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新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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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列佐夫斯基在伦敦离奇死亡,暗示了叶利钦私有化过程中产生的寡头终于倒台。这是普京重新国有化战略的胜利吗?毕竟,虽然旧寡头倒下了,新寡头却早已崛起
  随着别列佐夫斯基在伦敦的离奇死亡,叶利钦在1990年代私有化进程中所产生的七大主要寡头相继败落。这好像预示着——1999年当选总统后,普京对俄罗斯“重新国有化”,以国家“接管”寡头所握有的战略资源取得了成功。
  但事实是,新寡头早就已经崛起了。
  2月28日,金融危机风暴眼中的塞浦路斯,俄罗斯铝业巨头德里帕斯卡的私人飞机着陆。仅仅两天后,3月2日,德里帕斯卡便飞离这个岛国。
  目睹并追踪报道这一切的《莫斯科时报》的澳大利亚籍记者约翰·赫尔墨,两周后发现德里帕斯卡出现在马尔代夫。
  “不知道他的行李箱里卸下了什么,又装走了什么。”赫尔墨推测,“有可能是现金。”
  同德里帕斯卡一样,塞浦路斯的主要金融客户们——俄罗斯商人,正纷纷准备去银行取款出走。
  这个地中海东部的离岸小国,曾靠着超低税收吸引俄罗斯富豪们进行金融投资,甚至移民。如今举国危机,不得不面临增加税收。这“吓跑”了来自俄罗斯的客户们。
  赫尔墨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塞浦路斯的客户德里帕斯卡,正是俄罗斯新寡头的代表。
  新寡头德里帕斯卡
  福布斯财富榜,俄罗斯商人、全球最大铝业集团“基础元素”唯一投资人德里帕斯卡,净资产值为85亿美元。全球财富排名131,俄罗斯排名16。
  45岁的德里帕斯卡刚刚留起了络腮胡子,似乎要摆脱自己“年轻人”的标签。
  浅黄色的头发和眉毛,让他的眼睛显得很大。他早就表示并不相信财富榜,即便是7年前他在福布斯财富排行榜位列第9,成为俄罗斯首富时,他依然表示否认,“俄罗斯很多人都比我更富有。”
  这位被俄罗斯人称作“驸马”的叶利钦外孙女婿,先前还追求其他政要的女儿,比如老寡头别列佐夫斯基的女儿伊丽莎白。
  1990年代末,赫尔墨初次见到德里帕斯卡时,后者还没有什么名气。那时,七寡头已掌握俄罗斯国民经济命脉。
  “他邀请我为他安排与某两个国家驻莫斯科大使的会议,他正想从那两个国家购入房地产并进行投资,部分为他的铝业生意,部分为了他自己和朋友。”赫尔墨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那时,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想要保镖个头儿高过自己,公司职员低于自己。他喜欢制造的一种效果是恐惧感。”
  那时,德里帕斯卡正努力让外界认可——自己是独立于他的赞助人、投资人米卡伊尔的。
  不过赫尔墨认为,无论从识人心的能力,还是对旧友的忠诚度来看,德里帕斯卡在那些老朋友当中都并不出色。赫尔墨对德里帕斯卡的印象并不好。两人从未成为朋友,更未成为熟人。
  “他接受采访时是一个糟糕的谎话精,当他被难题困住而不能说实话时,他费力大口地吞口水。某些场合我也得知,德里帕斯卡也可以表现出充满魅力的一面。”
  据赫尔墨自己说,德里帕斯卡曾由于某些原因暗中威胁过赫尔墨。
  25年来,赫尔墨追踪报道俄罗斯经济转型,不可避免要和新旧寡头打交道。尽管看不惯寡头的行事方式,但他依然能够第一时间在塞浦路斯、马尔代夫看到德里帕斯卡。
  “他周围有一大批人,随时准备贡献出有效的信息——微小的、普通的和重大的信息——尽管当德里帕斯卡靠近时,他们被威胁要沉默。这让我能够预测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比如他的飞机将在哪里着陆。”普京“网开一面”
  赫尔墨见证了1991年苏联解体,随后1990年代叶利钦“休克疗法”下的迅速私有化,以及2000年后普京“重新国有化”的整个过程。
  俄罗斯老寡头是叶利钦挑选出来,以巩固自身权力、致富家族。作为回报,叶利钦给政权支持者以优惠。俄罗斯经济上实行“休克疗法”,让土地等领域迅速私有化,这使得寡头们能够在能源领域,集聚大量财富。而在他们将财富转移海外过程中,“好朋友”叶利钦在税收方面的减免政策,又帮助他们免掉了很多“损失”。
  在俄罗斯经济发展战略上,普京是脚踏两条船的。在“重新国有化”的过程中,普京并没有放弃私有化进程。
  “在普京看来,国家战略部门、战略资源由国家更多地来主导、支配,这是非常合理的安排。”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冯绍雷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但是,俄国经济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资金不足,无论是能源部门,还是基础设施建设。”
  而能源产业的特点就是,资金投入越多,产出就越丰厚;基础设施建设,也涉及到国民经济长远发展的一些安排。俄罗斯对资金和外来投资的需求是一个关键。所以,私有化也是势在必行。
  冯绍雷多次应邀出席普京推动的专家论坛“瓦尔代论坛”。普京每年都参加这个论坛,并常常会提到私有化的重要性。
  如今,包括俄罗斯所有的大公司在内的半数俄罗斯经济被七人拥有或控制着,而这七人都是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幕僚。
  也有人将这些幕僚称之为俄罗斯的另一种形式的“新寡头”。
  不过,他们显然并不符合一般意义的寡头含义。他们由普京任命,经营国企更带有政治责任;并非白手起家,没有独立性,更不会对普京或者俄罗斯有二心。
  普京甚至也公开承认国企缺乏活力。
  “‘大家知道,私有部门就是比国有部门效益高。’这是普京自己亲口说的话。”冯绍雷回忆,“他在2011年竞选总统的时候讲过,俄罗斯现在的商业投资环境,世界银行的排行榜是120位,如果他就任的话,到2018年要把俄罗斯的投资环境提升到20位。”
  “改善投资环境”,即让俄罗斯投资市场更公平合理、具有竞争性,这必然是要对私有化网开一面。
  新寡头就爱普京吗?
  2014年索契冬奥会,普京发出邀请,希望比国有企业更有活力的私有大公司“出钱”赞助。
  卡内基和平基金会莫斯科中心研究员玛利亚·李普曼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正是普京对新寡头“网开一面”的筹码,“今天仍然富有的人,都在国家控制之下,不再是独立的势力。”
  但面对普京的要价,富豪们并不乐意买账。
  俄罗斯矿业大亨波塔宁在七个老寡头中得以保全。如今他已拥有145亿美元的财富,在俄罗斯富豪中排名第四,超过了真正意义的新寡头德里帕斯卡近一倍。他就抱怨,公司需要额外承担的5.3亿美元的建设费用太多,并希望政府能够降低公司的贷款利率。
  在德里帕斯卡的“基础元素”铝业公司网站上显示,单独设置的“政府公关部”排在了“公关部”前面。这似乎显示着这家全球最大的铝业公司,对政府的重视和配合。
  得益于“驸马爷”的便利,德里帕斯卡早就同普京交好。
  在德里帕斯卡个人网页,他本人大幅照片的右上角,装点着他说过的一句话:“我相信,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只需要100个人——倘若这些人都能够被创新型的专业所驱动。我确信,俄罗斯这样的人远远多于100个。那么让我们共同努力吧。”
  德里帕斯卡的话,听起来充满了爱国主义情怀:工人与企业的发展,要与国家进步相联系。
  对此,与他曾有过节的记者赫尔墨,则不以为然。
  赫尔墨对《中国新闻周刊》这样评价俄罗斯新寡头们的爱国主义情怀:“他们仅仅是塞缪尔·约翰逊(18世纪英国作家、批评家)那句名言中的‘爱国者’——爱国主义是无赖最后的避难所。”
  也许赫尔墨是对的,因为面对2014年索契冬奥会项目政府的“赞助要求”,德里帕斯卡同其他寡头一样,也抱怨不休。
  《华盛顿邮报》驻莫斯科原社长大卫,霍夫曼,曾出版《寡头:新俄罗斯的财富与权力》,记录并分析影响俄罗斯转型的几位寡头。
  霍夫曼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俄罗斯的问题不是通过推翻寡头解决的,俄罗斯需要1000个新寡头。“因为,资本主义的进化过程是竞争推动的。只有更多的寡头互相竞争,社会才能进步。”当然,如果真有1000个寡头甚至更多,他们也就不能称之为寡头了。
  但俄罗斯是能源主导型经济,这使得垄断很容易形成。“金属、石油、天然气,寡头们主要垄断这三个领域。”李普曼说。这表示,新寡头与普京的爱恨还要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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