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轻的羽翼(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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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 气


  母亲望不到我的时候,雾气就来了
  睡着的时候,雾气就守在窗外
  它一点力气都没有使,就像母亲守着我的伤
   口
  我醒着的时候比较多,这些时候
  雾气就特别高兴,一脸天真
  雾气像母亲一样,满满的,漫漫的,缦缦的
  看见什么都扑过来,轻轻地抱着
  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的“母亲”
  她们看着我的时候,比我看着她们的时候多
   多了
  傍晚,雾气缭绕在山上,屋檐下
  门窗玻璃上,一家又一家的阳台上
  雾气笼罩在三角梅和白蔷薇的枝头上
  朱顶红和鸳鸯茉莉都被霧气笼罩着
  山里的人和山外的人,雾气一个都没有落下
  雾气抱着这一切的一切,仿佛看不见的时间
  换了一种姿势抱着我……
  天快黑的时候,雾气都快看不到了
  越过素净的天际,雾气抱紧一切的姿势仍未
   改变
  我是多么熟悉啊……这种姿势
  我很久都没有呼唤过雾气的名字了
  第一个拥抱我的人,他的姿势也曾这么轻
  第一个吻我的人,也曾像雾气一样飘摇不定
  我落难的时候,雾气也来了无数次
  那时候,我正闭紧双眼,打发雾气一一散去
  傍晚的时候,雾气又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这样的“母亲”
  雾气缭绕的时候,我就轻轻地呼唤着它
  如同母亲望不到我的时候,就用雾气拥抱的
   姿势
  轻轻地抱紧看不清的一切

缺 席


  风变成了一位逝者,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当它吹拂的时候,时时都是安息日
  风从我身上经过,又从另一个人身上经过
  到了第三个人那里,风就躺了下来,完成合葬
  我要是风,今天我就不动了,停在某处
  静坐,石化,或者隐姓埋名变成灰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在棕榈树间
  它们争论不休,然后让出同一块墓地握手告别
  风是智者,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在眼睛还没有合上的时候,风是最好的“同
   谋”
  什么时候风才缺席呢……在没有人的时候
  在看不见的地方,在新旧葬礼交替的间隙
  风把头低下来,为了所有逝去的……
  它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咚的一声,把自己埋了

最轻的羽翼


  一只独角兽在安装一片羽翼
  在漆黑的夜晚,在空无的门内
  安装羽翼的耐心使它褪去了盔甲
  它反复打量羽翼的变化,量的积累
  薄薄的诺言般的纹理像轴承一样
  它把世间万物的忽略安装在轴承上研磨
  入葬的花朵与芬芳的花蕾为它加糖
  它用受伤的爪牙托举这永久的遗憾
  一片羽翼,命数的一半,有知的轻
  无知的重,安装羽翼的时候
  每个张开的翅膀都谅解了暴风骤雨
  竹子会慢慢恢复骨气
  梅花离开暴雪也会慢慢含羞
  幽兰以鹤的姿态观赏落日余晖
  有谁会在寒冬腊月围观如此的篝火
  独角兽的表白,一片羽翼的王国
  竹与梅的寒暄,兰是篝火之柴
  傻瓜在这表白之夜变得更傻
  羽翼反而把最轻之人幻化为知己
  是谁在安装调试落幕之人的生活
  难不成是忘却你的人
  在你的羽翼上
  他们把丢失的东西叫做幸福
  那个名叫梅的少女
  太年轻的时候遭遇苍老
  人便开始变为少女
  湖水一样的皱纹——
  在你的皮肤上搭建起一座座码头
  使其熙攘,令其寂静如水
  多少个坐在码头上的少女
  轻轻地叹息一声,再叹息一声
  干燥,开裂,松动,剥落的叹息
  这水的侵蚀,光的节奏
  你的码头就湿润一次
  没有人再落泪了——

那个名叫梅的少女


  十六岁的时候你画过石榴
  十八岁的时候你为初恋彻夜淋雨
  二十岁的时候你白透了
  在大雁塔,碑林,罗马市
  在你买过牛仔裤和阿迪达斯的街道里
  五十岁的路人预料到了你的艰难
  我认可你的三十岁——
  你跑遍了南北疆的草原石林
  你坐在骆驼身旁怀抱过更加陌生的女人
  你筛选石头,荒野里的谎言
  你焐热这水洗后的初春
  比焐自己的伤痛久一点儿
  即便是四十岁了——
  你喜欢打理庄稼,穿最朴素的衣服
  去寺庙里反复打扫落叶和莲花
  即使你的眼里结满了秋色
  可你一抬眼,许多石头都哭了起来
  五十岁就这样开始了
  那个名叫梅的少女——
  爱你的人还没有老去
  你已经老出了少女的滋味
  白的牙齿,天然淡水鱼的语言
  你用它们围拢病痛和苦难
  你开始以善为美,对恶沉默
  少女的爱情匍匐于江湖
  长到五十岁了——
  爱你的人就这样跟着年轻了起来
  2020年5月1日—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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