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内在的心灵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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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城南森林公园,一路有水。湖水、溪水、泉水是眼前的,河水、江水、海水是想象的。面对清澈的湖水,我总要做一个大大的怀抱,在意念中将所有湖水抱进心里;路过溪水,我会停下来,听它的吟唱,赏它的身姿,再捉摸身姿里游动的小鱼和摇曳的倒影;看到泉水,就咕咚咕咚猛喝一气,直到打出两个洋溢的嗝来。这些水都是山的乳汁,或者情绪,当我与水相映,与水相融,其实也是与山相映与山相融了。在山中,我就是直接的青,直接的秀,就是一立方移動的山水。而实际上我已大过此山此水,因为我看到更多的山绵延到了天边,想到更大的水镀亮了人间。此时此刻,我也许就是那个最自由最幸福的人了。
  人如马,勒紧一副马鞍,就不自由。多年来人们一直在呼唤创作自由,而当这种自由真的到来,许多人反而不适起来,要么把已经解下的马鞍又主动套上,要么误解自由而胡乱写作。有形的马鞍一看便知,有人喜欢是他的喜欢,不必多说。我曾在一个文学会上说,我只能给举办笔会打半勾,对的一半在于把文人们集合起来,相互交流,提高水平;错的一半在于笔会一般要有单位赞助,景不能白看,饭不能白吃。于是,每个参会者都成了广告员,以奉命写作的形式回报赞助。会后有人跟我争论,说拿了别人的钱就该为别人做事。我听后没说话,我能怎么说呢?急就章,应酬诗,能有多少文学价值?
  我们不能对名利贪多求全。我们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有文学梦想,这本是好事。但如果贪念丛生,只要有好处,什么都敢想,什么都去沾,就不好了。这会让自己变得浮躁、势利、浅薄、狂妄、不自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怎样的追求才合于自己的心性,更不借助道德良知和人间正义来匡扶心性,让心性有如一匹瞎马,无人驱使,兀自奋蹄,机械而盲目地奔驰。文学本该是一种最内在的心灵教育,能让心灵变得纯正、美好、富有生机;如果反而因此变得复杂、邪恶、争强好斗,就有失文学的本义了。自由是文学的天性,文学教育的理想结果是让一个人的自由意识与文学的自由天性交相辉映。如果一个人因为文学反而在俗名俗利中变得不自由,我们只能说这个人不懂文学,至少不是真爱文学。所幸我很早就决定要写诗,并一直坚持下来,其间放弃、拒绝了许多有碍于诗歌的官位、钱财和厮混。现在,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学写作老师,过着单纯、缓慢、自主的生活,不喜欢马不停蹄地奔忙,累死累活地钻营。
  坚持写作不容易,能写出一点儿名堂更不容易。因其不易,所以想得到回报。这本是一份正常的心思,但还未得到前挖空心思想得到,得不到时就骂娘,对得到的人恨恨不平,就极不正常了。多年的沉默寡言和宁心静气已让我不太受外界的影响。直到现在,我也没有QQ、博客、微博,电脑只用来写作论文和收发邮件,手机只用来接打电话和读写短信,写诗时依然是一张白纸、一支钢笔。我如此封闭、落后,曾被朋友劝过、骂过,而我始终不为所动。我这人爱认死理,而文学就是一个死理:炒作、包装和狐假虎威最终无效,作家诗人只能通过作品质量才能真正立足。所以,我的封闭、落后,其实是一种自信,自信自己多少有点才气,于是特别珍惜,因为才气不高,经不起芜杂人事的消耗,于是比较勤奋;也信任历史这个文学终极裁判的公正,一时的喧嚣终将退潮,好作品必然水落石出。记得在重庆市第四届少数民族文学奖评审期间,有位老师告诉我,我的诗集《课本外的蓝天》已通过初评,但要做好落选的准备,因为我没人缘优势。此前我并不知道他是初评委员。我说,获不获奖无所谓。我对发表、获奖之类向来都是抱着这种心态。而这次,我觉得自己应该获奖,因为我的诗集是我近二十年间发表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等刊物上的儿童诗选集,有一定质量,并且信任作协领导的公正,也信任终评委员的良知。后来接到通知,我果真获奖了。可是,我并未激动,只淡淡地告诉了妻子,然后又回到书桌边继续做事。妻子说该好好祝贺一下,而当晚我只在家里吃了一碗面条。之后,也未发布消息,大摆宴席,因为我觉得,别人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而自己事先到处去告知,便是炫耀,而炫耀,有失人品。而申请某一届“骏马奖”时,我很为难,自知自己不够份儿,没想申报。领导动员我,我还是不报,最后他说就算是完成一个任务吧。言之切切,我才报了。后来评审揭晓,我当然落选。我知道,有一些落选,其实是早就注定的。伤感,不平,只因不自知。
  有形的马鞍劳身,无形的马鞍伤心。我要感谢城南有山有水的森林公园,是它将我的自由我的幸福长期固定下来,并无限放大。更要感谢人生路上的我自己,我是农民的儿子,父母大字不识,不懂山外的世界,一切由我做主,自己把自己带上了诗歌路。最感谢的还是舒张性灵的诗歌,是它让我获得了人世深处的自由和幸福。古人说宁静致远,我自知仅有的才气不足以支撑我到达远方,而单是拥有一份心灵的宁静,一份诗性的自由和幸福,我意已足。
  选自《中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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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属虎,吃素,念善一生;体胖,胆小,笃信佛神;糊涂,坚定,生不逾矩,乏善可陈。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小心翼翼活在时代划定的疆域中。婆婆心窄,针鼻儿大的事也想不开,一辈子没迈过大步,现在腿疼得走不了路。2003年,市一医院妇产科,一溜儿小婴儿,二表嫂一眼就认出我刚出生的女儿,她说,有陈氏家族的遗传密码,和她女儿一样的扁平鼻梁。当时,我很忧虑,觉得孩子不应该像她奶奶一样,后來还是释然,想明白了,人的一
他们也罢我们也罢,大家都很年轻,干劲十足。呃,遗憾的是,彼此都几乎没赚到什么钱。虽说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毕竟负债累累,偿还债务颇为艰苦。我们不单向银行举债,还向朋友借款。好在向朋友借的钱没几年就连本带利还清了。每天早起晚睡、省吃俭用,终于偿清了欠债,尽管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当时我们(所谓我们,指的是我和太太)过着非常节俭的斯巴达式的生活。家里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甚至连一只闹钟都没有。也几乎没
从家族史的意义上说,抽烟没有遗传。虽然我父亲抽烟,我也抽过烟,但在烟上我们没有基因关系。我曾经大抽其烟,我儿子却绝不沾烟,儿子坚定地认为不抽烟是一种文明。看来个人的烟史是一段绝对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而且在开始成为烟民时,就像好小说那样,各自还都有一个“非凡”的开头。记得上小学时,我做肺部的X光透视检查。医生一看我肺部的影像,竟然朝我瞪大双眼,那神气好像发现了奇迹。他对我说:“你的肺简直跟玻璃的一样
我们家房梁上挂着祖父留下的二胡。从我记事起,那把二胡就一直高高挂在一家人的头顶上。我不知道祖母为什么要把它挂得那么高,谁也摸不着。有时候仰视房顶看见那把二胡,会觉得祖父就在蛇皮琴筒里审视他从前的家。有一年过年前,我母亲架了把梯子在老屋的房顶四周掸灰尘。她想找块布把那把二胡擦一擦,但是猛听见下面祖母惊恐的喊声:“凤英子,你不要动它。”“我把它擦擦干净。”母亲回过头来说。“不要擦。”祖母固执地说,她盯
米,是米的姓,也是米的名字。米仿佛形影相吊、势单力薄,然而,却属于庞大的望族。所有的人和不少动物都是在米的掌股之下讨得一些饮食。如果米什么时候不高兴了,许多生命必将迅速萎靡直至死亡。说得直白一些,这个世界,其实是米的天下;米的表情,是这个世界祸福的征兆。到了米生儿育女的时候,谷们便进入温室催芽或者喝饱水直接到春寒料峭的冬水田里安营扎寨,这时,家家户户少不得挽起裤腿光着脚板下田,把赤裸的腿脚扎进冰冷
记得前年玉兰花开的时候,朋友和女儿坐在树下,跟她说:下次花开就是明年春天了,那时候你就四岁了。我听到这话,心里忽有触动,大约是一种岁月流逝的惆怅吧。近几年,我对自然风物有了更多关注,对季节变换的体察也更敏锐了。春天到来的时候,风突然柔和起来,柳梢泛了黄,迎春最先开花,然后引领着连翘、榆叶梅与碧桃们盛放。最初大地还是苍黄的,光秃秃的枝条上却有一大团轰轰烈烈开放的红色、粉色、黄色的花朵,令人产生一种魔
早晨八点,我与她同时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完毕我被推回病房时,看见她已经回来了,身上插了不少管子,看护她的雇来的农村女孩一脸漠然地站在走廊里。据说,切开她的腹部,胃癌已到晚期,癌细胞大面积扩散,已经无法救治。按惯例,大夫会跟病人家属说想吃什么就给弄点什么的话,可大夫这回什么也没说,一来无家属可说,二来她也吃不成任何东西了。我和她各自在床上躺着,都不能动,雇来的女孩儿望着她那张蜡黄的脸显露出难以掩饰的
谁曾在阴沉微雨的早晨,独自飘浮在岩石下面的一个小船上,感出宇宙静默凄黯的美?岩石和海,都被阴雾笼盖成白的,海浪仍旧缓进缓退的,洗那岩石。这小船儿好似海鸥一般,随着拍浮。这浓雾的海上,充满了沉郁,无聊———全世界也似乎和它都没有干涉,只有我管领了这静默凄黯的美。两只桨平放在船舷上,一条铁索将这小船系在岩边,我一个人坐在上面,倒也丝毫没有惧怕———纵然随水飘了去,父亲还会将我找回来。微尘般的雾点,不时
父亲做了一辈子农民,但我的农民父亲,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父亲,少年时居然读过私塾,在我们村子里,这是十分罕见的。父亲喜欢读书,在我的记忆里,农闲时节,别人打牌、晒太阳、唠嗑,他就捧着一本书看,那些书都像砖头一样厚重,夏天我在饭桌上午睡,常常拿了父亲的书做枕头,睡醒了,就把书抽出来,囫囵吞枣地瞎看,翻累了,就再垫脑瓜下,糊里糊涂地再睡。父亲喜欢读书,肚子里就装了很多的故事,夏夜,乡亲们都喜欢来我家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不逆诈”就是说在和别人打交道时,不事先怀疑他的动机。君子坦荡荡,自己内心光明的人,也会倾向于把别人想像成一个好人———这就叫“不逆诈”。“不亿不信”———“亿”就是臆测———不预先臆想别人是不诚实的骗子。对人做有罪推定,法律尚且不允许,更何况道德?问题还不在此。一个人如果老是用猜疑的眼光、防范的眼光去看待生活中的人和事,不仅会让人反感、丢掉机会、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