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整合的雕塑和设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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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现在有个现象。从设计转而从事雕塑或当代艺术的艺术家往往能做出非常精彩、有思想的作品,中国纯艺术专业培养的很多雕塑家却往往做不了设计,对于新材料、新技术、新的社会动向往往不如设计界敏感,整体趋于沉闷。这样下去,我心里颇有些替中国的学院雕塑担心,“雕塑”专业出来的学生还有什么特色,还有什么竞争力呢?您是纯雕塑领域出身。现在又在城市设计学院任职,可以说是从纯艺术走入了设计,我想听听您对此的看法。
  王:雕塑家做不了设计?我不完全认同。以中央美院雕塑系为例,有很多从这里毕业的学生设计也做得非常好。其实,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在新时期的大潮中,雕塑也在拓展。中央美院雕塑系从2000年调整工作室结构,进行了很多拓展。就我了解,全国很多老的院校雕塑系近些年也把很多带有探索性的课程融入到教学体系里面。比如说,我们上学时候的泥塑澡程占据了80%以上二的比例。现在所有的雕塑院系都不可能延用这个比例,泥塑课实际上在压缩,是很自然的,我们就是要补充交叉学科的课程。就教学而言,不是说只要补充了课程就能达到相应效果,课程梯次和结构板块的建立,前置和后置课程的关系及课程有效性的研究才是教学改革灵魂。中国很多院校雕塑专业一般有几十年的传统,一方面底蕴很深厚,另一方面这种底蕴也可能成为教学改革的包袱,是双刃剑。如果从更宏观的国际视野和社会发展趋势考虑,很多方面我们还可以把步子迈得更大一些,这是可以肯定的。
  另外,我不赞同“从纯艺术走入设计”的说法,我从来没有把两者的界限分得那么清楚。横向看,据我所知,在欧洲不同区域,纯艺术教育体系都或多或少地融入设计学科的教学方法。南欧,包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纯艺术的传统教育课程比例要大一些。北欧、德国、英国的雕塑教学中则融入了很多偏重设计类的课程,更重视分析推导过程。从纵向来讲,仅仅从字面上考察“雕塑”这个词,“雕”主要指木雕、石雕、玉雕,“塑”是指泥塑、陶塑等,但是看今天雕塑的发展,会发现材料语言的选择、多媒体的运用已经很普遍了。国际上重要的双年展中呈现的泛雕塑的现象,怎么去界定它?当今在很多领域的界限比较模糊,很难有完全清晰的界定。雕塑也是如此,如果用传统的概念,就没法在这个时代发展。每个时代都有其相对应的文化诉求,一切都应融入时代的发展诉求。
  记:当我研究很多大师级设计师的作品时,包括建筑,工业设计等方面,可以发现他们的作品有非常深厚的人文精神。设计从关注人的基本功能需求,在当下,随着物质的丰富,呈现出更为注重满足人的精神需求的取向。从而使设计作品更富于建设性和批判精神。再来看当下不少雕塑作品,反而令人感觉泛泛,有些跟不上时代。
  王:应该说纯艺术更具有批判精神,因为它的目的是为了影响人们的价值观。设计的首要目的还是为社会和人服务。但是好的设计不仅仅只是满足功能,更要满足人的行为需求和精神需求,进而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让艺术点亮我们的生活。刚才你提到了一个设计的“敏感性”问题,设计因为和现实生活的联系特别紧密,必然要时刻关注社会需求的变化,敏感度是它思考的基础。而我们目前很多的雕塑专业对于领域的界定似乎偏窄了。雕塑专业最早建立在欧洲传统雕塑教育基础之上,但是传统雕塑教育是否仅仅是泥塑头像和人体呢?我们回顾欧洲的历史,雅典的卫城,其中最重要的规划师是雕塑家菲狄亚斯;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也都曾经做过广场和建筑的规划与设计。可以说,在欧洲的传统中,建筑、雕塑、壁画、手工艺甚至园林是一个整体。例如,米开朗基罗规划的意大利卡比多山改造工程,运用了透视法则完成了整体规划。这里面已经包括了城市空间、道路、建筑、雕塑、壁画等诸多方面。只不过在工业革命以后,这些领域慢慢都分离出来,各自独立。雕塑的独立也和建筑材料、语言的发展有关系,现在的钢结构和玻璃幕墙,使得传统的雕塑很难依附在建筑之上,雕塑被逐渐剥离出来,其实这是一个误区。现代的城市重新呼唤回到城市的整体性,强调综合价值。所以雕塑家也不可避免地要了解包括建筑、空间、城市尺度、新材料的应用、社会人文价值的转变等问题。这与其说是一种主张,还不如说是一种趋势。
  记:面对新的时代需求,当下中国艺术教育的基本理念有什么变化呢?
  王:泛泛地谈,可能很难说清楚。我谈谈我们工作室现在的主张。
  面对“现代的教育”,我们首先要思考几个问题:现在的学生在十年甚至几十年以后所处的时代是什么样的?未来时代需要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工作环境、社会环境有什么变化?当我们这样思考问题的时候,现有教学的指导思想一定会随之改变。现在社会知识的更新速度太快了,平均3至5年就进行知识更新,这种爆发式的进程,如果按照传统的模式教学,学生根本适应不了时代的发展,所以我们在教学上有4个主旨。
  第一,重视创造性地扩大学生视野,让学生建立开放的知识体系,这点非常重要。第二,重视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研究能力、动手能力、表达能力与组织管理能力。第三,强调终身的教育理念,就是要让学生养成“善于吸收新的思想,运用新的科学成果,去发展整合自己专业”的能力,也就是培养“敏感度”的问题。学生应该有这种意识,不是说要对各个门类都作很专业化的研究,而是要随时关注,要善于结合自己的专业进行拓展,重视思维的转换过程。比如素描,不是说把一个对象画得准确就行,而是培养观察方法,并将这种观察方法导人到思维模式的转换之中。第四,因为设计面向的范围通常比较宽,在教学里怎么能把宽口径和专一性有效的结合,就提出了“教学手段的有效性”问题。其实教学,特别是课程设置本身确实是一门科学。课程的组织、每个步骤的连接能够给学生带来什么,是我非常关注的细节。要知道学校教育的价值,就是为了把很多体系化的东西转化为知识的传授,让学生缩短学习的时间。也就是说,4周的单元课程如果方法得当,可能和以前12周的单元课程达到的效果差不多。根据我们的试验,这是可以做到。比如雕塑系的人体课,从2年级开始,要求学生在不同阶段分别完成40cm、80cm、120cm及等大人体,通过不断的重复,让同学摸索出很多规律。但我们可能会把它转换成分解的过程,做出一组教具,包括我们从真人身上翻下来的石膏模型,解剖的模型和人体节奏模块的模型,这样完全可以缩短学生对人体基本结构的认知过程。可能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掌握规律,压缩到24周就能完成。其实西方的教育体系也一直很强调这种科学性。在设计教育里,我们更多采用一个个单元的课题,把不同的知识侧重点结合在不同的单元中,但每个单元侧重解决不同的问题。
  一直以来,我有一个观点,不管是纯艺术教育还是设计教育,学生不是教出来,是“带”出来的,学校的学术氛围、价值观和使命感是形成于平淡之中,彰显于重要时刻,这是教不出来的,一定是“带”出来的。说实话,现在的本科教育,最重要的核心不在于知识点的填鸭式灌输,而在于给学生建立判断标准,希望他们 在毕业的时候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这是最关键的。剩下的是他们以后自己要走的路。在我的工作室中有一个常项训练,我会给每个同学开一份包括艺术家、建筑师、设计师、景观规划师等大师的名单,每个同学都要自己整理一份大师作品分析文本,不是简单的样式分析,而是分析时代、环境及其他思潮对他的影响。通过这样常态的安排和积累,使学生逐渐建立较高的判断标准,这种判断标准的建立,对他一生都受益。这就是建立开放教育体系,强调终身教育的意义所在。
  记:您在教学方面进行了怎样的实验和探索呢?
  王:我们工作室主要研究“城市公共艺术”,在教学上强调发展4个层面的能力,这4点甚至同等重要。第一层面:文字能力,包括策划、分析、推导能力。这在公共艺术里很重要,因为它面临的和要解决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艺术构筑体。第二层面;二维设计能力。公共艺术强调公共性,甚至很多是为城市公共空间服务的,与人沟通、交流,非常重要。二维设计是个重要载体,比如图册、ppt,要用最短的时间让别人了解你的工作。第三层面:公共艺术本体的三维设计能力,我们强调“艺术营造空间”,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装点空间”。我们都知道,传统的雕塑往往在空间中作为装点存在,我们强调把艺术空间化,空间艺术化。第四层面:“艺术激活空间”,让空间讲故事,好的公共艺术可以成为城市新文化的催化剂,给人们带来新的体验。我很欣赏维维安·洛弗尔的公共艺术观点:“一方面,公共艺术代表了一种愿望,试图以乌托邦的形态和场所强化观众对于艺术品、环境乃至世界的体验;另一方面,它又潜在地担当着现代主义的重任,试图颠覆和质疑各种固有的价值观和偏见。”从这个层面上讲,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公共艺术代表了艺术与城市、艺术与大众、艺术与社会关系的一种新的取向。
  我可以用我们工作室去年在郑州东风渠项目为例说明,当时的场域空间是长1500米、宽50多米的一条线性空间,中间保留了一条旧的铁道,两边都是绿化。我们通过调研分析,了解到郑州是因为铁路而建立的城市,1904年修建的京汉铁路和随后修建的汴洛铁路中间的交叉点便是当年郑州的原型——郑县,火车连通南北,横贯东西,辐射八方,从而拉开了近代郑州崛起的帷幕。所以我们根据现有空间做了一个《1904》主题公园。我们在起点改造了现有的水闸,设计重现当时驿站景象的作品,包括火车站的门楼、候车人、旅客等。在中间地段做了一个铁管网架等大火车头,周边的座椅都以火车轮子为元素设计。在与火车头相隔几十米位置的铁轨上,我们安放了一对踩着铁轨边缘牵手而行的情侣,其脚下40余米的枕木全都换成刻有文字的铜板,在起点的位置设置箭头,城市里的情侣也从这起点上按照情侣雕塑的样子走在铁轨上,一路上没有掉下来,最后摸到了铸铜的情侣,接受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祝福。如果从铁轨上掉下来,那个位置的铜牌上有一段文字,可供阅读。作品完成后有很多情侣都这么做,这里还成了拍婚纱照的地点。这条铁轨本来是充满城市记忆的地点,如今成为了爱情的空间,产生新的人文精神,让城市的生活更加有趣。在另外一侧还有一些作品,我们把废弃汽车的废件,粘铸在水泥中做了几面墙,墙里有很多通声管通向地下与其余墙里的铜管连接,人们可以模拟小时候在管道两端互相喊话的游戏。我们营造的不是简单的城市记忆空间,而是派生城市新文化的孵化器。
  当代公共艺术在形态上呈现出动态发展的特征,由于当代艺术的多样性及人与人交流空间的转变,例如新的信息传播方式、多媒体艺术、网络空间的存在,使公共艺术的形式和载体更加丰富多元。相较于将传统的公共艺术以“品”的方式静态设置在城市的公共空间,当代公共艺术更重视其文化属性,强调“生长”的过程;因此,公共艺术就不仅是城市雕塑、壁画、和城市公共空间中物化的构筑体,它还是事件、展演、互动、计划或诱发文化“生长”的城市文化的催化剂。
  记:您怎么看未来雕塑教育发展的趋势?
  王:让我们回头来看上世纪50年代的雕塑教育,当时中央美院雕塑系是有建筑课的,老一辈的雕塑家很重视与雕塑有关的学科对它的支撑。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在雕塑系中其他学科的课程几乎消失了,雕塑的教育更多关注本体,比如圆雕、浮雕。但是到了2000年以后,雕塑系又开始把相关的学科纳入到教学体系中。我当时在雕塑系主持公共艺术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有建筑、景观环境、城市人文、城市尺度等相关学科知识的补充,能够让学生在未来的工作中更加科学有效的去解决它的实际问题。学生毕业以后,每个人都要面临着诸多问题,怎么去解决?没有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最恰当解决问题的办法。恰当的解决办法源于宏观的深思,缜密的推导,方案的比对。未来雕塑教育的发展趋势,至少应该在课程板块发生根本变化,从师资上也要进行改变,雕塑系的师资也应引入非雕塑专业毕业的。
  “世界上只有变化本身是不变的”,也许我们应该换个词汇来形容这些占有空间的东西,它通过一种更深刻、更多样的空间性表达、将进入这个空间的人扣紧,在刹那间、将具有整体性的深度内涵直接作用人的精神世界。只要能够提示这个时代的重要文化命题,影响人们的价值观,或者是唤起公众新的文化认知,都可以成为新的艺术。无论如何“雕塑”的内涵将随着人及自然本性的了解而丰富起来,“雕塑”也将迈入一个更为广阔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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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罗源县人,福建省工艺美术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国家高级工艺美术师、中国宝玉石协会理事、福州市政协特聘委员,曾为福州大学兼职副教授等。作品及文章发表于国内外几十种刊物。雕刻作品在澳大利亚、巴西、美国、马来西亚等地及国内展出。曾应邀赴新加坡、香港、台湾等地举办雕刻作品展。作品被中国工艺美术馆收藏。出版有《缘石开物·何马雕刻》,另有多种结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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