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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留言】 这是一位90后进城打工者,他普通而真实:起点卑微,希望致富,有强烈的自我认同感,渴望在城市生活。在融入城市的路上,尽管磨难常在,但他依然保持着乐观和单纯的天性。他的努力也让自己的路越走越宽……
倔脾气受欢迎
我第一次见刘二龙时,他刚脱下剔骨的围裙下班:瘦瘦高高,每说完一句话都抿嘴乐一下,好像有点儿害羞。我想看看他参加辽宁电视台《我要上电视》时的录像,他说没有。问他为啥不去要,他说那么大的电视台,哪有工夫答对我。
第二次见刘二龙,他正在工作。把半扇猪抬上案板时,他像船夫喊号子一样“嗨”一声;切肉的时候他自言自语,“这肉太好了!”有顾客让他随便切块肉,他说:“我就怕您这样的,咱可别随便。”这有点儿贫的对话,是刘二龙的快乐所在——活儿一样,顾客不一样,心情不一样,说的话不一样。很多人专门找刘二龙买肉,“吃饭去了?等你半个多小时了。”一听这话,刘二龙就又偷着乐了,他说觉得老骄傲了!
第三次见面,我请刘二龙在一家牛巴店吃饭。旁边一位认出了他,“那不是刘二龙吗?” “粉丝啊!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他又开贫了。服务员也认得他,“你比赛的时候,我嗷嗷给你加油!帮我们把这骨头剔了呗!”刘二龙瞅了瞅桌上的刀,“你这刀没我的刀快。”
这个90后的打工仔,单纯而又阳光。
刘二龙说勾心斗角的事,“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在食堂吃饭时,听到有人议论谁,他不喜欢,觉得有啥话都应该当面说,背后议论不好。慢慢的,他听到议论后,就去观察,还真是那么回事,“我觉得可有意思了。”
除了不适应复杂的人际关系,刘二龙还有点儿倔。一次卖肉,他认为这样卖好,老板却让他那样卖。他反问老板:“你卖过肉吗?那好,你来卖。”说完这话,扔下围裙就走了。他说自己当时就是觉得能力受到怀疑,委屈。后来转念想想,毕竟工资是老板开的。他给老板打电话道歉,老板竟然夸他:小伙子有性格,我喜欢。
练习两次就夺冠
2004年,15岁的刘二龙坐上了从吉林四平到沈阳的火车。离家时,他兜里只揣了50块钱,买火车票花了16元。那时,未来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
2010年,站在摄像机前蒙着眼睛剔骨的刘二龙,成为央视“状元360”剔骨比赛的冠军,用时仅1分27秒。那之后,他成为沈阳兴隆大家庭超市的正式员工,未来充满希望。
很多人好奇,他蒙眼剔骨的技术是怎么练成的。他笑着说,最怕别人这么问了。“这也算不上什么技术,我就觉得剔的时候自己挺牛。真的,刷刷刷,老帅了,多男人啊!” 说完这话,刘二龙补充了一句:“我有点儿自恋了。”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自豪。
参加“状元360”比赛时,刘二龙是第三次蒙眼剔骨。之前不蒙眼睛的纪录是50秒。当时,领导给剔骨能手们开会,问他们能不能蒙上眼睛剔。其他人怕割手都直摇头,刘二龙说能,练了两次就参赛了。“我当时两手举着V字就上台了,不紧张。但那头猪受过伤,后腿折了,耽误点儿时间,要不能更快。”
母亲在电视上看到了儿子,村里很多人也都看到了比赛。刘二龙成了村里的名人。奶奶打电话给他,“二龙啊,管管你爸吧,你爸现在见谁都吹呢!”
刘二龙还想挑战,把猪挂起来剔。“我就想剔得与众不同。”这个进城打工的90后,确实与众不同。
眼里总有活儿
卖肉之前,刘二龙在超市卖过馒头,因为没钱办健康证,被辞退了。当时,他身上仅剩5毛钱,就买了两个馒头吃。然后身无分文的刘二龙沿着马路走,遇见饭店就进去问用不用人。终于在铁西区的一家火锅店找到工作。一个月360元钱,管吃住。
后来,经老乡介绍,刘二龙在东陵区一家肉联厂当装卸工。晚上10点钟到货,卸下来;凌晨两点再装车上;五点钟跟车把货运走。白天闲着的时候,刘二龙看见院子里落了一地杨树叶,就拿笤帚扫。他说这是自己与城里孩子最大的不同:眼里总有活儿。“年轻,多干点儿,累不死。”老板看见了问,“扫它干啥啊?”“瞅着不美观。扫扫呗,也累不着。”老板点头没说话。之后,把他介绍到了超市做促销员。
这是个很累人的差事。早晨六点钟起床上班,晚上七点下班,刘二龙两个月没见过太阳。有一天下班,刘二龙趴在被窝里哭了。
正是这份辛苦锻炼了他。后来他到十二线批发市场,开始有机会剔骨卖肉。刘二龙第一次拿刀剔骨时,上来就割了手,至今伤疤仍在。看着油乎乎摆在案板上的半扇猪肉,刘二龙实在不知怎么下刀,只能胡乱剔起来。
说也奇怪,以前在外干活儿,不到一个月刘二龙准想家。这一次他不想了。学着剔骨,他越琢磨越来劲儿。时间一长,刘二龙感觉那刀似乎知道他心里想往哪儿走,就像个老朋友。
当然,剔骨这工作也不轻松。“从凌晨两点到五点得剔20头猪,老累了。”但刘二龙有个信念:既然出来了就得干好,不能白出来。
数钱没个够
进城7年,现在刘二龙最大的不适应就是会感到空虚,下了班就不知道干啥。他偶尔看电视,偶尔上网,没谈恋爱。“在我老家,二十四五岁都算剩男剩女了。”但他还没打算结婚。“村里刚结婚的小两口就会花钱,钱花光了就打架离婚。我不想像他们那样,打扑克、打麻将浪费时光。”
刘二龙的哥哥结婚很早,家里也为此欠下了债务。“不怕你笑话,家里穷,念不起书。”以前每次交学费,刘二龙都是班里最后一个。他说自己不好意思跟父母开口要钱,尽管父母从未拒绝过他。
拍毕业照片时,每人需要交7块钱。刘二龙回家没说,但还是被母亲发现情绪不对。母亲问他怎么了。“我想跟大家一起照相,但不想交钱要相片。”母亲夸老儿子懂事,会为家省钱了。第二天到学校,刘二龙发现书里夹着7块钱。“可把我高兴坏了。”说到这,一直笑眯眯的刘二龙眼圈红了。
赚钱后,刘二龙给家里买了一台洗衣机。送货车到家门口时,在沈阳的刘二龙给母亲打电话,“妈,看见门口有个车没?车上东西是咱家的!”母亲挺高兴,嘴里却埋怨他不该浪费钱,“还不如攒钱娶媳妇啊。”
20岁的刘二龙还是小有积蓄的。2008年股市飘红,他拿出5000块钱让朋友代买,一个月后变成了一万元。“我当时都有点蒙了,这钱太好赚了。”但他没再跟进,因为觉得不靠谱。
2009年,沈阳流行烤鸡脖。刘二龙辞去当时在超市的工作,在租房的小区里卖烤鸡脖。“不管挣没挣钱,我先喝瓶啤酒。”那时,刘二龙最大的快乐就是晚上回家数钱,数三四遍也没够。“我瞅着那钱心里就想,要是这钱总也数不完多好。”
现在,刘二龙家的债早还清了,村子里也都渐渐富起来。刘二龙说:“啥时候我妈说钱挣够了,我就不挣了,回家。”
不能欠别人
在沈阳,刘二龙说自己唯一的靠头就是朋友。他的朋友没有年龄限制,范围也很广。有的特别能赚钱,有的信息特别灵通。“我不招人烦。以前卸货时,同事总让我跑腿买烟啥的,我二话不说就去买。”刘二龙停留的地方,都交下了朋友。
有一次失业,刘二龙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找到一位认识的大姐求助,问能不能帮着介绍工作。对方递给他2000块钱,让他救急。“我没拿,但其实我心里可想要了。”后来,对方帮他在一家超市找到了工作,用那2000元做了抵押金。他感动得差点掉泪。“帮过我的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以后要是她有需要,我咋地都得帮!”
刘二龙说自己的近期理想就是在沈阳买个房子。不过,工资涨了三倍,房价翻了20倍,“买不起。”朋友要借给他钱,他没要。“别人欠我钱行,我不能欠别人的。”
对于远期规划,他说想是要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我现在有吃有喝,但有时还是觉得空虚,应该是没忙起来。”跟他一样从农村进城的朋友说,那是因为城市生活节奏太快,跟不上。想了想,刘二龙觉得是这么回事。“等我赚够了钱,就回农村住。至于下一代,让他们自己奋斗吧,我不管。”
第四次见刘二龙,我在他那买了块肉。曾听他跟一位讲价的顾客说,“我没那么大权力,便宜不了,我妈来也是这个价。”不过,他给我切的那块肉好像用了点儿“小权力”,不然怎么看着那么顺眼,吃着这么香呢?W
本栏责编 /马征
mazheng_83@163.com
倔脾气受欢迎
我第一次见刘二龙时,他刚脱下剔骨的围裙下班:瘦瘦高高,每说完一句话都抿嘴乐一下,好像有点儿害羞。我想看看他参加辽宁电视台《我要上电视》时的录像,他说没有。问他为啥不去要,他说那么大的电视台,哪有工夫答对我。
第二次见刘二龙,他正在工作。把半扇猪抬上案板时,他像船夫喊号子一样“嗨”一声;切肉的时候他自言自语,“这肉太好了!”有顾客让他随便切块肉,他说:“我就怕您这样的,咱可别随便。”这有点儿贫的对话,是刘二龙的快乐所在——活儿一样,顾客不一样,心情不一样,说的话不一样。很多人专门找刘二龙买肉,“吃饭去了?等你半个多小时了。”一听这话,刘二龙就又偷着乐了,他说觉得老骄傲了!
第三次见面,我请刘二龙在一家牛巴店吃饭。旁边一位认出了他,“那不是刘二龙吗?” “粉丝啊!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他又开贫了。服务员也认得他,“你比赛的时候,我嗷嗷给你加油!帮我们把这骨头剔了呗!”刘二龙瞅了瞅桌上的刀,“你这刀没我的刀快。”
这个90后的打工仔,单纯而又阳光。
刘二龙说勾心斗角的事,“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在食堂吃饭时,听到有人议论谁,他不喜欢,觉得有啥话都应该当面说,背后议论不好。慢慢的,他听到议论后,就去观察,还真是那么回事,“我觉得可有意思了。”
除了不适应复杂的人际关系,刘二龙还有点儿倔。一次卖肉,他认为这样卖好,老板却让他那样卖。他反问老板:“你卖过肉吗?那好,你来卖。”说完这话,扔下围裙就走了。他说自己当时就是觉得能力受到怀疑,委屈。后来转念想想,毕竟工资是老板开的。他给老板打电话道歉,老板竟然夸他:小伙子有性格,我喜欢。
练习两次就夺冠
2004年,15岁的刘二龙坐上了从吉林四平到沈阳的火车。离家时,他兜里只揣了50块钱,买火车票花了16元。那时,未来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
2010年,站在摄像机前蒙着眼睛剔骨的刘二龙,成为央视“状元360”剔骨比赛的冠军,用时仅1分27秒。那之后,他成为沈阳兴隆大家庭超市的正式员工,未来充满希望。
很多人好奇,他蒙眼剔骨的技术是怎么练成的。他笑着说,最怕别人这么问了。“这也算不上什么技术,我就觉得剔的时候自己挺牛。真的,刷刷刷,老帅了,多男人啊!” 说完这话,刘二龙补充了一句:“我有点儿自恋了。”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自豪。
参加“状元360”比赛时,刘二龙是第三次蒙眼剔骨。之前不蒙眼睛的纪录是50秒。当时,领导给剔骨能手们开会,问他们能不能蒙上眼睛剔。其他人怕割手都直摇头,刘二龙说能,练了两次就参赛了。“我当时两手举着V字就上台了,不紧张。但那头猪受过伤,后腿折了,耽误点儿时间,要不能更快。”
母亲在电视上看到了儿子,村里很多人也都看到了比赛。刘二龙成了村里的名人。奶奶打电话给他,“二龙啊,管管你爸吧,你爸现在见谁都吹呢!”
刘二龙还想挑战,把猪挂起来剔。“我就想剔得与众不同。”这个进城打工的90后,确实与众不同。
眼里总有活儿
卖肉之前,刘二龙在超市卖过馒头,因为没钱办健康证,被辞退了。当时,他身上仅剩5毛钱,就买了两个馒头吃。然后身无分文的刘二龙沿着马路走,遇见饭店就进去问用不用人。终于在铁西区的一家火锅店找到工作。一个月360元钱,管吃住。
后来,经老乡介绍,刘二龙在东陵区一家肉联厂当装卸工。晚上10点钟到货,卸下来;凌晨两点再装车上;五点钟跟车把货运走。白天闲着的时候,刘二龙看见院子里落了一地杨树叶,就拿笤帚扫。他说这是自己与城里孩子最大的不同:眼里总有活儿。“年轻,多干点儿,累不死。”老板看见了问,“扫它干啥啊?”“瞅着不美观。扫扫呗,也累不着。”老板点头没说话。之后,把他介绍到了超市做促销员。
这是个很累人的差事。早晨六点钟起床上班,晚上七点下班,刘二龙两个月没见过太阳。有一天下班,刘二龙趴在被窝里哭了。
正是这份辛苦锻炼了他。后来他到十二线批发市场,开始有机会剔骨卖肉。刘二龙第一次拿刀剔骨时,上来就割了手,至今伤疤仍在。看着油乎乎摆在案板上的半扇猪肉,刘二龙实在不知怎么下刀,只能胡乱剔起来。
说也奇怪,以前在外干活儿,不到一个月刘二龙准想家。这一次他不想了。学着剔骨,他越琢磨越来劲儿。时间一长,刘二龙感觉那刀似乎知道他心里想往哪儿走,就像个老朋友。
当然,剔骨这工作也不轻松。“从凌晨两点到五点得剔20头猪,老累了。”但刘二龙有个信念:既然出来了就得干好,不能白出来。
数钱没个够
进城7年,现在刘二龙最大的不适应就是会感到空虚,下了班就不知道干啥。他偶尔看电视,偶尔上网,没谈恋爱。“在我老家,二十四五岁都算剩男剩女了。”但他还没打算结婚。“村里刚结婚的小两口就会花钱,钱花光了就打架离婚。我不想像他们那样,打扑克、打麻将浪费时光。”
刘二龙的哥哥结婚很早,家里也为此欠下了债务。“不怕你笑话,家里穷,念不起书。”以前每次交学费,刘二龙都是班里最后一个。他说自己不好意思跟父母开口要钱,尽管父母从未拒绝过他。
拍毕业照片时,每人需要交7块钱。刘二龙回家没说,但还是被母亲发现情绪不对。母亲问他怎么了。“我想跟大家一起照相,但不想交钱要相片。”母亲夸老儿子懂事,会为家省钱了。第二天到学校,刘二龙发现书里夹着7块钱。“可把我高兴坏了。”说到这,一直笑眯眯的刘二龙眼圈红了。
赚钱后,刘二龙给家里买了一台洗衣机。送货车到家门口时,在沈阳的刘二龙给母亲打电话,“妈,看见门口有个车没?车上东西是咱家的!”母亲挺高兴,嘴里却埋怨他不该浪费钱,“还不如攒钱娶媳妇啊。”
20岁的刘二龙还是小有积蓄的。2008年股市飘红,他拿出5000块钱让朋友代买,一个月后变成了一万元。“我当时都有点蒙了,这钱太好赚了。”但他没再跟进,因为觉得不靠谱。
2009年,沈阳流行烤鸡脖。刘二龙辞去当时在超市的工作,在租房的小区里卖烤鸡脖。“不管挣没挣钱,我先喝瓶啤酒。”那时,刘二龙最大的快乐就是晚上回家数钱,数三四遍也没够。“我瞅着那钱心里就想,要是这钱总也数不完多好。”
现在,刘二龙家的债早还清了,村子里也都渐渐富起来。刘二龙说:“啥时候我妈说钱挣够了,我就不挣了,回家。”
不能欠别人
在沈阳,刘二龙说自己唯一的靠头就是朋友。他的朋友没有年龄限制,范围也很广。有的特别能赚钱,有的信息特别灵通。“我不招人烦。以前卸货时,同事总让我跑腿买烟啥的,我二话不说就去买。”刘二龙停留的地方,都交下了朋友。
有一次失业,刘二龙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找到一位认识的大姐求助,问能不能帮着介绍工作。对方递给他2000块钱,让他救急。“我没拿,但其实我心里可想要了。”后来,对方帮他在一家超市找到了工作,用那2000元做了抵押金。他感动得差点掉泪。“帮过我的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以后要是她有需要,我咋地都得帮!”
刘二龙说自己的近期理想就是在沈阳买个房子。不过,工资涨了三倍,房价翻了20倍,“买不起。”朋友要借给他钱,他没要。“别人欠我钱行,我不能欠别人的。”
对于远期规划,他说想是要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我现在有吃有喝,但有时还是觉得空虚,应该是没忙起来。”跟他一样从农村进城的朋友说,那是因为城市生活节奏太快,跟不上。想了想,刘二龙觉得是这么回事。“等我赚够了钱,就回农村住。至于下一代,让他们自己奋斗吧,我不管。”
第四次见刘二龙,我在他那买了块肉。曾听他跟一位讲价的顾客说,“我没那么大权力,便宜不了,我妈来也是这个价。”不过,他给我切的那块肉好像用了点儿“小权力”,不然怎么看着那么顺眼,吃着这么香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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