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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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6年,这幅名画在印象派的最后一次展出中与观众见面,引起强烈的反应。反对者感到画法生硬死板、缺乏动感,人物像一个个不同的木桩,尤其是坐在左边树下的那个打伞的老太婆旁边的妇女,简直像个竖立在地上的消防栓。其他的人物不但面无表情,而且缺乏个性,一个个呆呆地站、坐或躺在那里,似乎相互之间少有联系,缺乏内在激情,不能算是一幅好画。难怪德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恩斯特·布洛赫(1885-1977)斥之为“无聊的马赛克”、“礼拜天的悲痛”、“令人室息的景观”,因为它既缺乏生气,又毫无人物性格,更不用说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了。
  赞同者中有著名的艺术批评家,费里克斯·费纳昂,他认为这是一件欢快的作品。“在烈日炎炎的午后,小岛被来往的船只和礼拜天来此一游的游客活跃起来了。他们来到新鲜空气和树林之中度过愉快的假日……画家采用了全新的技法,即用密集并置的色点来表现我们的现实。”原来费纳昂在这里赞扬的首先是修拉的革新精神,他开创的新技法。
  在这以前的西洋画中,画家们都是先在调色板上调好颜料,然后再涂上画布,也有人像一些印象派画家那样,把颜料涂在画布上调配,而修拉则不然,仅使用纯色点作画。他直接把红与绿、黄与紫、青与橙这些互为补色的色点一个挨一个并置地点在画布上,让这些色点反射出来的不同长短的光波作用于观众的视网膜,然后在视网膜上调配,从而得到各种不同的最为鲜艳的色彩。这是修拉研究19世纪的光学新成果。并用于绘画实践的结晶,无疑是一种大胆革新与创造的表现。后来的艺术理论家们把这种技法命名为“点彩派”或分割主义。因为这些色点仅仅是并置,不能重叠,也就是说要严格的分割开来。
  艺术中任何一种技法和流派都各有长处和短处。如着重写实,可以把人物画得栩栩如生,但常常陷入冷漠的局面,缺乏内在激情。要夸张变形,又难免要牺牲写实,如凡高的作品然,似乎内心之火在画面燃烧。
  20世纪以前,西方艺术中一个新流派的出现,常常不被人理解,或遭受打击,这是普遍现象。如16世纪的矫饰主义、17世纪的巴洛克、18世纪的洛可可、19世纪的印象派、20世纪的野兽派都是得之于骂名。但在咒骂声中发展状大,最终获得广大观众的认可。修拉也是一样,他的《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生前一直无人问津,保留在自己的画室里,死后母亲打算将它赠给博物馆,也无人敢大胆接受。在1900年的修拉回顾展上,他的素描一幅只能卖10法郎、带框子的100法郎,外框占到总价值百分之九十,可以说那画根本不值钱。幸好《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碰上一个大胆的买家,售得800法郎,可能连成本都不够。
  大碗岛位于巴黎远郊的纳塞河畔。19世纪80年代,随着资本主义在法国的发展,这里也逐渐繁荣起来。新建的餐厅、咖啡厅、歌午厅、工厂、船坞已占到小岛总面积的三分之二,慢慢地使这里失去了原有田园牧歌的性质。交通也随之发展起来。从修拉画过《阿尔埃浴场》一画的阿尔埃来岛上已有渡船相通,坐火车到此也十分方便。因而过厌了巴黎市区吵闹、噪杂、充满煤烟的居民,常常在假期来这儿呼吸新鲜空气、划船、游泳、散步或作其他的娱乐活动。修拉也常常来这儿写生。该画就是他在写生的基础上提炼而成的。画面只表现了小岛的一角,游人众多,十分热闹。水上帆船、汽船穿梭不断,还有一只长长的赛艇,似乎在以极大的速度快速前进。岛上绿茵缤纷、草木繁茂,虽属炎热的下午,但游人个个衣着整洁,颇显现代文明。画面左下角的三个人似乎刚吃过野餐。我们可以看到酒瓶和装食物的篮子。那个半趟在地上抽烟的男子可能是一位工人。右边前景上那个把臀部垫得很高,借以展示自己身材和曲线的妇女,正一手打着洋伞,一手牵着长尾的小猴、帽上插着鲜花、和一个男人并排着慢步而行,似乎在欣赏少有的良晨美景。专家们认为猴子是花花公子的象征。“母猴”一词在法语中是妓女的俗称。因而她身边那个手拿文明棍、头戴博士帽,身着上层人士服装的人物显然是个浪荡子弟,因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解自明。被认为妓女的还有那个站在水边钓鱼的人物。“钓鱼”一词在当时是妓女钓嫖客的暗语。在法语中钓鱼”和犯罪二词的书写基本相同,发音也十分近似。妓女背后树下那个打伞的老妇,是医院里来此散心、呼吸新鲜空气的病人。在她的身旁,是我们上边提到的那个“消防栓”似的人物,是陪伴着她的护士。
  对这幅画人们提出疑问最多的就是,既然是礼拜天下午,为什么游客绝大多数皆为妇女,即使有成双成对者也多为妓女与嫖客之类的人物,更看不到一个全家福出现呢?这也是本文一开头,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布洛赫称之为“礼拜天的悲痛”的原因。因为当时法国工人还没有正式的法定礼拜天。直到1902年妇女才得到合法的每周一天的假日。至于男士,4年后,也就是1906年他们才争取到这个基本权利。大碗岛当时还不是上层人士度假的地方。因而少有全家福的出现是势所必然的了。看来修拉这个题材,也涉及到一个广为关注的社会问题。当然修拉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他说:“我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创作绘画,仅此而已”。
  无可否认,修拉对绘画确有极其卓越的贡献。他是新印象派或称点彩派的创始人。著名美国艺术史论家阿纳森在他的《西方现代艺术史》(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4年版)一书中指出:“修拉的点彩主义不仅影响了野兽派和二十世纪早期立体主义的某些方面,而且也影响了新艺术运动的画家和设计师,以及许多德国表现主义者。他的艺术几乎在每一个重要的试验性绘画派别中,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使人们得到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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