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仍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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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个人,是我一辈子的海市蜃楼。
  ——题记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也许是我听见的,最刻骨的悲凉。曾经觉得,现代的战场充满了血腥暴力,高端的武器瞬间就可以让芸芸众生灰飞烟灭。相比之下,古代的战场要仁厚得多。一边读书一边想象着,威风凛凛的大将骑在飞奔的良马上,手中兵器熠熠生辉。坚硬的铠甲反射着金黄的璀璨,甚至一头墨色长发随风飞舞。说不定,铁盔之下,还有一副万千风骨的容貌……
  殊不知,一举功成万骨枯,兵家胜负皆常事。鼎彝一举,多少辛酸埋葬在了笑容底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原以为,他们怕,怕的是战死沙场,怕的是阴阳两隔,怕的是国破家亡,怕的是身败名裂。直到最近我才明白,让人夜不能寐的,恐怕是凯旋归来后嫉妒与阴险的交织,还有君王狭隘的私念。最冷的,不是泛着寒光的刀剑,而是人的心肠啊。
  是不是宁愿,战死沙场,不要再回来承担一切?
  许多年前,因为玄宗这位音乐天才,我得知了兰陵王。苦苦寻到“兰陵王入阵曲”。是日本人演奏的。泱泱中国的古曲,竟然远在异乡辗转,被日本人赋予极高地位。我们呢?就连残谱也没有留下。第一次欣赏的时候,就堪堪地落泪了,惊恐地触到冰凉的液体,不知为何而流。感谢缘分,我“认识”了高孝瓘,也就是近来很火的兰陵王。
  史书没有记载她的母亲,也没有记载他的子嗣,更没有介绍他和郑妃多么幸福。但是,我知道,他不仅器彩韶澈,貌似天人,而且还很可爱。他会说“我去年面肿,今何不复发?”他会“每得甘美,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共之。”他很宽容“仆从尽散,唯有一人,长恭独还,无所谴罚”。他不辞劳苦“家事亲切,不觉遂然”。我甚至蜷缩成一团,抱着《北齐书》,只为那一句“天颜何由可见”。好像是我喝下毒药,肝肠寸断……只恨《北齐书》记录太少,文绉绉的古文,活色生香。
  北齐高家中,有能力的人总是不得善终。一个“暴毙”,隐藏了多少肮脏的算计。高澄如果继位,高演如果善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那些年轻的生命,风流倜傥的皇室们,幼小的乐陵王,无辜的高殷,都是自相残杀的牺牲品。在我心里,一句“哥哥”,能够包涵多少缱绻的依赖与温情。可是在北齐,许多兄长都与恶魔无异。幸好,除了渔阳王苟且之外,兰陵王六兄弟还算和睦忠义。只是可叹英年早逝,如断墨残楮,已是孤学坠绪。
  我甚至想,能者多劳,他为什么不篡夺皇位?兰陵王的血统、能力、声望,都足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大宝。在帅哥如云,血腥暴力的北齐皇室,二十八年换了六位皇帝的北齐皇室,篡权弑君易如反掌。静下心想,兰陵王不是懦弱,俯首称臣,一心为主,是苛刻的人格约束,是自始至终的不渝信念,我充满羞愧,自己的臆想显得这样龌龊不堪。
  历史,不忍细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恍然发现,一个古人,也可以让我爱那么久。爱到不明就里,爱到无理取闹。
  654个字的苍凉介绍,能够了解他多少?零零碎碎的历史片段,都被我苦苦寻到了,可惜再怎么拼凑,那个遥远的他,仍旧扑朔迷离。拥抱着这些碎片,棱角分明,冰冷透骨。事实总可以让人遍体鳞伤,多希望自己足够炽热,可以融化它们,浇铸一个真正的他,远远的屹立在那里,永不腐朽。
  我近乎疯狂的拒绝电视剧,小说,以及任何与他相关,与正史无关的东西。在虚幻里,兰陵王可以过得更好,更富有魅力,更讨大众喜欢。历史是清高的,他也是,孤独了这么多年,如何招架这些莫名其妙的喜欢。因为某个明星某个剧情瞬间爱上兰陵王的人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支离破碎的执着,你能不能让它温润恒远下去?如果不能,那么,请不要杜撰了好吗?兰陵王微不足道,他不一定温柔体贴,不一定那么专情,不一定完全如战神般百战百胜,也不一定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他的故事,我们永远不会知道。
  兰陵王,注定是我一辈子的海市蜃楼。
  “光景旋消惆怅在,一生赢得是凄凉”。这句话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因为美男子潘安,我们都把心仪崇拜的男子称作檀郎。那么兰陵王,那个二十七岁的你,是否还在身旁?不佞仍在,檀郎安能归来?抱着这个念想,我或许会像个傻子,为了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消磨掉一生的时光。
  我害怕,檀郎仍在,不佞已经丧失了追逐的勇气。在无奈的时光中,彻底的放弃等待。亲手埋葬了心心念念的期许,也不再相信。
  兰陵,我就站在时光里,就算一切都老去,就算被风日磨成模糊的影子,我也一直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在原地等你。通过文字,和韶华深处静默端然的你,擦亮温柔不休的深情。多么危险的笑容,好像高纬赐给你的毒药,足以穿肠。我也毅然饮下,没有了后路,就可以陪你向前,看风烟俱净,看细水长流。
  突然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和仕开,韩凤那样的人,都可以享受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佛祖,请告诉我,真的有三世因果轮回吗?兰陵王是不是天上的神,本来就不属于污浊的人间。悲天悯人,造福苍生。功德圆满之后,受诏遁去。他不是死去,而是回去。此等翩然公子,貌柔心壮,亦可以在天庭生活的很好。微笑的俯视人间,对几千年前的过往,付之一笑。
  如果他前世有什么过错,今生也还清了吧?祈求他来时可以一世安稳,缓缓老去,哪怕平庸,哪怕世俗。秦可卿说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不是人力所能常保。天妒英才,兰陵王败在了命理手上。可莫要再重复一次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散离合,本是常事,曲终人散空愁暮,来的不过早些晚些罢了。不必伤心!不知哪一世,我可以遇见转世的他。真的遇到了,会不会感叹“相见何如不见时?”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檀郎仍在,在我心中!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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