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破了可以修补;关系破损了,被伤害的人心却没有这么容易弥合伤口。
　　
　　我在美国居住时,邻居迈克尔是一位著名的肿瘤专家,他和妻子爱丽丝购置了一所带庭院的房子,并对其进行了整修。他们把后院分割出大块场地,放了许多小塑料自行车,架起儿童攀爬架,并修建了一个不深的小鱼塘。
　　入住那天,夫妇俩挨家挨户拜访了周围的邻居,邀请他们在周末时带着孩子来家里玩耍。“我希望我的家能成为年轻人学习如何经营婚姻和教育孩子的场所。”迈克尔诚挚地说。
　　我的孩子们很快就成为迈克尔家的常客。他们和其他男孩一起爬单杠、骑车,朝小鱼塘里扔东西。每当此时,迈克尔就带着他家的三个女儿——最小的才小学三年级——在一旁安静地照看孩子们,并与父母们小声交谈关于经营家庭的话题。
　　我和迈克尔家的关系因此迅速升温,但心里总留着一份警惕,担心自家孩子闯祸。在中国,如果孩子到别人家玩耍时损坏了主人家的东西,是很严重的事。我不止一次听到国内的朋友向我抱怨:“佩荣,你不知道我家楼下的那个孩子有多可恶,他到我家来总是不断打破东西。他们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而抱怨后,她们的决定通常是减少邀请邻居来家做客的次数,甚至委婉地拒绝那些调皮孩子做客的请求。邻里关系也慢慢变得尴尬起来。
　　因此,当儿子告诉我他们把迈克尔家的玩具弄坏并丢到鱼塘“毁尸灭迹”后,我感到心烦意乱,担心自己家从此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因为心里的窘迫,我极其严厉地批评了儿子们,亲自带着他们向主人道歉,并承诺会尽快买来新玩具作为赔偿。
　　我站在迈克尔家门口,惴惴不安地等待他们的原谅。爱丽丝听完我的解释和决定,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可是,我们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啊,亲爱的。”她的语气有些惊讶,有些不解,“他们还是孩子,做错事很正常。而且玩具坏了还可以修补,如果因此影响到我们两家间的关系,那就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了。修补人心可比修补玩具困难多了。”
　　她拒绝了我赔偿玩具的请求,又让孩子们回到院子加入捣蛋鬼们的狂欢行列。
　　现在,我在北京的家也像爱丽丝的家一样,邀请夫妇们来参加婚姻课程的交流学习。不久前,儿子们向我抱怨那些“不听话的小鬼们又弄坏了玩具”。
　　“你们还记得迈克尔夫妇吗?”我问。孩子们的眼睛一亮:“当然,我最喜欢那个攀爬架了。”“爱丽丝阿姨做的小甜饼太好吃了。”“他们对我们多好啊,虽然每次我们都把他们家弄得一团乱。”
　　这些美好的回忆让儿子们收起了抱怨,随后,大儿子又补充说:“妈妈,修补东西确实比修补破损的人际关系来得容易啊。我很高兴当时只是玩具破了,而不是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