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图腾文化下的淮阳泥泥狗纹饰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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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淮阳“泥泥狗”是原始图腾文化下产生的一种独特的民间彩塑艺术,其造型粗旷浑厚,色彩明快艳丽,极具民族特色。本文通过对泥泥狗纹饰的来源及特点进行分析,总结出泥泥狗纹饰的分类、特点以及象征意义,论述了泥泥狗作为原始图腾文化的代表,其存在是原始艺术在现代社会的延续和拓展,承载着中华民族种族繁衍的美好愿望和独特的文化内涵,泥泥狗的纹饰研究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
  关键词:泥泥狗 图腾文化 生殖崇拜 纹饰探究
  中图分类号:J327 文献标识码:A
  “泥泥狗”是淮阳太昊陵“人祖庙会”中泥塑玩具的总称,千百年来一直盛传不衰,它既是原始图腾文化下产生的一种独特的民间彩塑艺术,又是一种民间消遣、休闲的工艺品。随着近年来世界范围内华人“寻根祭祖”潮的出现和国家对非物质文化保护意识的增强,淮阳泥泥狗也越来越引起人们的重视。每年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期间,淮阳太昊陵庙会的香火都会十分旺盛,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批民众都会到太昊陵祭祖进香,拜谒人祖伏羲和女娲,庙会中的泥泥狗成为香客们争相购买,求福辟灾的“神物”,备受大家的喜爱。淮阳泥泥狗是原始图腾文化的产物,是人类对祖先缅怀和崇拜的结果,也是我们研究中国本源文化的“活化石”。
  淮阳泥泥狗整体造型粗旷浑厚、不拘小节,色彩艳丽明快,极具民族特色,具有“抽象、胆大、浪漫”的现代艺术特点。民间中素有“三分捏、七分画”或“三分塑、七分彩”的说法,表明了泥泥狗的制作过程和审美取向。泥泥狗中独特的图纹装饰,不仅具有民族文化传统所赋予的象征意义,而且具有变形、夸张、符号化的现代艺术特征。
  一 淮阳泥泥狗纹饰的来源及历史考证
  当我们第一眼看到淮阳泥泥狗,就会为这些半人半兽、非自然的怪异形象感到震惊,仿佛又回到了旷古时代。在那个时期,我们的先民对于人类自身的疾病和死亡充满了恐惧与迷惑,他们不能解释这一切,认为是魔鬼侵入体内作怪,需要借助某一物或神的帮助来驱鬼逐妖,消灾避难,保佑平安,于是他们举行宏大的祭祀活动,创造出他们认为魔鬼们害怕的“图腾”形象作为氏族的保护神。这些具有原始宗教文化特征的“图腾”历经数千年,伴随着古老的宗教祭祀、民俗活动而遗存下来,淮阳“泥泥狗”就是这种原始圖腾文化的子遗。泥泥狗身上那些令人费解的点、线、面装饰符号是对原始图腾文化的一种延续,寄托了先民们对后代繁衍不息的愿望。
  淮阳太昊陵“人祖庙会”的原始主题就是祭祀人祖伏羲和女娲,以求子孙繁衍。淮阳古称“宛丘”、“陈”位于豫东偏南,居淮水之阳故称淮阳,据传为上古时“三皇五帝之首”伏羲氏建都之地。《五帝纪》载:“帝太昊伏羲氏,成纪人也,以木德继天而王,都宛丘。”1993年,考古学家在淮阳城东南八里处,发掘出距今4500多年前的龙山文化时期的宛丘古城遗址,为历史传说作出了有力的佐证。“太昊”是形容伏羲像日月那样光明,赞美他在茹毛饮血的年代里,教民“作网罟,以佃以鱼,以赡民用,养六畜,以充庖厨”的圣德。(《史纲评要:太昊伏羲篇》)女娲被奉为母性始祖和管理婚姻生殖之神,女娲“抟土造人”并使男女交合,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被后人尊为“神媒”或“高媒”。(《风俗通义》载:“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造人。巨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淮阳太昊陵“人祖庙会”至今仍保留着元古初民“生殖崇拜”的遗俗,泥泥狗的出现是对人祖伏羲和女娲典故的再现,承载着先民的生命意识和种族繁衍的愿望,具有“生殖崇拜”的图腾含义。泥泥狗的图纹装饰也无不体现了“生殖崇拜”这一主题,是原始图腾文化的直接反映和延续。
  粗劣、古拙、怪诞的泥泥狗在造型上具有很强的张力,且浑厚、大气,没有过多的细节,没有锐利的转折,用洗练的弧线直接结合,不拖泥带水,力量感很强,其形象也出人意料。淮阳泥泥狗的整体造型特点,决定了其图案纹饰拙朴、强烈的风格特点。尽管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泥泥狗的形态有了新变化,但依然体现出其超强的传承性与稳定性,粗旷的造型与生动的色彩相辅相成,自成一体。民间艺人说:“老模子代代祖传,谁也不改动,改了就不是人祖爷的人和狗了。”我们不由得惊叹淮阳民间艺人的坚持与执着,正是由于他们的努力,才使得现代人能够目睹这一“真图腾”“活化石”。
  二 淮阳泥泥狗纹饰的特点
  淮阳泥泥狗的表现题材十分广泛,主要形象有:人面猴、人头狗、人面鱼、猴头燕、独角兽、多头怪、猫拉猴、草帽虎、九头狮子、九头鸟、尖嘴驮兽、裸胸母猴、蟾蜍、麒麟、蜥蜴、泥鳖、卧兔、奔兔、乌龟、翼鱼、翼兽、锦鸟、归燕、龙、象、熊、豕、狗、马、羊、鸡、鸭等。根据题材特点的不同,艺人们会凭借直观感受进行造型创作,完全不受自然形体的约束,那些具有再现生殖崇拜的纹饰符号,随艺人们本能的直觉施绘在虚幻神秘的形体之上,释放出一种原始图腾的艺术魅力。
  淮阳泥泥狗是用胶泥捏制而成,全身以黑色作底,然后用黑、白、红(桃红)、黄、绿五色画出由直线、曲线和点、圈组成的各种纹饰图案,线条稚拙而生动,色彩绚丽又不失沉稳。泥泥狗的纹饰色彩极具民族特色,在中国人的传统中,黑、白、红、黄、绿这五种颜色被赋于特殊的含义,它们被含纳在“五行”宇宙结构模式之中,与“五行”相对应,代表了宇宙的生生不息,它们与自然、社会、人生等方面的观念形态相关联,具有丰富的比附性意义。如黄色,五行属“土”,代表着权力与高贵;绿色,五行属“木”,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红色,五行属“火”,代表喜庆和幸福;白色,五行属“金”,代表神圣贞洁;黑色,五行属“水”,代表肃穆与庄严。这些象征意义,体现着中华民族共同的文化意识,淮阳泥泥狗的颜色就是这样一种精神与自然的结合。它以黑色做底,首先确定了基调沉稳、庄严,这与对人祖的敬仰与崇拜是相吻合的,给人一种悠远古老的遐思,再辅之以浓烈的白、红(桃红)、黄、绿,在沉稳中产生一种生机勃勃的效果。
  中国民间在纹饰色彩的使用上相当简洁,但功能意识明确。纹饰色彩的使用实际上是图个心里痛快,或者说在心里上讨个“吉利”,正是这种色彩意识,形成了淮阳泥泥狗的纹饰色彩在沉稳中火爆热闹、响亮明快、浓重纯净的特征。“红红绿绿,图个吉利”是民间艺人的口头禅,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甚至超越了美术本身而上升到哲学的范畴,体现了民间艺人的聪明和智慧,表达了民间艺人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然而,这红(桃红)、黄、绿、白也不是无节制地使用,在黑色基调的作用下,保证了色彩统一性的特点。民间色彩往往是运用这种手法,即在单色基调上,追求强烈的色彩对比,而不是通过色彩之间的混合来维持色彩平衡,这样既保证了色彩鲜艳醒目,又使整体色彩和谐统一。上色用笔自由随意,绝不刻意追求整齐对称,强调作品的泥土气息,随意的处理方式,更显出泥泥狗的古拙、率真、自由和大气。   三 淮阳泥泥狗纹饰的分类及其象征意义
  淮阳泥泥狗的塑造与绘制跟祭祖、娱神、祈子的目的息息相关,表现出中国原始图腾文化的目的与内容。它的纹饰图案大都是一些生殖符号,是由生殖器官抽像变化而来的近似于符号的花纹,这些纹饰种类很多,可以归纳为折纹、三角纹、菱纹、叶纹、花卉纹、葫芦纹、太阳纹等。生殖符号的出现是泥泥狗表现内容的必然结果,种族的维系和繁衍是泥泥狗的核心内涵,泥泥狗绘制这样的符号正是为了体现对生殖崇拜的一种强烈愿望。
  1 女性生殖器官纹饰
  每一个泥泥狗造型的背后都有着一段相应的民间传说,这些传说是和远古时期的“生殖崇拜”紧密联系的,其产生和流传也肯定、印证了泥泥狗纹饰的象征意义。在泥泥狗纹饰中最早出现并且出现频繁的是女性生殖器官纹饰,这和人类早期母系氏族社会的影响是分不开的。在“人面猴”泥泥狗中,具有早期人的形象,即半人半猿,暗指人类的祖先是猿猴的说法。“人面猴”的面部是猴子的形象,而胸前绘有生殖图案女阴器官,整个纹饰夸大浪漫到极点,被后人崇称为“人的祖先”、“东方圣母”。女性生殖器官纹饰是由线条(中间为直线、两边为弧线)与点的交替来表现的,线条的颜色由中间至外延排列为红色、黄色与绿色,线条中间绘以白色的点状纹饰,最外延是白色或黄色放射状线条,整个图案的表现既形象又生动。在“猫拉猴”泥泥狗中,猫猴代表两部落,猫部落与猴部落的通婚说明了从血缘婚、群婚、乱婚到族外婚,打破族内婚到族外婚,暗喻了人类的进步与发展。整个造型中猫与猴紧密相连,神情严肃,猴子的造型与“人面猴”如出一辙,胸前的生殖图案突出,强调了“生殖崇拜”的主题。
  2 男性生殖器官纹饰
  泥泥狗的造型大多四肢短小,动态上变化不大,夸張的表现头部、嘴巴、眼睛、生殖器等重点部位。泥泥狗的纹饰大多以短促的线和点来描绘。但男性生殖器则往往以雄壮的形态表现出来,如“独角兽”这件作品,以独角兽为名,实际上表现的还是人,极度夸大的男根,使得这件作品更具兽性,半蹲两腿、肋生双翼,仰面向天,大有一飞冲天的雄壮气势与浪漫情怀。“人龙之根”整体看上去像一个力士,双手分阴阳,各持日月,躯干部分上有女性特征,胸部丰满,乳头部分用白色圆圈及内外的红点进行装饰,既直观又形象,中部的女阴开裂,内有一物,似龙似猴,表现了人类的生殖繁衍,下部为男根,硕大突兀,以红、白色平涂,在墨底上分外明显,其上有一黄色小圆点,充满了虚幻的神秘感,整个作品散发出浓烈的野性气息和彪悍以及超脱的性格特点。
  从单一的女性生殖崇拜,到男性生殖崇拜,再到两性生殖崇拜,反映了从母系氏族到父系氏族的过程与转变,这种转变,一方面是社会分工的不同造成的,另一方面,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一种标志。在人类求生存求繁衍的过程中,由软弱无力向冥冥之中超自然力量的神灵寻求庇护,到关注自身寻求自我解决之道的一种进步。
  3 “混沌”的抽象卦爻纹饰
  与普通泥玩纹饰最大的不同在于一般泥玩多以染色勾画来表现对象的自然形态。泥泥狗则通过黑体、短促的点线来装饰,虽有客观描绘的成份,如嘴、眼、乳头等,但更多的则是抽象的组合。这些既客观形地描绘、又似无心的抽象装饰,细细地品味,却有着八卦图案卦爻的神韵。据传,伏羲得白龟于蔡河,贮养于白龟池,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依龟纹始作“八卦”。在泥泥狗中有一种叫“小香龟”,造型精致,龟背绘八卦纹饰。还有“草帽老虎”,“滚磨成亲”等,无头无脸,纹饰的短线和点、圆构成。“滚磨成亲”的“滚磨”形似盾牌,中间突起的男根,白色短线横排,以黄、红、绿相间,下有一口,似脸非脸,躯干部绘有女阴图形。这种阴阳结合的形象,不正是八卦中阴阳互动的精神实质吗?
  四 结语
  淮阳泥泥狗的造型与纹饰都有它的神话来源,不是民间艺人为了哗众取宠而故意捏造出来的。崇神思想构筑起的禁忌屏障足以使人们不敢轻易逾越,身处相对贫乏封闭的生活圈子里的民间艺人,内心深处仍沉浸在远古时的原始崇拜和经验幻想。因此,淮阳泥泥狗经过上千年的时间,如今仍然具有浓厚的原始图腾文化气息,充满了神秘力量。它之所以如此的富有魅力,是因为做到了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淮阳泥泥狗纹饰暗含着离奇的神话传说,又充满着变形、夸张、符号化的现代艺术特点。这种富有想象的创造,是当代从事文艺事业的人应该大胆借鉴的。这不仅能丰富现代人的文化底蕴,还能将其溶入到自己所创的新形象中。
  淮阳泥泥狗的存在其实就是一种原始图腾文化的延续和拓展,现代人在这里感受到的,是一种来自人祖时期的远古记忆,它真实记录了人类文化发展的轨迹,并折射出民间艺术与原始艺术之间同构互渗的血缘关系,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因其粗劣而显得珍贵,因其质朴而显得厚重,因其古老而显示出勃勃生机,蕴含着不可估量的文化价值。
  参考文献:
  [1] 左汉中:《中国民间美术造型》,湖南美术出版社,1992年版。
  [2] 张晓凌:《中国原始艺术精神》,重庆出版社,2004年版。
  [3] 党春直:《中原民间工艺美术》,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4] 钟敬文:《话说民间文化》,人民日报出版社,1990年版。
  作者简介:朱晓飞,男,1968—,河南南阳人,本科,高级讲师,研究方向:美术学,工作单位:郑州幼儿师范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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