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青春里的逗号积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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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岁那年。
  周安安迷上了魔幻小说,到了爱不释手、废寝忘食的地步。他把自己想象成小说中有着奇异魔法和超能量的人物,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他是个胆小怯懦的自卑男孩,平时不敢大声说话,像胆小的蚊子一样哼哼,走路低着头,像蹑手蹑脚的小猫咪,做事更是小心翼翼。班上有调皮的同学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淑女”。这个绰号让他恼羞成怒,差点失去理智,但是无法摆脱。他所有的愤懑、豪气和理想,都只能在那些武侠与玄幻小说中得到宣泄和完满。
  上课的时候,周安安趴在课桌底下偷偷地看;放学回家,他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苦读;他甚至把小说拷贝到手机上,连上厕所的时间也不放过。
  有一次上课,周安安正在课桌底下埋首苦读,语文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居然没有听到,直到同桌用胳膊肘碰他示意,他才站起来,茫然四顾,哼唧了半天说:“老师,我没睡觉。”全班哄堂大笑,他的脸烧得像天边的七彩云霞,各种颜色不停地转换。
  周安安的成绩自然烂到不可收拾。放学后,老师把周安安叫到办公室锁着眉头说:“周安安,叫你家长来吧!这样下去,你哪儿都考不上。”
  老师的声音尽管不大,但还是把周安安吓得一哆嗦。
  周安安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没有见过父亲。母亲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说话嗓门很大,做事风风火火,在市场上摆摊卖衣服,练就了一种和男人一样的强势风格。她对周安安的期望很高,希望他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好的大学,替她争口气。可以说周安安是她生活的全部理想和信念。她常常用食指点着周安安的额头说:“你怎么会是我的儿子?一点都不像我。”
  周安安的母亲和周安安说话的时候,尽量保持温柔和蔼,可是周安安还是很怕她。周安安自卑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很多同学上学都是父母开私家车接送,周安安却在独自挤公交车的同时还要担心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周安安很懂事,他尽量节省每一个硬币,因为他觉得只要他节省了一个硬币,他的妈妈就可以在市场上少跟人争执一句。周安安从不和同学一起吃午饭,因为他的午餐永远都是最简单的。周安安也从不和同学一起去打球,因为他的球鞋总是张着嘴的。
  老师看着神游已久的周安安问:“周安安,你在想什么?”
  周安安抬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小声说:“老师,别告诉我妈妈,好吗?她会收拾我的。”
  每次老师让周安安叫家长,周安安的母亲都会很生气,回家后就用自制的苍蝇拍狠狠地一边拍他一边流泪说:“让你不听话,让你不争气,让你不学好,让你不成才。”很难想象,平常混迹市场的妈妈会有那么多的词汇。周安安不怕挨打,就怕看到妈妈伤心绝望、涕泪交流的样子。每当这时,周安安别说反抗,就连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只能默默地承受妈妈的怨气和怒气。
  老师看着周安安凄惨的笑脸,犹豫了一会说:“不告诉你家长也可以,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听我的。”
  周安安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师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少年小时候很自卑,不合群,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其实看到别的同学一起放学上学、嘻哈打闹,他也很羡慕。可是他没有勇气和大家在一起,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的右手长了六个手指,同学们常常取笑他,叫他“六指”。后来班上一个漂亮的女生主动和他一起上学放学,把敬佩的目光投给他。因为他学习成绩优异,几乎每门课程都是第一。那个漂亮女生的欣赏让少年抛弃了自卑和懦弱,用热情和自信点燃了青春里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再后来他成为一名老师。”
  老师说完,把手伸出来:“这个少年就是我。你看看,这就是我每天握着粉笔在黑板上板书、长了六个手指头的手。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指并不是我愿意的,可是我无能为力,所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坦然面对。真正面对后,我发现这只多出来的手指并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困扰。你也是,出身并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除了这个,你身体健康、头脑聪慧,又有什么可自卑的呢?”
  那一天,在办公室里与老师长谈后,周安安有了很大的转变。青春是什么?青春其实就是一场花雨,看起来瑰丽多彩,其实暗中也有潜流,渡过去,青春就会绽放出美丽的光彩。
  午饭时间,周安安不再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他会坦然地端着饭盒和同学们坐在一起。饭盒里的菜肴虽然不是很丰盛,但是,那是母亲的慈爱之心。他终于明白,他该比的不是饭盒里的内容,而是母亲的爱心。
  放学后,周安安也不再故意落在最后。同学有私家车来接,他有母亲的自行车。十五岁的周安安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讲着学校见闻,撒下一路开怀的笑声。
  学校的操场上,周安安不再畏首畏尾,他跟同学们一起抢球做运动。也许姿势不是很洒脱帅气,也许身姿还不够阳刚健美,可是他在尽情参与,在成长。
  周安安不放弃任何一个成长的机会,偶尔也有同学嘲笑他曾经停留在武侠和玄幻小说中走火入魔的样子,他会一笑置之,洒脱地摆摆手。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上了高中的周安安早已从一个苍白忧郁的男孩长成一个活泼开朗的追风少年,他把那些在虚拟中找来武装自己的盔甲卸掉,把自卑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身体的发育让周安安看上去不再像豆苗般娇弱,而是俊朗飘逸;运动场上常常能看到他阳光的身影,三分球尤其漂亮,让很多女生为之喝彩鼓掌;学校的演讲比赛上,他更是侃侃而谈、光彩照人。谁能想到,这就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缩头缩尾、弱不禁风、只能躲在虚幻世界里纵横驰骋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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