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图时代”与图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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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读图”现象
  
  观看电视、电影、网络视频和录像,欣赏各种图片和视觉表演等,已经成为当今绝大部分人的主要休闲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一种阅读方式,因而有一个流行广泛而颇为形象的词:“读图时代”。百度百科对“读图时代”的解释是“由于科技的发展和生活节奏的加快,现代人进入了这样一个时代:文字让人厌倦,让人不过瘾,需要图片不断刺激我们的眼球,激发我们的求知欲和触动我们麻木的神经”。
  20世纪初,电影理论家贝拉·巴拉兹就指出,随着电影的出现,一种新的视覺文化将取代印刷文化。哲学家海德格尔也曾预言,我们将面临一个“世界图像时代”“世界被把握为图像的时代”。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也认为“当代文化正在变成一种视觉文化,而不是一种印刷文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并且认为,这将成为“应运而生的一种新美学”。
  在新技术的共同作用下,当代文化日益转向以视觉为中心,尤其又以影像为中心的“感性主义”形态,人们的阅读接受习惯日益趋于直观和形象,视觉需求愈加趋于逼真化、立体化,从而导致整个社会文化转型,导致社会生活和人的思维方式产生重大变革。相关研究表明,现代人从外界获取的信息中,视觉成分约占总数的74%~80%。视觉文化的兴盛,图像的无处不在,已经成为我们今天不可回避的现实。对“观看”的依赖和“观看”所承受的重负,是当今时代的重要特征之一。人们对外部世界的把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视觉。图像崇拜和视觉盛行,已经成为当今一大文化景观。人们置身于一个“声光秀”的现代世界之中,仿佛进入了一个图像狂欢的时代。
  与此同时,图文书的流行便已成为今天不争的事实。种类繁多的图文书、图画书、时尚杂志等,如今已从文化艺术领域进入到大众生活领域。图画因其直观形象、赏心悦目、浅显易懂、刺激愉悦等特点,而广受大众喜爱。插图不再仅仅只是艺术类或漫画类书籍的专利,大量精美图片加上文字,已成为当今出版物的一种主流面孔。原本作为版面点缀的图片,如今在一些书籍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有些书籍甚至将图片升格为主角而将文字降格为次要陪衬,以形成视觉冲击力。不光少儿读物存在大量“绘图本”,成人读物同样出现不少“绘本”现象,图文书比例正在不断攀升,图书领域呈现出“图文并茂”的新景观。就连古典艺术、精英文化,也不断以图形、图片形式出现在人们面前,诸如《老子》《庄子》的漫画化、《图解资本论》等。
  作为一种新的文化现象,“读图”已渗透到当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图像表意强化而文字审美式微,文化符号趋于图像叙事。图像正在越来越广、越来越多地占领文字的领地,从而挑战文字的传统主导地位。传统的以文字为主导传播知识和信息的方式,如今在很大程度上已被图像的方式取代,人们越来越喜欢直观形象、赏心悦目、五彩缤纷的各类图像。文字所固有的阐释与概括功能,似乎已逐渐被图像、影像等视觉元素排挤到边缘化位置。
  
  二、“读图”原因
  
  正如任何一种现象的出现和存在都会有它的种种原因一样,“读图”现象也不例外。探寻起来,大致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原因——
  
  1、人类对图像的固有情感。图像是人类视网膜成像机制最直观、最丰满和最具震撼性的体现,因而读图便成为人类认知世界、感知世界最朴素最原始的方式。人们接受信息的顺序,一般总是先具体后抽象、先感性后理性。比之文字,图像更直观、更形象、更通俗、更明白,“读”起来也更省时省力省心,因而更受人喜爱。图像具有一种独特的“能指”功能,它所呈现的直观性与真实性,使得人们几乎不假思索便能接受。科学实验表明,观看是人类获取外部世界信息最佳和最主要的方式。心理学研究也表明,婴幼儿时期,人对文字的学习便是以图像的方式理解与接受的。1998年,美国学者曾做过一次有趣的试验,他们运用微型摄像机,秘密拍摄下一些读者读报时视觉移动的路线。结果发现,大多数读者拿起报纸的第一视点,便是报纸上的大幅图片。我国学者也做过类似调查,发现50%~70%的人打开报纸之后,第一视点同样落在图片上。调查显示,如今我国大多数青少年最喜欢的,便是电脑游戏、卡通漫画、在线视频、影视作品、画面唯美的报纸杂志等。他们热衷于图像化、故事化的叙事方式,课外花在这些方面的时间,明显比阅读文字书籍的时间要多。面对一些须知欲知的内容,尤其是比较抽象、枯燥的内容,多数人总是表现出一种较强烈的“视觉性”诉求。
  
  2、现代科技发展促成。现代科技的发展,无疑为当今“读图时代”的到来提供了最有力的技术支持。诸如照相机、摄影机、彩印机等各类科技产品的问世与发展,电影、电视、网络等各类新媒体的出现,都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视觉文化资源,有力地促成了“读图时代”。数字化媒体的出现,更是构筑起了视觉文化的全球化平台,使图像产品数量成几何级数增长。现代电子新媒体的介入,使得今天人们的接受习惯愈加趋于直观和形象,视觉需求愈加趋于逼真化、立体化。传统的文字媒体,具有抽象、间接、线性、静态以及容易受时空限制和传播速度较慢等特点,在表现图像特别是动态图像方面,有着它无法克服的局限。现代电子影像媒体则具象、直接、多维、动态,而且较少受时空限制,传播速度快,传播效率高,可以通过各种灵动的画面表现逼真的现实。文字、图片、声音、视频等现代多媒体传播,打破了传统媒体单一的传播方式,因而迅速取代文字媒体的主导地位,上升为一种强力的主导性新型文化形态。过去由于技术条件限制而很难得到的图片资源,如今往往可以轻易到手,并且越来越富有时效性。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信息数量大幅度增加,获得信息的手段与途径日趋多样化,摄影、印刷技术的不断提高,对图书中高质量插图的大量使用还将提供更好更便利的条件。
  
  3、现代生活节奏加快所致。当今时代,人们生活、工作节奏普遍加快,学习压力和职场竞争普遍增大,时间观念也随之增强。对于承受着不小生存压力的现代人来说,紧绷的神经太过脆弱,他们需要休息、放松、消遣、娱乐。忙忙碌碌、来去匆匆中,人们都希望轻松、快速、便捷地获取知识信息和了解外部世界,而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去品读过于枯燥的文字书籍。越来越少有人心怀严肃和敬畏地为“艰涩的文字”而潜心于“深阅读”,少有人“为伊消得人憔悴”,去感受那“灯火阑珊处”的欣慰。更多的则是一览而过、浅尝辄止的“浅阅读”“轻阅读”。图画书、图文书以其直观、形象、通俗的特点,自然便迎合了当今大众的口味。如今不光一些中小学生热衷于捧着图画鲜艳的图书,不少成人同样津津乐道于此。人们满足于享受快餐文化,乐意去欣赏那些已经被图解的作品、被再 现荧屏的影视剧、被人解读的文字等。在这样一种时代氛围下,导致越来越多的人产生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有调查表明,如今社会阅读人群和人均读书时间,均呈现明显下降趋势。许多“读书”并非为了某种精神需求和文化诉求,而是因为某种无奈的选择,诸如学生为应付考试升学、职场人为谋求某个职位、学者为晋升职称等。潜心读书的人成为文化边缘群体,坐拥书斋皓首穷经者,更多的是留存于人们心中的堂·吉诃德式的历史背影。
  
  4、消费主义文化的影响。消费主义文化是20世纪出现于西方的一种文化思潮和生活方式,是资本主义从生产型社会向消费型社会转型时期所形成的一种能影响深远的经济与社会文化现象。它以对物品的绝对占有和追求享乐主义为基本特征,倡导“感官文化”和“娱乐至上”原则,追求欲望满足和享乐主义,寻找快乐、创造快乐、享受快乐。在这种文化影响下,物质商品中被渗入诸多非物质因素,商品的外观设计、包装、广告等,在商品生产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甚至在商品构成中起着支配性作用。
  消费主义文化不仅对西方人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产生了很大影响,作为一种全球性文化意识形态,伴随着西方商品、文化产品以及人员与组织机构陆续进入我国,它同样也对我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并且仍在继续影响。相对于纸质文字媒体而言,视觉文化提供的往往是更为直接的感官消费。在消费主义文化的影响下,一些社会受众的阅读行为被“异化”成为文化消费,阅读目的从一般的获取知识信息而演变为一种消遣娱乐、一种感官享受。由于图像直观性、生动性与这种消费主义的原则与追求正相吻合,因而使得现代人对图像情有独钟,习惯于以一种消遣享乐的心态和眼光,去看待周边丰富多彩的图像信息。
  
  三、图书编辑的应对
  
  “读图”现象的存在已是当今不争的事实,视觉文化已经深深地影响到人们的阅读方式、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由此带来的文化裂变和审美转型,已经成为当今极具影响力的文化现象,它影响的不仅是当今社会的文化生态,而且还事关未来的文化发展和文明走向。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能够做和应该做的,便是冷静思考,积极应对。
  
  1、用好图画策略。“图书”一词,本身就包含“图”与“书”(即文字)两方面的含义。我国古代就有“河出图,洛出书”“左图右书”“左图右史”等记载,这说明我国书籍产生之初,文字与图片的关系就很密切。今天书中插图的大幅度运用,既是社会发展与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是图书出版销售的时代要求,也是图书概念本身的回归。
  视觉学习理论与双重编码理论的研究表明,人们在学习过程中,既对文字进行加工处理,也对其中的图画进行加工处理,而且两者之间往往相互促进,以此增进信息理解的准确性和延长保持时间。书中精美的插图,不仅增加图书信息量,给读者以形象、客观的知识,还能给人以文字所不具有的审美享受。一些用文字难以表达的内容,借助图形便可以达到快速沟通的效果,从而让人从欣赏的乐趣中获得知识信息。如今的期刊、报纸、网络等媒体,都特别重视对图画功能的挖掘和拓展,原因正在于此。
  纯文字书籍,今天和未来固然都仍有它继续存在的理由,但图文并茂的、更具艺术美感的书籍,却更能吸引和赢得今天的读者,尤其是年轻读者。当今图像中心化的文化转向,已进一步凸显图像符号的表意功能。既然读者偏好图画,图书编辑自然就应该而且可以做好这篇“文章”,应当努力寻找契机,将“图”“文”有机结合起来。运用现代科技手段,根据不同图书内容,既可以利用彩图、照片,也可利用简笔画、示意图等不同方式,从而让文字内容获得更好的传播效果。当然,其中图片与文字的比重、图片位置的安排、构图的处理、色彩与线条的考虑等,都需要精心策划。
  
  2、强化图书内容。尽管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推崇图像,但对于绝大多数图书而言,图像主要只能起辅助表达作用,文字才是沉默的永恒,是人类理解的机关和密码,是图像的灵魂。人们也只有通过文字的阅读,才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阅读和最美妙的阅读。在当今“读图时代”和“眼球竞争”时代,图书的外在形式因素尽管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意义,因而适当讲究图书的装帧和外观自然无可厚非。但“内容为王”永远是图书市场颠扑不破的铁律,图画必须与文字内容相匹配。对于真正的读书人来说,主要看重的还是书的内容,一本图书真正赢得市场的也主要是内容,这是图书编辑出版人不可不时时牢记的。我们只能凭借丰富充实的图书内容而赢得读者,而决不能一味迎合一些人的浅层次需求,简单满足他们对图画的盲目追捧,进而使其误读甚至亵渎经典的艺术魅力。是经典就需要保持一种姿态。图书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思想,必须也只能通过精美的文字来表达。任何时候,图书编辑都必须肩负起文化传承的历史责任,必须树立图书“精品”意识,追求图书内容的专、精、深。不少读书人感叹,如今的图书普遍存在重形式轻内容的问题。许多书籍看上去显得“有品位”“上档次”,外观越来越漂亮豪华,开本越来越考究大气,标价越来越高涨,内容却越来越粗糙和稀薄得令人失望,甚至让人产生“上当受骗”之感,这是值得图书编辑出版者思考和警醒的现象。
  
  3、改进表达方式。“读图时代”,我们的图书要想赢得读者、赢得市场,改进表达方式同样是必不可少的一条。面对今天需要放松和娱乐的读者,我们的表达不能老是曾经那种习惯思维下的不苟言笑甚至生硬说教的面孔,而需要以一种生动鲜活、轻松有趣的面貌示人。应当让读者“轻松阅读”“快乐阅读”,让人从语言文字中领悟到更多、更细、更深的东西,感受到精神享受和美感享受。在图书阅读率明显下降、图书市场并不景气的今天,《易中天品三国》《于丹(论语)心得》《明朝那些事儿》等图书之所以受大众追捧而畅销,创造了当今我国图书销售的奇迹,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些书表达上的深入浅出、亦庄亦谐、生动活泼,让经典与历史读来毫无枯涩感。这一现象清楚地昭示我们,当今并非真正缺少具备较强阅读欲望的读者,而是缺少符合他们“胃口”的读物。虽说学术自有其严格规范,但并不意味着学术一定要居于庙堂之上,只能让人仰视而不能亲近。易中天先生认为,学术著作需要通俗化,书要写得好看,让外行看着热闹,内行看出门道。西方国家同样有一些轻松明快、通俗畅销的学术著作,它既保持内容的学术性,又以其鲜活有趣、人人易懂的写法,将学术作品大众化。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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