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党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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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庆庆的生日选得好,国庆节,普天同庆。别人庆别人的,小姑娘高兴自己的,10岁生日,她终于得到了盼望很久的钢琴。送钢琴的是干爹冷云。于爹做生意,整天指挥一群人挖土,他们称是做“工程”,她不懂,但她觉得干爹比在政府机关当处长的爸爸魏祟文要好,他总是送她贵重的礼物,不像爸爸,买个小玩具都要求好久。
  小女孩的兴奋感染了大人。魏崇文责怪冷云:“干嘛又破费?”冷云佯装生气:“看你说的,赚钱做啥?还不是为孩子吗!”客气话说过便罢.两人并术当真。多年的老朋友了,早就不分彼此。
  魏崇文照例要问一问冷云的生意,冷云一反常态唉声叹气,大倒苦水,“我准备这个工程做完转向了。”他最后说。
  魏崇文思忖半天,透露一个消息:山西有个小煤矿经营不善,准备出售。前些年关闭了很多小煤矿,全国煤炭市场都很困难,山西是产煤大省,是这股“煤炭寒流”最严重的受害者。为吸引外地商人投资煤炭业,山西一些地方政府给出的条件很优惠,我就知道有个小煤矿,对外的价格只有170万。
  冷云眼睛一亮。他素知煤炭有“黑金”之称,对“煤炭寒流”也略有了解,但从没想到要涉足。”这事也别急,待我再探探。”魏崇文说。
  长假后没几天,魏祟文就打来电话:“已经涨到了280万,很多人枪,我看可以买。不过对方急于脱手,要求一个门办完于续。”
  冷云所有的积蓄加一块儿,也顶多够80万零头,到哪里去弄那200万?此后的十多天,冷云叫处奔波,200万仍然没有着落。他有点灰心丧气地告诉魏崇义:“我是筹不到那200万了。”
  魏崇文这个朋友再一次剧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友谊。他以个人名义担保,本市一个房地产商借给冷云200万元,三年还清。
  两人相交的许多年里,你帮我我帮你的事不计其数,旁人时有闲言碎语,况他们是“权钱交易”。两人对此都很坦然:一来,他们没有触犯法律法规,甚至连别人的利益也没有损害;二来,这个社会都在讲资源整合,允许不相干的人整合,难道朋友之间反而不可以?毫无利益牵连的友谊固然可嘉,利益当头仍然牢固的友谊更为可贵。在他们眼里,友谊就是“友益”。
  
  二
  
  冷云好说歹说,终于说服魏崇文合伙外发小煤矿。
  开始的时候,魏崇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处长当得好好的,马上还可能升局长,何必去趟这前不明的“浑水”?冷云说了三条理巾:第一,你就算当上局长,甚至将来瑞往上走,个人倒是风光.但家人呢?庆庆要上好学校,将来要上大学,出国,没有钱哪行?第二,你现在名义上当着官,但对亲戚朋友没打能力、也不敢有一丁点资助,而这些亲戚朋友,你读书时谁没有帮助过你?第三,我—个人支撑也吃力,找别人又信不过,你我铁哥们,只有你址合适。第四,你根本不用出而,仍然好好当你的处长、局长……
  全部理山都击中魏祟义的心事,考虑几天后.他终于答应跟冷云合伙:“换了别的人我也不敢做这事,我信得过你。”
  冷云和魏崇文明确了责权:200万元元债务两人共同承担,利益共享,由冷云全权打理煤矿,一应事务魏崇文概不出面。为了体现双方的绝对“平等”,两人甚至在煤矿人员的安排上也五五分,冷家人占一半,魏家人占另一半。
  煤矿很快开工生产。一开工便赶上煤价上涨,拉煤的车穿梭不停,每天四五万到七八万的现金收入,让冷云喜出望外。把消息传给老家的魏崇文,魏崇文也兴奋不已。隔着电话线,两人感觉滚烫的友情在流淌。
  小煤矿最怕的是事故,冷云在这方面抓得很严,投入也很大,就有点资金吃紧。魏崇文筹了30万元,但要冷云以个人名义向其妻出具借条。冷云心里便有了一丝不快:你我是合伙人,投入是应该的,怎么让我私人写借条?他开始觉得自己又出钱又出力还要承担所有的风险,跟魏崇文只享权益不担风险相比亏得厉害。
  感情的天空一旦蒙上了阴影,原先的友谊便往往经不起哪怕轻轻的一击。作为老板,冷云和魏崇文都不拿工资。魏崇文倒没什么,冷云家里的积蓄已悉数投入煤矿,自己吃住在煤矿,开支很小,但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靠他吃饭呢,便感觉吃紧。冷云和魏崇文商量,能不能每年拿出十来万,作为他这个直接经营者的薪水。没想到魏崇文一阵哈哈,说冷云啊,咱们企业初创,用钱的地方很多,老板更要以身作则呀。
  冷云闻言懵了:还没看到效益呢,他就怕我占了便宜!
  商量半天,结果是冷云跟其他管理人员一样拿工资,每月不过千余元。老婆打电话来,忍不住哭。冷云安慰老婆,再艰苦一下,到年底分了红就好了。
  
  三
  
  一到山西,冷云就发现邻近的一个煤矿比自己这个产量更高,价格更低。等手头一宽松,立刻以分期偿付的方式买下该煤矿。两个煤矿开足马力,煤运出去,钱收回来,冷云每天黑着一张脸,却笑成一朵花。那条撒满煤屑的土路,被他称作“金光大道”,闪着黑色的亮光,美丽无比。
  但渐渐地冷云笑不出来了。
  煤矿除了自己,主要管事的人就是魏焕文了。他是魏崇文的大哥,基本上代表他的弟弟参与管理煤矿的所有事务。对魏焕文这个人,冷云一点也不喜欢。长得挺老实,可刚从农村老家出来,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就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这也罢了,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管账的魏焕文总是不做账,他这个老板即使知道某一天具体收入,也不知道煤矿最终赚了多少钱。但他又拉不下脸狠批,旁敲侧击说了几回,魏焕文依然故我。冷云试图派其他人做账,魏崇文的电话立即就到了:不是说好两家一个管收一个管人吗,还是按规矩办吧。冷云只好作罢,有点后悔拉魏崇文入伙。
  除此之外,他发现冷家的人和魏家的人互不买账。他的堂弟冷清就在他面前抱怨过:派魏家的人做什么事,他们总要先问问魏焕文,魏焕文不同意或者不在,事情就只得搁着。同样,冷家的人也只听冷云或冷清的,魏焕文和其他魏姓管理人员派遣不动。双方磨擦不断,逐渐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冷云想了很多办法协调两个家族的关系,却没有一点效果。其实在他心里,也不愿意魏家的人占了上风,这种态度或多或少表现出来,下面的人更加变本加厉。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纷争无一例外会夸张百上倍传到魏崇文那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下面争斗,又怎能不影响他和魏崇文的关系?尽管和魏崇文没有大的冲突,但两人之间的磕磕碰碰已发生过多次。
  那天中午魏焕文又喝得醉醺醺的,面红耳赤地喝骂工人。冷清看不过,—卜前劝阻,两人争吵起来。冷清说,这儿是我负责,你不要狗仗人势到处撒野,你给我滚!魏焕文冷笑着,酒气喷到他脸上:“你叫我滚?别说你,就是你哥冷云,也不敢叫我走!”
  这句话正好让闻讯赶来的冷云听见。魏焕文丢下冷清,对冷云说:我这工作没法做了。冷云强压着怒气,让大家先干活。他想,这还是自己亲眼 看到的,他没有看见没有听见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呢。
  下午魏崇义打来电话,也没别的话,只说,在矿里,我大哥就是我的代表,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晚上,冷云押着冷清去给魏焕文道歉。魏焕文不在宿舍,邻宿舍的人都戒备地看着他俩。集体宿舍是自由组合,组合的结果是魏冷两姓的亲戚朋友分别住在一起。冷家的人一看魏姓人全部站在宿舍外,也纷纷走了出来。冷云的火腾地上来,转身喝斥:“看什么看,都回去睡觉!”
  这些人中,有自己的长辈、晚辈、儿时的玩伴,背井离乡的,冷云从不责骂他们。这一次,他不知哪来那么大火。
  
  四
  
  春节,魏崇文到矿上察看,顺便拿走了第一笔红利。他只在矿上呆了一天,余下的时间便在三晋览胜。冷云到山西一年多,每天灰头土脸的,旅游名胜一处也没去过。这样想着心里越发不平衡。
  假期快完,魏崇文要赶回去上班,从太原打电话来,让矿上派车送他回乡。冷云心想这也太过分了吧。且不说一开年矿里已经忙起来,派不出车,就是派得出车,他也不会派。煤矿离太原几百里,太原离老家1000多公里,魏崇文要他派车送,这官架子摆错地方了吧。于是他告诉魏崇文,矿里派不出车,但可以报销机票。
  魏崇文说算了,自己想办法。
  几天后冷云接到他的短信:他已经回到老家,不是乘飞机,而是在太原买了一辆“悍马”,自己开回去的。冷云感觉到,那个昔日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已经开着“悍马”远去了……
  又过了几天,魏崇文提出分家:“现在不仅仅是我俩之间的事了,魏姓和冷姓已经水火不容,再合作下去只会搞垮企业。”
  尽管分家的念头在冷云脑子里转过无数次,但当魏崇文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两个人坐下来商谈,都有点感慨。
  两人当初合作糊里糊涂,如今分开也没必要算得那么精细,两个矿,正好一人一个,从此后能否赚钱就看各人的造化。冷云的这个方案却被魏崇文一口回绝:“那怎么行,你天天在矿上,你把那一行弄懂了,我却一窍不通,我不等于分个烫手的山芋啊!”
  冷云说,你可以卖呀。
  魏崇文还是摇头:“不行。我算了命的,算命的说我一个人发不了财,只有跟着你才能发大财,分矿不行。”
  冷云气极反笑:“那你提个方案吧。”
  魏崇文的方案是:冷云拿出1300万给他,魏姓人全部退出,两个矿都归冷云所有。冷云一听叫了起来:1300万!两个矿都不值那么多。两个曾经不分彼此的朋友开始讨价还价,虽然仍是和颜悦色,但句句像利剑,为自己的利益斩除障碍,也把“朋友”二字斩得面目全非。
  冷云让步到850万,魏崇文笑了:“要不是我出面担保借钱,你可能现在还在挖土呢。这就不说了,就说以后,这两个矿不知要为你赚多少钱,可不能克扣我那份啊。”两个人一直都很客气,几百万的数字甚至像是玩笑着说出来。他提出要930万,再不能少。
  冷云想了很多天,满脑子都是和魏崇文十几年的交往。上世纪90年代初,他们同时分到地处偏僻的兵工企业,志同道合,度过了那段贫穷的年轻岁月。后来一个从政,一个经商,你来我往,亲如兄弟。任何时候,只要对方需要,他们都可以站出来出死力。怎么一合作,双方都像变了样呢?“死党”不再“死”,“死党”已经死了!同一个“死”字,涵义截然不同,就像同样的一个人,早就变了模样。
  最后冷云决定出这930万,心想,也算是两人十几年的一个了断吧。没多久魏家的人全部撤回老家,冷云招了一批当地人,全力投入生产。每月的营业额中,他必须先提50万给魏崇文,直到给足930万,他不敢松劲。
  和老婆通电话,老婆说碰到干女儿庆庆,小姑娘问干爹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了。想到庆庆天真的笑脸,冷云一时百感交集。
  (编辑 谢豪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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