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多见谅(四)

来源 :飞魔幻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q35586806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微博:@晋江宣蓝田
  上期回顾:
  苏小幺头脑机灵,每每谎话连篇都能骗过了沈逸之。可她越是如此,沈逸之却越想留她在身边……
  1.
  次日一早,沈逸之早早来了衙门,来衙门报案的百姓像往常一样排起了长队。沈逸之略略扫了几眼,里头却没有苏小幺的影子。他收回视线问小六:“小幺今日还没来?”
  “没呢。”小六不以为意,道,“昨儿晚上走得晚,兴许是睡过头了,我叫厨房给小幺留了饭,大人不用担心。”
  沈逸之担心的才不是这个。他心说苏小幺前些时都早早来衙门点卯,跟着衙役们一起用朝饭,可今天这个点儿了也没来,莫非是昨晚上走夜路遇上了危险?
  他正忧心忡忡,忽听得院门外传来一声招呼:“大人早呀。”
  正是苏小幺,带着她那丫鬟一起来了。沈逸之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能归于原位,几乎是和颜悦色地回了她一声“早”。
  苏小幺简直受宠若惊,前两天她一大清早来衙门的时候,沈大人一看见她就要皱眉,今天竟然还和和气气打了个招呼,这是忽然转了性?
  小六道:“来得正好,刚出炉的卷饼还热乎着呢。哎,小幺,你手上提的什么?”
  苏小幺把手里提着的篮子摆到桌子上了,春儿也提了个篮子,俩篮子里头各装着一只大西瓜,边上点缀着一圈桃,粉粉绿绿还挺好看的。
  她笑眯眯地说:“我哥说这半个月多亏了几位差大哥照顾,这大热天的,叫我送些水果来。”
  感谢这几日的照顾?正在喝绿豆小米粥的沈逸之目光一凝,觉得这话味儿不对,不由得皱了眉:“你要走?”
  “不走呀,我才刚来半个月,干吗要走呀?”苏小幺睁圆了眼,很是诧异他怎么会这样问。
  沈逸之点点头,又埋头喝粥了。
  边上几桌衙役吃得快,收拾了碗碟办事去了。唯独沈逸之吃得细致,仿佛每一粒熬得软烂的米都得在舌尖仔细品一遍,才对得起厨子熬了一个时辰的粥。
  苏小幺心不在焉地吃卷饼,连饼里头夹着她一向最不喜欢的香菇都没察觉到,只顾偏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大人。沈逸之被她瞧得脸热,眉头又皱起:“看什么?”
  苏小幺手托香腮,笑得跟朵花似的:“大人刚才为何那么问,是不是不想让我走呀?”
  她有一双特别亮的眼睛,有时这双眼睛冒着傻气,有时却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似的。沈逸之微微错开了视线,淡声道:“留与不留都是你的事,与本府有何干系?”
  苏小幺眉眼一垂,刚冒出头的自作多情从脑袋里飞走了。
  沈逸之又道:“先前你说手头紧,需临时周转,是以我留你在衙门做半个月文书。如今半个月之期就要到了,想来你已经谋好了新的活计,正好这会儿我手边也不忙,不如你就此离去吧。”
  当初苏小幺能进衙门,全凭刘师爷说了好话,定下半个月之期,能不能久留再做打算。可苏小幺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被辞退的一天,忙问:“大人为什么不要我呀?难道我文书做得不好?还是您招着新的文书了?”
  沈逸之摇头。
  蘇小幺放下了心,道:“那大人您还撵我走?您瞧瞧,这一群衙役里数我认字最多,平时给您抄个名录整个状纸不在话下。您先前嫌我字儿丑,可我这些日子练您的字,现在字越写越好看了呀。”
  这条没什么说服力,苏小幺自己也清楚,换了个说法:“我听刘师爷说衙门的账房先生年纪大了,总是算错账,到月底算账的时候我还能去给他打打下手,我算账算得可明白了。”
  大人还是无动于衷。苏小幺四下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我说句不好听的,您性子直,手下的衙役也都跟您一个性子,抓坏人的时候凶一点儿没什么,可跟平头百姓打交道不能这么直。正好我长得和善,跟谁都能说上话,再说我还会唱曲儿会说相声,闲暇时候您听着解解乏也成呀。”
  听她快把自己夸出花儿来了,沈逸之扯了扯唇,这笑意不太明显,纵苏小幺察言观色的本事再强,也没能分辨出他这是真心在笑还是在嘲讽。
  沈逸之总算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四下看了看院子里没有衙役了,开诚布公道:“苏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进衙门到底是为何?本府想了半个月也没想明白,你要是能讲出个理由来,我就留下你。”
  苏小幺瞪圆了眼睛,说话都磕巴了:“大、大、大人知道?”
  沈逸之点头:“在酒楼抓你那回就瞧出你是女子了。”
  2.
  原来她那么早就露馅了,难怪沈大人总是迁就她。苏小幺扮男装好几年,被瞧出来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还被公子哥儿调戏过,她也从没刻意要瞒,平时扮男装只是为了方便,真露馅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定了定神,开始琢磨大人这个问题该怎么答。想进衙门是为什么?苏小幺心说这个问题不一般呀,很明显是在考验她的决心,只有她决心坚定才能留下。
  想明白这点,她果断地道:“因为我第一眼瞧见大人,就觉得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着大人能做大事。”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沈逸之听到这个形容,只觉一簇火苗从后颈窜上了耳根,一大片肌肤都烫得厉害。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被人这么夸。“顶天立地”一词着实效果显著,沈逸之连筷子都拿不稳了,他勉强硬起声音道:“别拍马屁,你说实话就是。”
  说实话啊,那就有点儿为难了。
  苏小幺沉默半晌,将胸口闷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声音低了下去:“我就是想找恩人。那日大人给我看了衙役的佩刀,刀鞘上头有个狴犴纹路,我怎么瞧都觉得眼熟,猛地想起来当年恩人的刀鞘上也有这么个纹路,这说明恩人就是个官差。”
  “可京城的官差数以万计,衙役侍卫捕头这些都算官差,我总不能漫天撒网。跟着大人能见到的官差多,比我一个人瞎找要容易。”她又补充了一句。
  短短半个月,这“恩人”他已经听她提过好几回了。沈逸之想不明白,谁找恩人是像她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沈逸之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苏小幺深深叹了口气,给他来了一句:“大人您不懂的。”
  这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放她身上有点儿滑稽,沈逸之没忍住笑了下。
  再开口时,小幺声音愈加萎靡:“大人,我实话跟您说,我天生心眼小,只记仇不记恩,要不也不会连恩人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他于我的救命之恩我就没当回事,但我有必须要找到他的理由。”
  她说得极慢,几乎是字斟句酌地在说,然而沈逸之越听越糊涂。
  苏小幺抿了抿唇,唇上贴着的那条滑稽的胡子也跟着动了动,她说道:“我心里有个坎儿,找不到他,我这辈子也过不去这个坎儿,就连每回做梦梦到都难受得想死。”
  “有些事只有他才能说明白。”
  她说这番话时眼睑低垂,似是难过得厉害,沈逸之低下头去看她的眼睛,万幸没掉眼泪,不然他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哄。
  沈逸之深知交浅言深是大忌,也不好多问,岔开了话:“衙门不是什么清闲的地方,就算你身份特殊,本府也不能事事迁就于你,受苦受累都是必然的事。你可问过家中爹娘的意思了?”
  苏小幺眼睛一亮,忙答道 :“不用问他们,我的事一向是自己拿主意。”
  沈逸之目光复杂——原来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
  沈逸之将她所求应承了下来:“明日就到了半个月之期,这半个月你做得不错,明日便来衙门正式当差吧。文书每月工钱三两半,可够你吃用?”
  苏小幺愣了一下,她方才还想着说服沈大人还得一段时日呢,可转头他就答应了?苏小幺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沈逸之点点头,又叮嘱说:“平日里你这女子身份该瞒还是得瞒,不然于你名声无益,也别跟小六他们说,衙门里头也有口风不紧的。”
  瞧了瞧她这一身直裰,沈逸之寻思着还差两身衙役的衣裳,说道:“一会儿让你那丫鬟帮你把尺码量好,告知给裁缝。”
  “好嘞,谢谢大人!”苏小幺高兴死了,利索地连他和自己的碗筷一块儿收拾好了,招呼了春儿一声跑出了院子。
  沈逸之听着外院的恭喜声,清楚她这是跟衙役们通气去了。他只觉好笑,回味着苏小幺刚才那一番话,心里有点儿堵,有点儿憋闷,有点儿怜惜,却还有两分自己也说不清的欢喜。
  欢喜?
  真是见了鬼了。
  沈逸之默默地想。
  3.
  没两日,小幺的新衣裳就做好了,先前整个衙门都穿着衙役服,独她一人穿自己的衣裳,这会儿她总算能跟大伙儿统一了。
  苏小幺一路小跑着找沈大人去了,在沈逸之面前转了两个圈,喜滋滋地问:“大人您瞧瞧怎么样?”
  沈逸之停了笔,抬头瞧了一眼。衙役衣裳袖窄板正,穿在苏小幺身上更显她身材纤细,换句话说就是又瘦又矮,瞧不出什么气势来。放在女子之中,苏小幺这样的身量算是适中的,可把她放在一群五大三粗的衙役中再看,就跟个半大孩子似的。
  她腰背挺直,不像别的衙役一样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看着还是挺讨喜的。
  “不错,挺精神的。”沈逸之夸了一句,說完就又将视线挪回案上,一心一意批公文了。
  苏小幺怕吵着他,没好意思作声,还指望大人能自己想起来,谁知好半晌过去,大人也没想起她来。她踌躇片刻,问出了声:“大人不给我佩刀吗?”
  沈逸之从公文上抬起头来,比她更诧异,问道:“给你佩刀做什么?”
  苏小幺傻了眼:“别的衙役都有刀呀,我看别的文书也有。”
  不知怎的,沈逸之瞧她这模样竟有些好笑,换了身衣裳还真把自己当衙役了。沈逸之一本正经地说:“你性子急,拿着把刀就要冲上去跟敌人干架了,万一伤着碰着,本府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苏小幺忍不住撇了撇嘴,没这把刀还算什么衙役?衙役抓人的时候她得在一旁缩着,衙役执法的时候她还得在一旁缩着,没刀就没底气。
  沈逸之怕她不乐意,给她画了个大饼:“衙役也分站堂和缉捕的,普通站堂须得过了考校才能转去缉捕队,等你通过考校之后,再给你佩刀不迟。”
  苏小幺连连点头,又问道:“考什么?”
  为了让这个饼看起来更真一些,沈逸之还煞有介事地补了一句 :“你每天早上跟着衙役练武,什么时候能打过小六了,就给你佩刀如何?”
  苏小幺喜滋滋地应了下来,压根不知道小六是武馆出身,已经习武十年了。
  4.
  从莺花巷回来的第四日清晨,又有嬷嬷来报案了,这回报案的是笼霜楼对面的翠烟楼,她们楼里也有姑娘被采花大盗睡了。
  衙役们没法子,只能每晚在圃田泽畔守一宿,并且在莺花巷也派了人守着,前前后后用了几十个人手,一连守了三夜。结果翠烟楼中又有三个姑娘被采了,好像采花大盗开始对这翠烟楼情有独钟了,衙役们却连人家的影儿都没瞧见。
  沈逸之沉吟道:“不是从河上飞过去的,不是从前街飞檐走壁进去的,那便只剩两种可能:要么是从翠烟楼的前门大摇大摆走进去的,要么就是楼里出了内贼。”
  翠烟楼每夜要接待的客人有几十个,楼里的护卫和龟公也不少,两种人都不好查。一群衙役只能每天晚上穿着便衣,混在翠烟楼里假扮客人,暗中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这案子拖了两个月,费了不少工夫,也没查出个结果。沈逸之索性每晚跟着来了,苏小幺也会待到天大黑再回家,就为一睹采花大盗真容。
  翠烟楼顶层分为春花秋月、水秀山明八个雅间,鸨母姓冯,给他们留了最末的明字间。
  “大人可一定要将这贼人抓住。”冯嬷嬷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如今这事已经瞒不住了,我们这翠烟楼都成了莺花巷里的笑话。再这么下去,姑娘们的名声都要丢干净了。”
  沈逸之点了点头,没作声,抬脚进了明字间。
  苏小幺喊住冯嬷嬷,低声笑道:“做戏就得做全,我们几人是扮作客人来的,不能光坐这儿吃菜,嬷嬷去叫几个花娘上来,省得叫人起疑。”   冯嬷嬷连连点头:“女差爷说得是。”
  苏小幺坐回了座上,纳闷得厉害:怎么最近老有人瞧出她是个姑娘,以前没这么容易露馅呀?
  沈逸之扯了扯唇:“你没有喉结,手背细白光滑,发上有清香,明显是女子,心细的人都能察觉;而像冯嬷嬷这样脂粉堆里出来的,一眼就瞧得明白。至于小六他们心粗,你仔细点就能瞒过去了。”
  苏小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地问:“大人您没摸过我手,您是怎么知道我手背光滑的?”
  沈逸之:“……”
  不待他说什么,苏小幺目露狐疑:“噢,咱们上回夜里蹲守采花大盗的那天,您是不是趁我睡着偷偷摸了我一下?”
  沈逸之:“……噤声。”
  “好的大人。”
  5.
  苏小幺捂着脸窃笑好半天,笑得沈逸之心烦意乱,也不知她在笑什么。他那天分明是看她手背上趴了一只蚊子,好心伸手把那蚊子拍死了,这才不小心摸到了她的手背——怎么被她说得跟专门占便宜似的?
  他们进翠烟楼是为抓采花大盗的,换言之就是一文钱不掏的,冯嬷嬷自然不会挑漂亮的花娘来伺候,喊了几个姿容一般的,不弹琴不唱曲,只管灌酒,穿得一个比一个省布料。
  坐在沈逸之身边的花娘端着一杯清酒娇滴滴地道:“大人瞧着脸生,是头回来咱这儿吧?”话落,水蛇一般的腰身也贴了上来。
  “姑娘自重。”沈逸之正襟危坐,抬手挡住了她的酒杯,使了个巧劲把人往外一带,那花娘就又离他两尺远了。
  苏小幺笑得前仰后合,凑近他,压低声音揶揄道:“大人您得放开点,您身上官儿气太重了,采花大盗远远瞧见就得跑,咱还怎么抓人?”
  沈逸之瞥她一眼,楼下淫词艳曲听得心烦,索性闭目养神了。
  他闭着眼睛,身边的动静却都清楚。苏小幺几杯果酒喝下肚,有点儿憋。她刚站起身,沈逸之便睁开了眼问:“做什么去?”
  她笑着指了指外头道:“有点儿闷,出去透透气。”
  沈逸之没说什么。苏小幺出了门,跟楼里的侍女问明了方向,自己一人去了。
  这楼里当真热闹,走哪儿都能听到动静,最中间有个园子,草木旺盛,凉风习习。苏小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草丛里头传来一声刺耳的猫叫,紧跟着又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打了猫儿两下,这猫儿叫得愈加凄厉。
  廊下的灯笼照不了那么远,草丛那头黑漆漆的。苏小幺扬声问:“谁在那儿?”
  草丛里头没声了,猫却一直叫个不停,摆明了有鬼祟。
  草丛里头冷不丁地传来一声怒喝:“别过来!”
  苏小幺闻声望去,她眼力好,一眼看清楚了:草丛里头有个男子,裸着上身,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见她望过来又把头往下一低,骂了一声:“快滚快滚!”
  苏小幺停了脚步,心里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那男子光着身子……难不成是跟花娘在外头以天为被地为床,做那档子事?
  她小脸一红,扭头就要走。
  草丛里藏着的人一急,又忙道:“你回来!别走!你给我丢一件衣裳再走。”
  苏小幺站定,也不扭头,就这样背着身问:“啊?为什么呀?”
  里头的人静了半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怕她等得不耐烦了会走掉,艰难地开了口:“小爷的衣裳被贼人剥了,那王八羔子只给我剩了一条亵裤,这会儿见不得人。你给我脱一件衣裳,回头赏你银子。”
  衣裳被人抢了,这事听着还挺逗的。苏小幺忍着笑说:“公子对不住啊,我的衣裳不能脱。”夏天天儿热,苏小幺穿着件外衫,又因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还穿着一件吸汗的里衣,可哪件都不能借给他。
  蹲在草丛里的男子低低咒了一声,顿了下又说 :“那你叫个嬷嬷过来。”
  苏小幺微一琢磨,扭头跑了,还留下一句:“公子你等会儿,等我找人来救你啊!”
  草丛里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苏小幺连如厕都顾不上了,一溜烟跑回了明字间。一群衙役正听曲儿看舞,唯独沈逸之一人閉眼养神,他盘膝坐在矮案前,一眼看过去跟清心寡欲的佛陀似的。
  苏小幺蹲在他身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大人,您外衫能不能借我?”
  她早就察觉沈大人任何时候都穿得严严实实的,从外衫的领子口能看出他里头还穿着一层中衣,男子嘛,脱一件也没什么。
  听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沈逸之皱了下眉:“作何用?”
  苏小幺怕一旁的花娘听到,凑到他耳边低声把这事说了一遍。可她前因后果都说不清楚,沈逸之听得糊涂,只好起身跟着去,说:“你带路就是。”
  6.
  苏小幺一来一回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兄台还苦兮兮地在草丛里头蹲着,见她带了人过来,登时大怒:“谁准你带男子来的!不是让你找个楼里的嬷嬷过来吗?”
  沈逸之瞧他上身赤裸,下头也只剩一条不过膝的亵裤,立马皱了眉,回身把苏小幺扒拉到自己身后,又拿袖口遮住她的眼睛。他这才问那人:“兄台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男子探出个脑袋来,怒目而视:“废话,什么难言之隐你看不着吗?赶紧脱衣裳啊!”
  他一探头便被灯笼的光亮照着了,沈逸之眸光一凝,试着喊了一声:“贾御?”
  草丛里的男子猛地僵住了,借着灯光看清了沈逸之,脸色难看得厉害,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还真是你。”这当口,沈逸之还扯唇笑了下,又将贾御的窘态瞧了个仔细,这才施施然地开始解外衫,动作慢得气人。趁着脱衣裳的空当,他还打了个招呼,“三月不见,小侯爷风采更胜往昔呀。”
  小侯爷?苏小幺竖起了耳朵。
  “风采更胜往昔”这句,沈逸之还是以这微微带笑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神态说的,委实太招人恨了。别说小侯爷黑了脸,连苏小幺都偷偷瞟了一眼,心说这两人是有什么过节,能让一向沉默寡言的大人都陡然变得嘴贱了?   贾御反唇相讥:“小爷我是被奸人算计了,可不像你这伪君子,长辈面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夜里偷偷跑出来逛窑子。”
  沈逸之也不辩解,将脱下的外衫丢了过去。贾御利索地穿好了衣裳,冷哼了一声,扬着下巴走了。
  他满脑袋草叶儿,脸上几道伤痕也不知道是树枝刮擦出来的,还是刚才被猫儿挠的。
  沈逸之比他高,这衣裳他穿着压根不合身,膝盖之下还光溜溜的,一路走来都赤着足,狼狈得很,路过的侍女都窃笑着遮住了眼睛。
  正巧此时冯嬷嬷走过,见路边三人直挺挺站着,瞧了一眼,猛地瞪大了眼睛:“哎哟,小侯爷您怎么在外头?方才我还听着声儿呢,怎么这就出来了?芸娘没伺候好您?”
  “什么芸娘?我今儿没点芸娘,我刚进院就被打晕了!”贾御眼里怒气腾腾的,猛地一拊掌,咬牙切齿道,“定是偷了我衣裳的那贼假扮成我,进去睡姑娘了!”
  苏小幺猛地转头跟沈逸之对望了一眼。
  ——采花大盗!
  7.
  冯嬷嬷说假侯爷进的是春字间,一行人便匆匆赶了过去。到了门前,却见春字间房门紧闭,里头的娇吟声与低喘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猥亵之言。
  好嘛,人还在里头办事呢。
  贾御正要踢门闯进去,还没抬脚就被沈逸之扯了回来。他低声指挥一群衙役分出一半去后楼守着,剩下的一半都堵在雅间门口。
  衙役们面面相觑,等着他家大人发号施令。
  等啊等,等了两刻钟,房内的声儿也没停。一会儿是女声 :“侯爷您……您、您、您饶了奴吧。”一会儿是男人嗓音粗噶地笑道:“这就受不得了?嗯?”
  “混账!禽兽!畜生!”外头坐着的真侯爷连二郎腿都跷不住了,额角青筋跳得欢快,压低了声音怒道,“为什么咱们要站在门外等着!”
  沈逸之正襟危坐,淡然答:“非礼勿视。”何止非礼勿视,要不是得时刻注意着房里的动静,沈逸之還想运气于耳,连听觉也屏蔽了。
  虽说采花大盗就在里头,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人手都布置好了,将这个雅间围得水泄不通,里头的人纵是插翅也难逃,可他们一群人要这个时候闯进去,里头的男女赤身裸体,场面未免太难看了些。
  小侯爷一张脸彻底黑了,咬牙切齿道:“他二人要是做一宿,咱们还坐这儿等一宿不成!”
  衙役们都侧过脸忍笑,小六笑着接了口:“小侯爷放心,撑死了再有一刻钟就该完事了。”
  他们说的都是荤话,苏小幺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意思,她坐在大人旁边捂着嘴“扑哧扑哧”笑。
  小侯爷听到她这清脆的笑声,扭过头仔细打量她一会儿,微微眯起了眼。他扯了扯唇,杵了沈逸之一胳膊肘,怪腔怪调地调侃道:“哟,我说沈大人年纪轻轻,怎么也不叫你爹给你寻个好地方塞进去,居然能耐得住性子在那破落衙门耗了这么多年,原来是有美人作陪。”
  “小侯爷莫要胡言。”沈逸之眼皮一跳,心说小幺这女扮男装太不仔细,贾御这脂粉堆里长大的色鬼果然一眼瞧了出来。他还当苏小幺听到这样的轻薄之言会不高兴,方扭头就看到苏小幺笑得眼睛弯弯。
  被夸了句“美人”的苏小幺没有一丁点儿不高兴,还挺乐呵。她平时出门总是一副男装打扮,没人这么夸她;在家里时面对的都是父兄和家仆,更没人这么夸她了。
  苏小幺顿时就觉得:哎,这人挺有眼光的。她涂黄了脸、粘着假眉毛假胡子,人家丝毫没被假象所迷惑,还夸她好看呢。
  8.
  众人又等了一刻钟,屋子里头的动静总算消停了。沈逸之施施然站起身,屈指敲了敲房门,慢条斯理地说:“官差查案,里头的人穿上衣裳。”
  在场的衙役都拔了刀蓄势待发,屋里的丝竹声也停了,场面一下子严肃了许多,颇有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苏小幺正寻思着自己手上没刀,是不是该往旁边靠靠。她正这么想着,便见大人伸回一只手来,抓着她的衣袖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边上贾御眼睛尖,瞧了个正着,“啧啧”咂了两下嘴。
  屋子里头半晌没声,那采花大盗还挺镇定,学着小侯爷常用的语气来了一句:“放肆,谁敢查小爷?”
  “滚犊子,你还扮上瘾了!”这头的贾御心头火蹿了三丈高,一脚踹开门就进去了。里头两位弹琴的婢女叫成一团,床上的两人也慌了。虽门内有一扇屏风挡着,可屏风太过薄透,挡不住里头春光,沈逸之转身将苏小幺推出了门外。
  苏小幺只好在外边干等着,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一会儿是“哎呀,做什么呀”,一会儿是“我才是真侯爷”,乱糟糟成一团。衙役人多,又有沈大人压阵,轻轻松松便把人拿下了。
  过了半晌,门重新开了,这是让她进去的意思。苏小幺探头往里边一瞧,那采花大盗已经穿好衣裳了,被衙役按倒在地上。而叫芸娘的那花娘缩在床上捂着脸嘤嘤哭着,贾御粗声粗气地骂:“哭什么!亏小爷平时给你那么多银子,连我也认不出来!”
  苏小幺差点儿又笑出了声,转头去瞧地上采花大盗的模样。被制住的采花大盗跟贾御当真长得一模一样,因为衣裳华贵,比起这会儿形容狼狈的贾御还要英俊几分。
  “偷衣裳是吧?会易容是吧?玩得挺溜啊!”贾御接连踹了他三脚,上前揭了他的面具,面具底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来。
  “呸,长这鬼样子还想做采花大盗!”采花大盗又被贾御啐了一口唾沫。
  沈逸之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找着能坐的地方,索性站着问话:“报上名号来。”
  采花大盗抹了一把脸,苦笑道:“千面郎君,韦千帆。”
  9.
  名字一出口,屋里众人静默片刻,都知道这是谁了。话说这千面郎君韦千帆,六扇门已经通缉他两年了,通缉令还在城里头贴着呢。
  说起千面郎君,此人在江湖上的名头十分响亮,可真算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因为他背后无门无派,孤独一身。千面郎君在江湖上闯出来的名声,只是因为他这一手易容术使得出神入化,他见过的人便能过目不忘,学谁像谁,只要给钱,什么人他都能模仿得来。   因为容貌多变,六扇门用了两年也没抓着人,可巧这回落他们手里了。小六嘿嘿一笑:“六扇门通缉的赏金多少来着?五千两是吧?”
  沈逸之扯了扯唇:“抓回去,明日再审。”
  冯嬷嬷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了楼,一行人走出莺花巷时已经是戌时正了,衙役们押着韦千帆回衙门去了。
  小侯爷披风一裹,又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他坐上马车,瞟着沈逸之,不怎么诚心地道了句谢:“今日之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这衙门办事不力,这才将我牵连了进去。今日天儿晚了,改日小爷请你和你姑娘吃酒。”
  这讨人嫌的道谢方式沈逸之也不介意,待贾御的四骑马车走远,他转身跟着苏小幺朝来时的路走,这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夜空之中月华璀璨,凉爽的夜风拂面,更添了两分惬意,比翠烟楼里的熏香要好闻多了。苏小幺望着月亮微微走神,连夜市上琳琅满目的小吃都勾不回她的心神。
  沈逸之偏过头瞧着她的侧脸,低声问:“想什么呢?”
  苏小幺咧嘴笑了笑:“大人,那小侯爷是什么人?”
  “他是建安侯家中次子,等老侯爷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爵位就会落在他头上。”
  原本解释这么一句也就够了,沈逸之勾了勾唇,又说了一件趣事:“贾御小时候本不叫这名儿,后来他兄长早夭了,老侯爷怕他也短命,遂改名为‘贾御’,谐音‘甲鱼’,希望他能如甲鱼一般长命百岁。”
  苏小幺恍然,贾御,甲鱼,不就是王八嘛。她笑成一团:“倒是挺有意思的人。”
  她居然说贾御是挺有意思的人。沈逸之眸色微沉:“这话怎么说?”
  苏小幺笑得眉眼弯弯 :“这都好几年了,还是头回有人夸我长得好看。”
  别家姑娘都是涂脂抹粉画眉的,偏她把自己往丑了捯饬,以往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晚乍一听到别人夸她好看,苏小幺发现自己还是挺爱听这话的。
  她这笑到底是高兴的笑,还是娇羞的笑,沈逸之分辨不出来。可他怕她家境贫寒,会对小侯爷起了心思,遂正色道:“小侯爷生性好色,这年纪了也没个定性,并非良人。再者说他那等家境,将来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苏小幺眨眨眼,立马就想通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了,转过头好笑地看着他道 :“大人您想什么呢?我就是随便高兴一下,没生出那些歪心思。”
  “你知道就好。”沈逸之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地走过一整条街,苏小幺正要往北走,刚抬起脚就又放下了,问道:“大人,您不会是要送我回家吧?”
  沈逸之耳根微热,含糊其词道:“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本府没法向你爹娘交代,便送你一程吧。”
  听他说要送自己回家去,苏小幺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忙说:“不用不用,大人您事儿多,我自己跑回去就行了。”
  “你怎么这么拗……”沈逸之话还没说完,却听街口处传来一声男子的吆喝:“小幺!”
  沈逸之和苏小幺闻声望去,只见来人是个清俊的少年,通身书卷气,一身素净的儒衫更显他身材颀长,手里还拎着个书袋,似乎是学馆念书的学生。他再一看,这人还跟苏小幺长相有几分相似。
  “三哥!”苏小幺笑着应了一声,扭头朝沈逸之朝挥了挥手,“大人我三哥来接我了,您不用送了,我先走了啊!”说完也不待他应答,一溜儿小跑着过去了。
  沈逸之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心想有她哥哥与她同行,自己足可放心。可他心底对小幺这哥哥生出了两分不满。
  ——身为男子不能扛起家中重任,竟还得靠妹妹赚钱来供他读书。妹妹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他坐在敞亮的学馆里当真能安得下心?
  自初遇时就藏在沈逸之心底的怜惜,此时愈加深了些,轻轻巧巧搅乱了心湖。
  下期预告:
  小侯爷贾御虽然生性好色,還是个不着调的人,但是苏小幺查案时误打误撞被卖进了宫里,面对八皇子的“囚禁”,这小侯爷贾御竟然帮了苏小幺的大忙……
其他文献
楔子  “你是谁?”  “我叫落月,出生在月光族。”  “什么是月光族?”  “月上婆婆有交代,现在不能说。”  壹从未想过活着离开  落月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敲响了白府朱红色的大门。  许久,里面才传来沉重的开门声:“这么晚了,姑娘有何事?”  落月没想到应门的会是白锦堂的贴身侍卫宋谦,一时有些愣怔,两人一猫站在夜色里,如同对峙。宋谦见来人久久不说话,不耐烦地朝她摆了摆手:“夜已深,姑娘若没有什
期刊
十年之前,她将他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十年之后,她却听到他说“我的心一直都爱着你”。半信半疑,身不由己,她一步步陷入他制造的美好中。可是原来,柔情不过面具,利用才是目的,真相揭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1    陶乐乐在得到这份工作之前已经待业了无比久,可是上班并没有多长时间,她就在见到公司BOSS之后,又再次递上了辞职信。  上司聞姐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才进来就想走?”  她
期刊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时的愧疚,或者是对她今日所做之事的犒劳,晚饭的时候竟有人来通知冷宇殇请她去主院一起用饭。  若是以前漱儿一定欢天喜地一边拍手一边说好,但现下她实在没那份心情,可又不想叫别人说她小肚鸡肠入不了厅堂,只好闷闷不乐地被小婵推着前往。  “惜婷……”漱儿看着自己红肿一片的手腕,不自觉地喃出了这个名字,恍惚记得那时是从冷宇殇口中说出。  谁知,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小婵突然停下了脚步,咬着唇道:
期刊
【一】  黑茫山上有一处洞穴,里头积染了过路者的怨气,久而久之,生出一妖,名——常凌。  常凌是个姑娘,十七八的形态,原是那日成人形,有一过路的书生借宿,洞外大雨滂沱,书生躲在洞里念诗——凌寒独自开。  她记住了这个“凌”。  她偷偷翻了翻书生背在身后的书卷,扉页里写着个“常”字,于是她便给自己取名,常凌。  常凌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男子,浑身缚满荆棘,被竖着绑在一处岩壁上,周遭生了青苔,天上还有
期刊
ONE    破旧的老式公寓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趴睡在简陋的米白色沙发上,浓密的黑发盖住他的五官,平稳的呼吸聲是这寂静里唯一的聲音。  忽地,远处传来浓厚的喘息聲,伴着有些焦虑的脚步聲,一具有些破败的身躯轻易地推开房门,跌跌晃晃地跑了进来,慌乱的眸子四处流转,忽地,眸光一闪,她隐入置衣篮中,与那些脏衣服融入一体。  须臾,繁杂的脚步聲由远及近,不到片刻,几个黑衣人闯入房间,他们先是怔愣地看了眼沙
期刊
六年的认识,三年的伤害……苏沐的心已经碎成了灰。但是萧斯宇却不管不顾,他用契约压她,用感情逼她。只是当余夕爱的再次出现,昔日的种种恩怨情仇却在一瞬间撒裂。仇恨与阴谋,爱情与友情,到底谁才是那第三者插足?苏沐怔怔的看着,青春岁月里那些不堪的过往,真的能单凭一句“算了”,就一笔擦掉吗? 那她这么多年来所受的折磨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1    市中心医院七楼。  当长达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完成后,忧
期刊
有读者投诉,小狮在你家《飞·粉色》出现的频率不要太高哦,不过好爱好喜欢,再多说点吧……  这个嘛……太简单了,那只串门狮子的狮毛不要飞得太广,随便扒拉下就是儿根,要不要要不要,买《积木城池》送狮毛这个生意好不好做?(小狮:做个毛球啊,你要我变和尚吗)  《燕归米熙》封面出米后,狮子突然对粉色产生极其强烈的不为人知的欲望,膨胀过甚,甚至一不做二不休地着件粉红色衬衫就招摇过市,风骚直逼大BOSS,直到
期刊
新浪微博:@遥叔  前情提要:一仙一魔各有忧愁,委屈巴巴变成原形养伤的小仙尊沉玉与一只来历不明的狐狸吃起了飞醋,陵烟不知相公换了马甲,正因忧心沉玉安危而苦苦寻人,四处搜寻之下,谁知竟牵扯出一件陈年旧事,而且隐隐与当初凡间出现异端也有着丝缕关系……  “什么不可能?”小狐狸眼见这凤凰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表情便也松懈了下来,只摇晃着尾巴舒服地在床上趴着,挑衅道,“你认识这家的主人?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期刊
为了报复昔日欺骗他感情且使得他差一点儿破产的女老千,他狠心地从她身边抢走她最珍视的女儿,然而当他高高地踩在她的尊严之上时,却忽然发现,原来他还是时光最初的那一朵洁白的栀子花。丘比特到底有没有心,时隔六年的爱恋能否继续,在命运的无情安排下,他们这对因爱成殇的恋人究竟何去何从……    NO.1    会客厅很安静,唯有中央空调发出几不可闻的运作声,沙沙的,像是晚风拂过树林,空落落的生动。蒋浩博挑眉看
期刊
【楔子】承泽二十三年,老皇帝殡天时,羯族王妃姒和亲率使臣前来吊唁。王妃入京那日,看热闹的百姓挤满了街巷,储君颜宁亲自出城迎接,做足了礼数。拾级而上时,姒和打了个趔趄,颜宁下意识扶住,却被姒和轻轻拂开。华服披身、珠翠缠头的女子挪开半步,微微颔首:“妾身与外男并行,不合礼数,还望太子殿下见谅。”颜宁有些发哂,自嘲一笑:“几年不见,阿姐竟与我生分至此,实在令人寒心。”“是吗?”姒和仰脸一笑,依稀可见当年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