利福尼亚报》的旅行记者。
  
  来的是一个坏消息。比雷埃夫斯市的官员坐着他的小船来通知我们,或者将船驶离港湾,或者在船上等待11天的检疫隔离期满!所以我们决定离开这地方,但还必须逗留10余小时,以补充给养和淡水,然后驶往君士坦丁堡。这是我们所经历过的最大的一次失望。我们已经看到了雅典卫城却必须离开!这种失望几乎难以用言辞描述。
  下午所有的人都来到甲板上,他们摊开了书和地图,用望远镜来搜寻雅典最高法院的所在位置,并证实书中所说“狭窄的岩石山脊”的位置。他们还想看看菲尼克斯山。当然我们很难认清那些地方,所以争论越来越激烈了。那些教士怀着强烈的感情指着一座小山说圣保罗曾经在那儿布道,另一些人则说那是赫美底斯山,甚至还有人说那是潘特里肯山!只有一件事我们是确信无疑的——那座方顶的山便是雅典卫城,上面极为壮观的遗迹一定是巴台农神庙,我们孩提时代都曾在课本中见过它。
  我们向来到船上的每一个人打听,比雷埃夫斯市的港口和海岸是否有很多卫兵守卫,我们是否有可能坐小船溜进去,假如被他们抓住会拿我们怎么样?回答实在令人沮丧:他们有很强大的警察部队日夜严密监视港湾,而且在这样一个很小的海港城市,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被抓是必定无疑的。至于对偷渡者的惩罚,一位市政官员告诉我们:“那是很严厉的。”我们问他严厉到什么程度,他说:“那是谁也受不了的。”我们只能从他嘴里掏出这些了……
  到晚上11时,当大部分人都睡觉之后,我们4个人划着一艘小救生艇离开了游轮。月亮被一层薄云遮掩着显得朦朦胧胧,这对我们的冒险很是有利。靠岸后我们拉开距离,终于登上了一座小山丘,我们想沿着小城的边缘迂回过去,以躲避他们的警察。我们在山岩和灌木丛中悄然而行,觉得自己象是去偷东西似的。我和同伴们小声地谈论着检疫隔离法以及可能受到的惩罚,但不久我们就发现谈论这些实在没有丝毫乐趣。
  找不到路,我们就将高高的雅典卫城当作目标,越过一切障碍径直朝它前进。后来我们又走过一些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在美国除了内华达州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路了。有一条小路上铺满了碎石块,每踩一脚它们都会滚动并发出声响。还有一段道路两旁都长满了葡萄藤,它们伸展到路上缠绕在一起,使我们行走十分费劲。这里是雅典平原,除了有些葡萄园之外,它几乎一片荒芜,毫无诗意可言——我不禁想起,在希腊文明的鼎盛时期,也就是耶稣诞生的500年之前,这里该是一番何等繁华的景象啊!
  大约凌晨1时,我们因走得太快都已口干舌燥,嗓子几乎要冒烟了,丹尼突然叫了起来:“天哪!我们脚下都是葡萄啊。”5分钟之内,我们每人都摘到了好几串又大又白的葡萄,它们异常甘甜。我们又到附近想采摘更多的葡萄解馋,就在这时突然从田野里冒出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并大叫:“啊!”我们立刻逃走了。
  10分钟之后我们总算走上一条宽阔的大道,它与刚才那些疙疙瘩瘩的小路截然不同,坦荡荡地向远方伸延出去。它两旁栽着高大的树木,周围是整片的葡萄园,我们曾经两次溜进去,偷了不少葡萄。
  不久我们来到一个古代的用石块垒砌成的灌溉水槽跟前,它建筑在一个穹形的石架上,从那时起,我们周围都是些古代的遗迹了——这预示着旅行的目的地已经不太遥远了,虽然现在我们反而看不见卫城所在的山。我希望继续沿着这条路走,直到它与那座山平行时再拐弯,但其他人却否定了我的意见,所以我们立刻开始向路侧的一座山走去——登上山后我们眼前出现了另一座山,于是又接着爬山,可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又是一座山!我们爬了整整一个小时,个个累得精疲力尽。不久,我们看见了一排从坚硬的岩石上凿出的洞穴(其中的一个据说当时曾关押过苏格拉底);我们绕过这座山的侧坡,终于,那些雄伟的建筑,虽然它们已成废墟,出现在我们上方。我们穿过一道峡谷,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来到了古老的雅典卫城面前,它那奇迹般宏伟的城墙耸立在我们头顶。我们没时间停下猜测一下那些石块的重量,或者量一下它们的宽度和厚度;而是立刻走进一条穹形通道——它很象一条铁路隧道——笔直走到一扇大门前,从这里便能走进城去。它上了锁!看来我们无法面对面地见到巴台农神庙了。我们坐下来商量对策,结果是:这道大门不过是木头做的——我们应该破门而入。虽然这好象会亵渎神灵,但既然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路,而且如此迫切地渴望朝拜神庙;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向导或管理人员,因为天亮前我们必须回到船上。所以我们作出了决定。这决定确实不错,然而当我们去砸门的时候却发现它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固。我们换了个方向,朝另一侧墙走去,发现有一段墙相对低一些,它座落在斜坡上,外墙约8英尺高,内墙约有11英尺。丹尼准备爬上去,我们打算跟着他。他试着攀登了好几次,终于跨坐到了墙顶上,但他不小心将一些松动的石块碰落到墙内的地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响声,立刻我们听见里面传来呼呼的开门声并有人大声吆喝。一眨眼的工夫丹尼便又跳了下来,在一片混乱中我们撤到那扇大门前。波斯国王泽尔士一世在公元前480年攻占了这座伟大的城市,他率领的军队有500万之众,但假如有5分钟不受人骚扰的话,我们4个美国人本来也是完全能夺取这座城市的。
  里面的守卫是4个希腊人。我们在门外大声地恳求,他们终于放我们进去了(当然通过行贿手段)。
  我们走进一个很大的庭院,又穿过一道巨大的门,脚下的路面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铺成的。在银色的月光下,我们来到了最崇高的人类遗迹跟前——这是雅典卫城的入口。稍小些的是密涅瓦《智慧女神)神殿,旁边是赫尔克里斯(大力神)神殿,最雄伟恢宏的便是巴台农神庙(即雅典娜神庙)。这些伟大建筑都是用白色的潘隶利克大理石砌成的,但现在它们的表面已微微泛起淡粉红色了。而那些破损的地方则显示出了它原先的洁白光泽。6个大理石雕成的女神像,穿着飘逸的长裙,支撑着赫尔克里斯神殿的门廊,但其他廊柱大多采用多利安式和爱奥尼亚式。上面的凹槽和柱头尽管经历了2,000多年的风雨侵蚀以及无数次战乱,依然显得完美无缺。巴台农神庙原先大约有226英尺长,100英尺宽,70英尺高。两端各有8根立柱,而另外两侧还各有17根立柱。这无疑是人类在地球上建造的最超群绝伦的建筑物。
  巴台农神庙这些非凡的柱子依然竖立在这里,但它的屋顶却投有了。250年之前它还是一座完好无损的建筑物,但那些威尼斯人竟将这里当成弹药库,最后发生了爆炸,将整个屋顶掀去了。我对于巴台农神庙的事记忆得并不太多,在此只能提及一两个数字,你可以从任何一本旅行指南中找到更详尽的叙述。
  当我们沉思着离开神庙时,周围的景象又一次深深地拨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弦。在茂密的灌木丛和树木中间不时露出一些白色的女神雕像,它们安放在大理石基座上,有的少了一条胳膊,有的断了腿,还有的是掉落了头颅的。在月光下她们充满悲哀,仿佛和我们一样有着生命!她们默默地站立在那儿,注视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她们的眼神冷峻而忧郁,似乎在担忧历史是否会重演……
  满月高挂在夜空中。我们轻松地来到卫城城墙的墙垛旁往下俯瞰——这简直妙不可言!月光下的雅典!那位预言将在这里建造新的耶路撒冷的先知一定是在面临这样美妙的景象时发出他的预言的!雅典此刻就睡在我们脚下的平原上——而我们仿佛是在天空中看着它:每条街道、每幢房屋、每扇窗户,所有这些都清晰无比,它们都沐浴在最柔和的月光中。此时此刻,我们的身后是那些无与伦比的立柱,它们挺立在废墟之上——脚下是在梦境中的城市——远方是银色的海洋——我们可以说在广袤的地球上任何地方的美都无法超过这里的一半。 (责编 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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