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二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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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始终认为我哥二皮是个流氓,是个渣男!
   我全家都讨厌他,都对他恨之入骨,我爹说生他就是个来讨债的孽种。
   我哥二皮初中时就显出了渣人的劣性,他打架斗殴,逃学泡吧,坑蒙拐骗偷盗抢,吸烟喝酒进歌厅,在恶事做绝、屡教不改后被学校开除了学籍,就开始了混社会。我爹气不过,把他扒光衣服用绳子吊树上抽过几顿鞭子,也没把他教育过来,后来我爹就泄了气,感觉到孺子不可教也的失败,就彻彻底底放弃了对二皮的管教。
   二皮从此就更加放肆,成了我们隆虑镇上知名的“小流氓”。
   二皮经常留了朋克头,染着一头黄发,穿了喇叭形的牛仔裤在小镇上游荡。今天调戏了李家的姑娘,明天砸了张家的门窗,人家都哭哭闹闹来我家反映情况,我爹气得脸色铁青,往往给人家支着儿让人家逮住他往死里打!可终究没人敢去招惹二皮,都怕被这个难缠的流氓给赖上了。
   二皮在镇上吊儿郎当了几年,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反正我爹也不搭理他,他也不把我爹放在眼里。二皮有时混累了,也回家,回家就跟我一屋,我讨厌他,又拿他没办法,我十九岁那年高中毕业到离家不远的一个矿山上班。
   二皮依然在隆虑镇上流荡。
   有一月我刚发了工资回家,买了一双新皮鞋和一条牛仔裤,睡到半夜,二皮回来了,一身的烟酒味,我赶紧闭上眼,懒得搭理他。一觉睡到天明醒来,二皮不见了,穿走了我的牛仔裤和皮鞋,而我裤兜里还揣着刚发的工资。我气得大哭起来,我爹问明情况后,取了根铁棍要去镇上取二皮狗命。多亏我娘强烈拦截,才没有酿成血案。
   二皮在外晃荡了一个月,那天半夜翻墙回来,蹑手蹑脚进了我屋,我一看二皮把我的牛仔裤穿得皱皱巴巴还粘了很多油渍,就哭着要和二皮拼命。
   二皮一把把我推在床上说:“哭、哭、哭你个球!就你牛仔裤这样式、这版型,穿着都找不上媳妇,我给你穿穿,等于给你开了光。”
   “那我的工资?”在二皮的淫威下,我哭丧着脸喏喏地问。
   “咋,你告诉爹了?”二皮问。
   “嗯,我就告诉爹了,爹取了铁棍,打你个狗头。”
   二皮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回身用手掌在空中做出来一个刀劈斧砍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咔、咔”的声音,吓得我就不敢吱声了。
   二皮脱下牛仔裤、皮鞋扔给我,换了一身衣服,转身翻墙消失在夜色里。
   二皮又陆陆续续回过几次家,总之都不和爹打照面,我知道他怕爹揍他,其实爹现在也不一定还能揍得过他,再说他现在在爹眼里就是臭烘烘的一坨屎,爹才懒得当他的“铲屎官”。
  2
   有次外公住院,爹娘去医院陪护外公。
   晚上,二皮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这个女人也染了黄发,涂着血红的口红,粘了假睫毛,画了眼影,特别是在她裸露的手臂上还有文身,一看这样的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内心里泛出一种厌恶的神情,真是苍蝇叮屎,臭味相投的一对狗男女。
   那女的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香水味,呛得我喉咙发痒,眼睛发辣,只见她嗲声嗲气地对我说:“呀,这是三喜吧!”
   我翻了一下白眼,懒得说话。
   二皮瞪了我一眼,说:“这是娜娜姐,快叫姐!”
   “我呸,我叫她姐,都侮辱我的口!”我心里这么恨着,嘴上却嘟嘟囔囔了几声。
   二皮让我去隔壁娘那屋睡,我说我不去,二皮抬腿跺了我一脚,说:“滚!”就把我撵了出来。
   我在娘那屋,听着二皮和那个女人一阵一阵的浪笑,心里越想越气。
   我估摸他们躺下了,就蹑手蹑脚地出来,去敲他们的门。
   我说:“二哥,你出来下。”
   二皮问:“咋了?”
   我说:“你上次借我一百多元買领带,有钱了没有?”
   “给你,给你!”二皮不耐烦地嚷嚷着,从门缝塞出一百元来。
   半小时过去了,我又去敲门。
   二皮问:“又咋了?”
   “二哥,你上次让我给你买烟,借我的钱有了没有?”
   “给你、给你,真烦人!”二皮又从门缝塞出一百元来。
   我暗暗地有些想笑。
   半小时又过去了,我又去敲门。
   二皮问:“你是不是骨头贱得发痒痒了?”
   “二哥,你出来下。”
   门一下开了,二皮抬手就想抽我耳光。
   我说:“二哥,上次我叫的那个姐姐好像不是这个……”我还没说完,二皮就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向屋里看了看,用劲推了我一下。
   凶狠狠龇着牙轻声说:“还有完没完了。”
   我怯怯地说:“我就问你上次去和小芳姐姐过生日,借我的四百元有了没有?”
   二皮转身回屋取了二百元扔在地上,说:“就这些了,滚!”二皮蹬了我一脚。
   我回到屋里,看着讨要回来的四百元钱,兴奋得一夜无眠。
  3
   年终,二皮要和娜娜结婚。二皮说娜娜爹是包工头(我呸!屁个包工头,就带了三五个人做些小零工就成包工头了),说和娜娜结了婚,三年之内给陪嫁个小轿车。
   爹娘原本是不同意的,但觉得二皮也就配这样的人,好端端的姑娘嫁二皮这样的垃圾,就是造孽。
   爹娘本着完成任务的思想,就同意了二皮的婚事。
   但爹不想在二皮结婚后,再看见他们两口这一对反胃的垃圾,就把镇上西头的老宅院收拾收拾,给二皮办了婚事。
   婚后不久,爹就和二皮分了家,各自自食其力,听天由命。反正老宅离这边也挺远,眼不见心不烦,爹娘也不和二皮有啥往来。二皮也像没有爹娘一样,总之生活相对平静,双方没有交叉。
   再后来就是二皮家生了孩子,娘才去走动了几次,娘去一次就伤心一次,说两口子就不是成人家过时光的人。后来娘还去送过米、送过面、送过菜、送过油,爹骂骂咧咧地说:“这败家玩意儿,招惹不起。”   4
   这天中午,刚吃过饭,我和爹娘都在午休,就听门哐当响了一下,我起身隔着玻璃一看,大吃一惊,只见院子里站着的二皮,头上、胳膊上绷着纱带,走路一瘸一拐,腿上好像还有伤口。
   爹娘迎了出来,看着二皮的模样,一脸震惊。
   娘问:“又和别人打架了?”
   娘这一问,二皮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下瘫坐在地,扯起嗓子“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泪流满面地说:“是娜娜打的,娜娜嫌我挣不上钱,要和我离婚!”
   一听这个原因,爹娘和我都有些想笑。
   内心解气地想着活该、报应之类的词。
   我故意调侃着说:“你不是流氓吗,怎么都打不过她啊!离就离呗,你还缺人吗!”
   没想到二皮哇的一声,哭得更加悲痛欲绝,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我从来没见过二哥这样狼狈过。他趴在地上号啕大哭,瘫软得已经不像一个男人,让人完全无法重合他当年在镇上泼皮无赖、吆五喝六的流氓样子。
   娘从锅里盛来饭,让他吃,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啧啧地说好吃。
   娘问:“你几顿没吃饭了,这饿鬼转世的样。”
   二皮眼泪汪汪地说:“都两天了。”说完就又哭上了。
   我感觉他现在绵软得就像一只被生活斗败了的鸡,落魄得已经没有了一点流氓的气质。
   二皮吃饱了,喝足了,也不哭了。
   “三喜,我要去挣钱,你们矿上要不要人。”二皮讪讪地问我。
   我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
   “真的,三喜我要去挣钱,不管啥工作,挣钱多就行。”
   “關键我们矿上就不要你这样的人。”我冷冰冰地摔了他一句。
   “三喜,和人家好好说说,我一定好好干!下矿井也行。”
  5
   二皮到矿上下了矿井,像变了一个人,他从不舍得撂下一个工。这样他每月都有六七千元的收入。
   我一家都为二哥的转变暗暗惊喜。
   转眼春节到了,二哥一家三口第一次提了礼物来看爹娘,走时二哥还塞给娘一千多元,说让娘手头宽绰些,别老那么节俭,爹欢喜得暗暗抹眼泪。临走,爹硬是塞给了孙子六百元,说是压岁钱,嫂子和二哥推来推去不肯要。
   爹说:“往后一家要团团圆圆,好好过日子。”
   二哥一家走后,爹和娘再也抑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娘一边哭,一边说:“对不住孩儿啊,从小到大没待见过他,挨了那么多的打。”
   娘这么一说,爹哭得更伤心了。
  责任编辑/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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