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还是会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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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我:“你相不相信有来生?”“要来生有什么用?”“来找你呀!”我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就是来生我也比你大。”他定定地盯住我:“来生就是你比我大,你也不要匆匆忙忙把自己嫁掉,你要等着我。”我看见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捏得我的手很疼,我知道他的心也很疼……
  
  虞蕾跟我约时间时,我说晚上我有空,虞蕾很时尚地惊呼了一句 “明晚是平安夜。”我不敢说我不知道平安夜,确实我的这一夜与每一个星期二没什么不同。
  她很娇小,声音也很稚嫩。一头长长的卷发,与我的想象有明显差距的是,她竟是个中年女子。  我说,你是特意选这个日子来找我的?她像个小姑娘那样点点头。
  她说,如果把人生看做是一幅画,自己作为画的欣赏者,欣赏着一幕幕不断上演的人生戏剧,不是挺好吗?
  
  初恋的滋味
  
  虽然我是个长女,可在家我算是个娇宝宝,自打出生就很娇弱,常常生病,我奶奶常说她像喂鸟一样把我喂大,我弟弟妹妹都让着我。直到现在我成家当了妈妈,父母仍然把我视作不能不被照顾的孩子。
  我读书成绩不错,父母从不给我提要求,只求我能平平安安地把中学读下来就行。就在我要离考的那一年,快过元旦了,我累得不行,妈妈单位里开联欢会,非让我去放松一下,我就和妈妈去了。那个年代跳交谊舞是新鲜事,我挤到场边上去看,看着看着我觉着有人盯我,偏头一看,是个英俊帅气的大男孩,个子高高的,一双眼睛很温和地看着我,我脸红了,赶紧挤开人群走了。等我找到妈妈,发现他也在不远处与一个阿姨站在一起,但眼睛始终往我这边望,妈妈的同事恰好指着他对我妈妈说:“你看,纪老师的孩子考上了美国的大学,学物理,正在等签证呢。”我赶紧低下头,避免和他的眼光接触。说实在话,他的英俊外表在我这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过了几天,我在学校里接到一张圣诞贺卡。上世纪80年代没有几个人知道圣诞节,送贺卡就更少见了。我本没注意到这是一张圣诞贺卡,我的同学在旁边说:“哟,卡上还有圣诞树呢。”我才把这张贺卡与圣诞节联系起来,上面只有一句话:祝你圣诞快乐。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小屋,听着收音机里的圣诞音乐,伴着这张贺卡,过了自己第一个圣诞节,心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天上学离开家门不久,我意外地看见,他站在路边他微笑着和我打招呼,问我收到贺卡了没有,我紧张得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越走越快,他比我高很多,毫不费力地跟着我,直到我走得气喘吁吁的,他轻轻地拉了我一下,说时间完全来得及,别走这么快。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轻轻地说:“你笑起来,像个天使。”说着,就到学校了,我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此后,几乎在每天上学的路上,我都能看到他,有时我们说几句话,有时就句话也不说,起往学校走。
  我们认识了,他叫纪翔。我们在路上聊天,话题多集中在学习上,物理怎么样,化学怎么样。他给我写过信,内容都很简单,写了些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后来嫌写信太慢,他还给我递过纸条,写些解题的关键之处。
  我们那年高考有预考,临预考时,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吞吞吐吐地说要和我交朋友,我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那年我才16岁,我生得不算漂亮,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眼睛一亮的女孩。在此之前,我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万般无奈之下,我把这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很快为我办理了转学,这次干脆就住校了,但他的信随后就跟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的,只不过再也没有见面,他在信中说,他要去北京办出国手续了,希望我能等他回来,我过生日时,他一定来。
  我要集中精力应付考试。考试结束后,我一进家门,就看见迎着门的柜子上摆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我认出来那花瓶是我家的一个古董,平时由我奶奶保管,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我扑过去闻花香,发现这不是一束鲜花,而是极其罕见的干花,不知为什么本来完美无缺的花有一些破损。我这才看到家里有个陌生的高个男孩,乍一看很像纪翔,我感到家里气氛有些不一样,爸爸妈妈很沉默。男孩对我说:“你要过生B了,我来替纪翔送花,因为鲜花放不住,所以买的干花。”我有些兴奋,脸微微发热,我问:“那,你是纪翔的弟弟?”他点点头,神色开始有些异样,裴心里陡生一股不祥之感:“他呢?他怎么不来?”男孩的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从他抽泣中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我终于听明白了。纪翔到北京办理签证,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到街上给我选购礼物,看到我们这里没有的干花很高兴,买了花出门时跑着过马路,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倒,倒下时他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那束玫瑰花!
  我陷入了巨大的悲伤和恐慌。男孩怎么走的,父母什么时候进来的,天色怎么变暗了,我都不知道。爸爸妈妈分别抱了我一下,让我坐下,我才回过神来——纪翔去了天堂。
  我妈妈认真地跟我谈了 次,让我放下包袱,集中精力面对高考。我答应了。
  但16岁的我过早地感受到什么叫作死亡, 独处的时候我就眼泪止不住地流,其实我与纪翔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恋爱关系,我还没来得及爱上他,可美好如此真切地被毁灭,这种冲击对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来说是很可怕的。我怕父母替我担心,平时还要尽量地平静,过于沉重的压抑我负担不了,一个星期后,我开始低烧,晕眩,连续输液,我周围的人都以看着受伤的兔子的心情看着我,半个月后我终于扛过来了,可以想象的是,在随之而来的高考中我铩羽而归。
  
  幸福的感觉
  
  我胡乱上了一所学校。在学校里我异常地沉默,而原来我是一个爱热闹、爱大声笑的女孩。两年里,我看着同学们恋爱,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可我的心始终紧紧地关闭着。
  毕业后,在单位上不停地有人帮我介绍朋友,我都一一婉拒。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远在上海的姨妈得知情况后,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原来,她年轻时有相似的经历,她的未婚夫是党的地下工作者,在他们结婚前夕被敌人抓住。后来,他的战友与姨妈结成了夫妻,现在他们是恩爱幸福的夫妻。姨妈说,生活总要继续,你还年轻,要勇敢地从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心理阴影里走出来,恋爱吧,享受你本该享受的生活吧,天堂里的人们会为我们祝福的。
  后经朋友介绍,我与在大学任教的周强相识。我们整个恋爱过程很平静,没有波澜,没有跌宕起伏,如涓涓细水,一直轻松欢快地流到结婚。
  领结婚证的那一天,在周强的宿舍,周强握着我的双手说,今天口自俩结婚了,对你我来说意义重大,有几句话我想说一说。结婚以后我们难免会吵架,但不论你还是我,绝不要提离婚二字,那会太伤感情,以前的事你我都收藏好,轻松地过我们以后的日子。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 给了我无尽的安全感,他让我摆脱了心理自闭,找回了从前的我。我想,这就是幸福吧。
  
  钻石般的“艳遇”
  
  孩子两岁时,我跳槽到了一家公司。公司安装电脑系统,由我负责。电脑公司派来的技术人员迟迟没有到位。一天,我正在打电话联系时,一个男声在我头上轰然响起: “请问,哪位是虞小姐?”他的声音并不大,我为什么称之为“轰然”呢,这个声音太像纪翔的声音了。我呆住了,听筒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碰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我抬头一看,一个陌生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吓了你一跳。”不是,他不是纪翔,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他就是电脑公司派来的技术顾问——阿辉,自此,我们每天都在起工作,中午在一起吃工作餐,我努力地提醒自己,纪翔早已是我心中的珍藏了,不可以再打扰他了。所以每次说话时,我都专注地看着他,还好,他的声音逐渐地和阿辉这个人合二为一了。我的态度自然也就松弛下来,相熟之后,我得知他一心想出国,现在的工作只为出国赚些生活费,因此从未谈过女朋友。
  我们认识两个多月的时候,一天中午我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等阿辉去吃午饭,那天,我穿了一条长长的白裙子,背着阳光,脸上的表情很模糊,阿辉轻声说:“你的样子真像个天使。”我的眼泪没有预感地流下来,阿辉很奇怪“你怎么了,”我说:“十几年前,有一个男孩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工程结束后,电脑公司来结算时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经打听,原来他辞职了。我以为他的出国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心中还有些埋怨,走了总该打个招呼,朋友一场,也该为他送送行。快到圣诞节时,他意外地打来电话,说起吃个饭吧。我欣然赴约。
  寒暄之后,阿辉沉默了好久,我像平时一样和他开着玩笑:“哟,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么”阿辉冲着我几乎是喊起来,“我爱上你了!”我手一摆:“别乱开玩笑。”“你窗边的形象,就是我梦中的爱人。这半年,我很痛苦。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气来见你。”
  我又一次呆住了,他比我小十几岁,打心眼里我只把他看作一个年幼的弟弟。万万没想到,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喃喃地说:“谢谢你,这么欣赏我。”我告诉他,我是个妻子,是个母亲,心里只有爱我的丈夫和孩子,已盛不下任何人。我告诉他,你要和同龄人来往,好姑娘有的是,多试若主动接触女孩,诚心总能得到回报。
  他用手指弹着杯壁说:“你就像是一个老北京的四合院,该对谁开就开,该对谁关就关,对我这样的好奇之人,张望进去看到的,只是 扇心门之中的影壁,我左张右望更想透过影壁看看你的心。”
  我说:“爱情就是一辆只有两个座位的车,容不下第三个进来。我是这种女人,一旦喜欢上谁,除了他,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
  春天,他又打来电话约我吃饭说要走了。他说他决定退却了,我说你早就该如此,不要在不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苦笑着摇摇头。他说他看见我先生了,他是专门到我先生单位去看的,他说他是一个无懈可击有分量的男人,虽然他不浪漫,他没有多少所谓的情调,但他是适合你的那个人。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认为他肯定是走了,放下心里打不开的结,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我为他祝福。
  谁知春去冬又来,他又打来电话,说平安夜我们一起去吃西餐吧。对着摇曳的烛光,他一言不发,突然他笑了,他说他去过我家,想看看我的生活,如果有机可乘,他还是要进攻,把心爱的女人抢过来,但他看到的是一个标准幸福家庭的画面——丈夫可靠有力,妻子温存满足,孩子绕膝嬉戏。他说:“我扪心自问,我能给虞营这样的生活吗,我打破这样的画面是不是一种罪过,我只有悄悄地离开。”
  他提高声调问我:“你相不相信有来生?”
  “不相信,我只想认认真真地过好今生今世。再说,要来生有什么用?”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来找你呀你信吧。原来我也不相信,碰见你,现在我宁愿信。”
  我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就是来生我也比你太。”
  他定定地盯住我:“来生就是你比我大,你也不要匆匆忙忙把自己嫁掉,你要等着我。”我看见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捏得我的手很疼,我知道他的心也很疼。
  讲到这里,虞蕾流下了动情的眼泪,我的眼睛也盈满了泪水。
  “后来呢?”“我竟像个听童话的少年,呆呆地问虞蕾。虞蕾擦擦眼睛说,后来他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和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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