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苑里的猫(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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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炎热的午后,小黑咪独自在外游荡,嘴里哼着自己新做的诗歌。
  
  我是一只
  单身的
  独立的猫
  妙!
  热衷越过未知
  追求生活风险
  妙!
  我不停地勇敢前进
  只为快乐游戏
  妙!
  
  他一边哼一边纵身跳上了一棵香樟树,睁大绿莹莹的眼睛,耸起粉红色的鼻子四处张望。他想找个有水的地方,美美地喝上几口,然后躺下做个好梦。
  很快,他就发现不远处有一栋白色的房子,门前有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他赶紧连蹦带跳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花园里静悄悄的,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青草味儿。小黑咪跳到池边的山石上,把头探向水面,一口一口地舔水喝。水里有五彩缤纷的鲤鱼游来游去,看到小黑咪的影子,就急忙忙地躲到水草深处去了。小黑咪说:“咳!真是一群胆小的家伙,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猫都爱吃鱼的呀。再说,我可是猫里的异类,一个好心肠的行吟诗人啊。”
  小黑咪自言自语着,跳到池边的芭蕉树下,准备睡上一觉了。
  忽然,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你是谁?”
  那声音又细又嗲的,一定是个女生吧?
  小黑咪连忙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只娇滴滴的三色猫。小黑咪心慌意乱地低下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却忍不住用眼角偷偷地瞟着她。
  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蓝蓝的大眼睛,水嫩嫩的小鼻子,粉粉的小爪子,一身斑斓的毛皮被阳光涂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高贵得就像皇后一样。
  “你是谁?”
  三色猫又问了一遍。好像除了这个以外,她再也不愿讲其他话。
  小黑咪终于回过神来,先“妙——”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说,“我是小黑咪,小时候,妈妈就管我叫‘黑’,你看,这名字是不是挺形象?”
  三色猫没有理会,接着问:
  “你家在哪儿?”
  “我家?我家就在……那……那边……”
  “‘那边’是什么地方?几号?”
  “几号?”小黑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会连你家住在几号都不知道吧。”三色猫不客气地说。
  “那你家住在几号呢?”小黑咪终于想起来,聪明地反问。
  “我就住在这里啊!银杏苑46号。”
  “哦——”小黑咪恍然大悟,说,“那我住的地方应该是42号吧。”
  “真的?可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那是你很少出去的缘故吧,我是经常在这附近逛来逛去的啊。”小黑咪说着,看了看她干干净净的小爪子。
  “主人不让我出去玩,说外面脏死了。你的主人不管你吗?”
  “主人?我不知道什么是主人。我一生下来就在42号的假山洞里,那家人还没有搬过来,所以整个院子都是我的地盘,别提多自在了。再说,我们猫怎么能跟人类同居一室呢?人类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天哪!原来你是一只野猫。”她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
  小黑咪觉得有点伤自尊心,嘟囔着说:“猫本来就是野的嘛,这难道有什么不好?”
  可是三色猫不再理他,自个跑到一边扑蝴蝶去了。
  “花儿咪——花儿咪——你在哪儿?快来吃香喷喷的妙鲜包呀!”
  三色猫听到呼喊声就蹦蹦跳跳地朝屋子跑去。
  “妈呜,妈呜,刚才来了一只野猫耶……好怕怕哦……”她边吃边撒娇,诉说着这个“恐怖事件”。
  女主人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摸摸她圆圆的小脑袋说:“吃吧,吃吧,吃得胖胖的,才好看呢!”
  这时,小黑咪折到芭蕉树后面,借着芭蕉大叶子的掩护,注视着玻璃窗后面的花儿咪,他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小黑咪又来到花儿咪家的花园里。远远地,他看到花儿咪出来了,和昨天一样,她在花园里追逐着早起的蝴蝶。他还注意到,花儿咪的脖子上系着一个翡翠绿的圈圈,上面有两个银色的小铃铛,一蹦一跳就发出清脆的响声。“难怪她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他想。
  这会儿,他的心又在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起来了,可他却假装没有看见她,反而坐在围墙上慢条斯理地洗起脸来了。
  “喂!”花儿咪一转身发现了他。
  花儿咪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可是不知怎的,觉得小黑咪坐在围墙上的样子怪帅的,虽说是野猫,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什么呢?花儿咪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可能是什么什么气质之类的吧?
  小黑咪忽然从墙上直跌下来,接着使了一个很“酷”的“狮子滚绣球”的姿势,一翻身便在花儿咪面前站得稳稳的,他微微一笑。花儿咪惊叫了一声,脸蛋涨得红红的。
  “看!这是我赶了一个大早,给你采来的鲜花。”
  小黑咪伸过去一个爪子。
  “鲜花?在哪?”
  小黑咪调皮地眨眨眼睛,慢慢地张开手心——五个小肉垫子中间正躺着一朵很小很小的花。那朵花是蓝色的。
  “快来看,花心里有什么?”小黑咪说。
  花儿咪不禁凑过去仔细看:“什么?哦!中间有两颗……有两颗金黄色的心呀。真是别致极了!”
  “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种花的花心吧?”
  “是呀,多常见的花呀,到处都有,可是,可是,我还真的从来没有注意到呢。”
  小黑咪和花儿咪就这样说着话,渐渐走进了花园深处。
  “花儿咪!花儿咪!”
  花儿咪听到叫声浑身一颤,说:“是妈呜——我的女主人在叫我!”
  小黑咪拉住她,说:“不要走,跟我一起跑吧!”
  说着,便带了花儿咪跳上围墙,冲出了花园。
  过了几天,花儿咪渐渐憔悴了。
  小黑咪费尽心思来讨好她,她却闷闷不乐。
  “你怎么啦?”小黑咪问。
  “我饿——”花儿咪有气无力地回答。
  “吃点蚂蚱吧,可香了!”
  “我不要!我要吃妙鲜包!”
  “妙鲜包是什么东东?”
  “咳!你连这都不知道!”花儿咪皱起了眉头。
  “除了妙鲜包,你还能吃点别的吗?”小黑咪小心翼翼地问。
  花儿咪想了半天,叹口气说:“要不,你帮我弄条鲜鱼吧,我实在饿得不行。”
  小黑咪犹豫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小黑咪再次跳进银杏苑46号,可心情十分沉重。
  他左看看,右看看,轻轻地来到池塘边。
  池塘里的鱼儿游得那么欢快,他们知道小黑咪是一只不吃鱼的猫,所以都愿意游过来和他开个玩笑。
  小黑咪呆呆地看着鱼儿,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野猫!”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炸雷,小黑咪一下子惊跳起来。
  还没来得及跑远,“砰”的一声,半块砖头已经砸中了他的腿。
  小黑咪懵了,转头没命地跑起来。可是一跑,就觉得右腿疼得钻心。那堵墙,他爬了好几次才爬上去,差点让人抓住了尾巴。
  “该死的野猫!就是你拐走了花儿咪,还来偷鱼吃!”
  骂声追了他一路,他东奔西突,好不容易才甩掉了追他的人,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假山里的家。
  花儿咪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低着头,小声说:“我想,我想我还是回去吧。我过不惯这样的日子,而且还拖累了你。”
  “不要啊!”小黑咪眼泪又流下来了。
  “要不,你跟我回去,也许主人会收留你的。你知道,他们最爱猫了。”
  “但是,我……我是只野猫。”小黑咪十分别扭地说。
  “我们家猫的祖上也是野猫呀。只要你听从人类,不随便耍个性,在家里规规矩矩地呆着,主人无聊时陪他玩玩,表演个小节目什么的,人类就会喜欢你,给你美味的东西吃。”花儿咪诚心诚意地解释给他听。
  小黑咪想了一下,终于摇摇头。
  花儿咪叹了口气,只好悄悄地走了。
  月黑风高的夜里,小黑咪情不自禁来到花儿咪家的围墙底下,心头又冒出了一首新诗,他用自己编的调子唱道:
  
  两只分开的猫呀
  只能隔着墙儿唱歌
  妙!
  歌声合而为一呀
  我们就在歌声里重逢
  妙!
  
  唱完后,小黑咪把耳朵贴着墙听,许久许久,里面传来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妙——呜——”,小黑咪高兴极了,又大声唱了一遍。
  “妙!”
  “妙!”
  “妙!”
  这一回,花儿咪毫不犹豫地回应了小黑咪。他们俩你一声,我一声,忘情地高歌起来。
  
  “这些野猫真是讨厌死了!”
  “又脏又馋,把垃圾桶翻得乱七八糟!”
  “随地大小便,破坏环境卫生!”
  “我们要去告诉小区物业管理,来把它们消灭掉!”
  花儿咪听到主人说的话,大吃一惊,一下子跳到女主人的怀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噜……”她用蓝蓝的大眼睛看着主人,用软软的脸颊和主人亲昵着,还用湿湿凉凉的小翘鼻子亲吻着主人,她恳求主人开恩,不要大开杀戒。
  女主人也把花儿咪搂得紧紧的,嘴里喃喃地说:“我的心肝,我的宝贝,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跑出去,人家会把你当野猫打的呀!”
  花儿咪失望地低下了头。她不明白,一样是猫,为什么人类对我们的态度如此不同。自从认识了小黑咪,花儿咪也变得喜欢思考了,但她还是觉得,小黑咪比她有思想得多。她想,人类对野猫实在太不了解了。可人类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要主宰人家的命运。
  花儿咪没法子,她想能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小黑咪。但是,现在主人把她看得那么紧,连到花园里去的机会也没有了。而且,她也不敢再大声嚷嚷,怕激怒了主人。
  她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花儿咪知道主人是最爱干净的,因此她故意常常在地上滚来滚去,给自己身上沾上好些灰尘。吃饭的时候,也总是让食物留在嘴边、脸上,一副脏兮兮的样子。果然,主人受不了了,马上打一盆水,给花儿咪洗热水澡。洗完后,主人和往常一样,把花儿咪抱到花园的台阶上,把毛晒干。女主人拍拍她的脑袋说:“乖乖地在这里晒太阳啊,记住,再别干蠢事惹爸呜生气啦。”花儿咪舔舔身上的毛,半眯上眼睛,装出一副懒洋洋、心满意足的样子。女主人放心了,转身回屋里去了。
  女主人一走,花儿咪就跳到墙头上,左闻闻,右嗅嗅,寻找小黑咪的踪迹。
  “妙呜——”
  花儿咪吓了一跳:“原来你在这里!”
  小黑咪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爬上墙来,躲在凌霄花的暗影里,用热烈的眼光看着他的花儿咪。
  花儿咪急忙上前,把她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黑咪。
  小黑咪听了半晌没说话。
  花儿咪急了,用爪子使劲拍了他一下:“你说话呀,到底怎么办呀?”
  “看来我只好离开这里了。”小黑咪沉重地说。“那么你呢?”小黑咪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花儿咪。
  “我?我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我是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去过风一样的日子呢?”小黑咪鼓足了勇气问。
  花儿咪摇摇头,说:“事实上,我是一只平凡的猫,你知道,离开了我的爸呜妈呜,我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你走吧,继续去做你的行吟诗人,那样的生活才适合你。而我呢?也只有眼下的生活方式才适合我。黑,你明白吗?”
  小黑咪觉得花儿咪说得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东西,而每个人的命运也都是不一样的。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人生怎能两全其美?
  小黑咪擦干了不知何时悄悄流下的眼泪,说:“那么好吧,我这就去通知别的兄弟姐妹们赶紧搬家,迟了,就怕来不及。花儿咪,谢谢你!”
  花儿咪轻盈地一跳,像一道金光从小黑咪眼前掠过,落到花园里的草地上。她仰脸对小黑咪说:
  “黑!你看,这儿都是你送我的那种蓝花花,两颗心生在一个花蕊里!”
  小黑咪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树阴下,石缝里,池塘边,到处到处都开满了蓝蓝的小星星一样的花,在阳光下,闪耀着幽蓝幽蓝的光芒。花儿咪站在蓝花花中间,显得那么神气、那么漂亮,就跟小黑咪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黑咪走了,他边走边唱:
  
  花儿咪呀
  你的微笑单纯又动人
  呜!
  你有你的选择
  我有我的方向
  呜!
  明天,我远走他乡
  心头将永远唱着
  流浪的歌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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