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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京是一个冷静又兴致勃勃的人性观察者。曾经最大的问题是一个工作狂,这几年节奏慢下来,向京说是因为岁数大了,自然就慢了。但困惑一直没断过,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丰富性总在打破她的认知,她对我们抛来的“理想主义”概念持有一種如常的警惕和怀疑,否定作品一定就是承载了美好的部分,那些不美好的能量如何释放?她引用贝拉·塔尔在电影《撒旦探戈》中的台词:……但是人的生命很有意义,丰富、漂亮,也很肮脏。
真诚在向京看来是这个时代极其稀缺的,也讨人厌的,专注去做一件事情就无比幸运了。“活着是个重要的事,不是吗?”
Q&A
CHIC:面对今天这样一个时代,你现在还感到非常困惑吗?你说过世界变比太快了,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带给你不安。
向京:当年崔健写出“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这样的歌词的时候,肯定没想到适用几十年,从“20多年来,我好像只学会了忍耐”,一直“忍”到60岁,哈哈。
困惑一直没断过,因为确实总是有新问题产生,我们经历的就是这样的时代,也是种幸运吧,丰富,总是在打破你的认知,我不是简单觉得过去就比今天好的那种人,只是要不断理解各种不同。
CHIC:上次你在龙美的个展“没有人替我看到”,回顾了整个创作过程,在后期作品“S”系列中,你抛出了多元的主体、权力机制下的关系等新命题,开始关注当下人性的困境、生命状态,比如《一江春水向东流》《有限的上升》,这些命题(社会现象)在当时是一直困扰你的吗?请谈一谈创作这个系列的一些思考。
向京
中国著名雕塑家,1968年出生于北京,1995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同年举办首展,其作品在世界各地广泛展出,并被重要国际机构收藏。作品系列为“镜像”“保持沉默”“全裸”“这个世界会好哪?”“S”。运用古典朴素的艺术手法创造自然形体、雕塑人性本真的雕塑家向京,透过独特的视角与返璞归真的表现手法追溯人类本性的纯净。
向京:创作的整个线索里,一直关注人性,也包括各种困境,以前是对命题本身更专注点,“S”系列在语言上稍微有点推进,复杂一点,但也更晦涩点。人是社会动物,时常需要“处理”人事,处理人和外部世界的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会构成命题,人需要在关系里获得对世界的认知,对自我的认知,没有什么所谓的绝对的“自我”,基于这个认识,我没兴趣狭义的“我”这样的概念。
CHIC:2016年一次采访里你说不愿意去谈论自由这个东西,不存在绝对的自由,那么理想主义呢?你应该属于一个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者吧。
向京:我不知道咱们说的“理想主义”是不是一个词?我不觉得在今天的中国,谁是理想主义者,这个太奇怪了,如果是“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者”,要不这个人是装逼,要不就是傻逼。我觉得人不过是在自己有限的工作里,去想法面对、对应一些问题而已,每个个体能做的,就是非常有限的一点,你倾尽全力,也不过是一点,今天的时代,我们都是普通人,如果你能有一点点真诚,那是极其稀缺的,也是极讨人厌的;如果你能安心专注工作,已经是幸运之至了。我肯定在媒体面前说过不少装逼的镶满花边的漂亮话,也可能是傻话,请大家原谅吧。
CHIC:反映到作品上,每个阶段都可以说是一种理想主义对现实的投射?
向京:创作基本可以说是种意识活动,如何去把意识赋形,所以创作活动理论上建构的是一个和现实世界平行的意识的世界,但所有的问题,应该说,都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映,都是在试图对应现实问题。虽然我们根本并不能说,我们在艺术里建构了一个“更好的”世界,但这也许也是艺术可以为现实做点什么的一个存在理由。
CHIC:我们这里说的“理想主义”是对更美好一点的世界的那种期待吧,一种不同的声音,只谈“理想主义”这个词太空泛了,我们想的是它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对你来说每件每件作品出来可能就是对现实问题的回应,承载了心里美好的一部,这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吧。
向京:大概没有人会期待“不美好的”世界,更美好的世界怎么定义?因为怎样的昨天我们有这样的今天?因为怎样的今天,我们会迎来怎样的明天?这些问题都可以讨论。我们是不是在这个意义上定义我们的工作?为什么作品一定就“承载了心里美好的一部分”?我们内心不美好的部分会释放在哪里?在作品里放置我们认为“美好的”东西,把那些不美好的东西屏蔽掉,就会帮助迎来美好的明天吗?美好又是什么呢?它—定是有共识而不需要界定的概念吗?我们对“美好”“好”的定义是—直没发生变化吗?明天会更好的魔咒一定必然盘踞在我们脑海吗?当它顽固盘踞的时候,明天一定会更“美好”吗?
这些也不尽然都是无理取闹的语言游戏,其实把这些问题讨论起来,已经是开始具体起来了。
CHIC:“生命感”这个东西依然非常重要吗?你提到过,它让你重新获得对这个世界的敏锐,重新去捕捉并对它做出反应。
向京:“生命感”是个词汇,我现在谈话都觉得要小心用词,因为语言既是个沟通的工具,也非常容易发生误解。话说得漂亮是才能,但除了在创作里,为了沟通还是尽量别太矫饰,确实老被断章取义地拿出一些“语录”,都很难讨论问题了。
对我来说,生命就是个母题(对谁都是),活着是个重要的事,不是吗?有时候人一天到晚工作,总是处在一种“身份”里,有很虚假虚妄的成分,尤其在咱们这种成功学泛滥的文比里,人设成了进入权力结构的一种必修课,有条件的话——许多人的处境还在奋力挣扎,无法苛责——确实可以想想生命本身的问题,什么是“好”,什么是“爱”,什么是重要的,这些知识都解答不了的问题——如果这还能构成今天的普世问题的话。
CHIC:有没有什么人(作家/导演/艺术家等)是让你觉得他的那种状态特棒、很有能量的?
向京:那简直就太多了。我喜欢的全是这样的人。(别追问名单,杂志放不下)
CHIC:可以透露吗,新作品探讨了一个什么样的主题?
向京:很久没有工作,今年刚做了一件作品,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命题,刚看到贝拉·塔尔电影里一句台词:……但是人的生命很有意义,丰富、漂亮,也很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