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钢管舞林:在抑郁母亲风起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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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为母亲过生日

  因为跳钢管舞,恩施小伙周宇招致了“不三不四”的评价,其父亲更因无法忍受风言风语,心思恍惚跌下悬崖身亡!母亲将祸端归结到儿子的不听话上,她封闭心门,视儿子如无物……
  背负心理重负,再无退路的周宇,奋力拿到多个世界钢管舞冠军,此时母亲却患上了抑郁症!这些成就能否化解母子间的危机?为了救母走出抑郁,周宇又会动用哪些心思?他们最终能走向和解吗?

父亲车祸后的殇:妈妈与我决裂了!


  2009年3月,在深圳市的一家钢管舞学校,周宇正在为学妹们展示钢管舞技巧。突然,堂哥给他打来电话:“小宇,你马上回家,四叔出了车祸。”周宇如雷轰顶,耳中传来母亲悲恸的哭声,他急忙问:“我爸伤得重不重?”堂哥怒道:“别问了,你马上回家!”说完挂了电话。周宇再打过去,却没人接听。
  周宇马上买了火车票赶回老家。刚进家门,就被伯父迎面甩了两记耳光。接着,他被拎到父亲的灵前!周宇心里的天崩塌了:离家三年,和父亲在电话里争执多次,现在却天人两隔——
  周宇,1990年出生于湖北省恩施市一个土家族寨子。父亲周祖祥是一名酿酒师,开的酒坊在当地很有名气。母亲喻照慈帮丈夫酿酒。姐姐周琴比他大三岁。从小,父亲和家族里的长辈就对周宇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继承酒坊。
  周宇却对酿酒没有兴趣,他喜欢听着音乐翩翩起舞。父亲鄙夷:“不务正业!”2007年5月,读到高二的周宇“通知”父母:“我要退学去学舞蹈。”父亲周祖祥直接甩出家里的酿酒配方:“不想读书,就在家跟老子学酿酒!”母亲喻照慈也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见说不动父母,周宇直接不告而别。他来到深圳一家工厂打工,努力攒着学舞蹈的学费。半年后,他拿着六千元,找到一家专业的舞蹈学校报上名,开始学钢管舞。
  不久,周宇学钢管舞的消息被一起打工的同乡传回老家,村里人看到周祖祥都打趣:“你家周宇去学闹妖舞了!”周祖祥怒气冲天,辗转找到周宇学校的电话,将周宇一通斥骂:“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村里人都在笑话我,你马上回家!否则老子过去打断你的腿!”周宇不肯示弱,他冲父亲吼道:“钢管舞是专业舞蹈,跟你说你也不懂!我不可能像你那样一辈子困在大山里,困在一个小酒坊!”
  挂了电话,周宇又投入到学习中。其实在学校里,周宇压力也很大:他是班上唯一的男生,在一群女生中格格不入。女同学们纷纷好奇,取笑他一个大男人学什么钢管舞。周宇暗下决定,一定要跳出名堂,给所有笑话他的人看看!
  对于一个男孩来说,要学好钢管舞并不容易,他多次从钢管上摔下来,伤痛不断。2009年春节前,周宇被摔得左胳膊骨折,他去医院打了石膏,吊上绷带。在宿舍躺了两天后,又回到教室。胳膊受伤,还可以练腿!这年春节他又没回家,喻照慈偷偷给儿子打来电话:“儿子,你都两年没回家了,妈想你了。你爸爸喝醉了睡着了,我知道他也想你。你在外面一定好好的!”听着妈妈温情的话语,周宇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完他擦擦眼泪,来到练功房继续练习……
  每次接到父親的电话,说不上两句,就吵起来,以后周祖祥再打来,周宇不再接听。联系不到儿子,还要听着村里人的挤兑,周祖祥满脸郁闷,经常神情恍惚。2009年3月的这天凌晨,他在送酒的过程中,骑着摩托车冲到了悬崖下。等天亮后,喻照慈带人找到他时,他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周宇接到堂哥的电话赶回老家时,便发生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父亲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哭喊,周宇悔恨不已。更让他揪心的是,回家后,母亲再未看过他一眼!料理好父亲的后事,喻照慈对儿子还是不理不睬。周宇忍不住拉着母亲的手打自己的脸,他哭喊着:“妈妈,你怪我就打我,不要不理我。”喻照慈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还是一言不发。周宇很伤心,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母亲开口说话。一天他收拾房间,在抽屉里看到母亲写的日记:“祖祥,你怎么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小宇回来了,我在想如果他当时听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早走了?”妈妈对自己仍有怨恨,周宇绝望不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他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妈妈,爸爸走了,你还有我们。不孝的儿子请求您,为了我和姐姐也要坚强。我会努力跳出个样子,因为我已经无法回头。妈妈,请您原谅儿子!”留下信后,周宇将妈妈托付给姐姐和亲戚,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虽然喻照慈不言不语,但儿子的“逃离”将她彻底伤透,她给儿子发了短信:从此断绝母子关系!
  回到学校的周宇,失去父亲,母亲又与自己决裂,他的苦闷无处发泄,只能全部寄托于钢管舞上。他的刻苦和技艺得到教练的认可,教练推荐他去酒吧演出,每月三千元工资。周宇每天上完课就去酒吧表演,生病也不缺场。
  而每次想起妈妈那条决裂的短信,周宇就伤心不已,但他每次发了工资,留出学费和生活费后,还是将剩余的钱,全部打给了妈妈。他不敢打电话,只能让每月的汇款单带着自己的牵挂,飞回到她的身边。

为父献舞夺冠,又带母亲走出抑郁


  即使如此,喻照慈还是对儿子不闻不问。每年春节,别的同学都回家团圆,周宇只能在教室练习舞蹈。孤独奋斗终于结出了硕果。从2013年开始,他一边在学校代课,一边参赛,在国内钢管舞界夺得多个冠军。2015年,他开始走向国际,夺得两个世界钢管舞冠军。他将这些成就编成短信发给母亲,依旧没有回应。周宇伤心不已。
  2017年,周宇开始备战在俄罗斯举行的世界钢管舞锦标赛。谁知一次训练中,他的左手臂拉伤,无法上举。到医院检查后,医生告知他左臂软骨挫伤,要想彻底治愈必须手术。此时离比赛只有两个月,如果他不顾伤情继续训练,后果极有可能是告别舞蹈行业。周宇失魂落魄地回到练功房,难道真要放弃吗?他不甘心!带着这份不甘,他决定最后一次参赛。而这次,他要献祭父亲。他挑选出一支舞曲,脑中回闪着与父亲相处的一幕幕,开始设计动作。   6月,经过保守治疗,伤臂未完全恢复的周宇站在了俄罗斯的舞台上。他穿着土家族服饰,端着一个道具酒坛上台,将酿酒动作与钢管舞融合在一起,尽情挥洒。周宇默念着:爸爸,虽然我没有继承您的酒坊,但我把您的酿酒技艺展示在全世界人的面前,这也是我传承您的技艺……舞蹈结束后,台下掌声雷动。不出所料,这次大赛,他获得冠军!
  回到国内,周宇将获奖照片发到朋友圈,姐姐在下面评论:妈妈都要死了,你还在搞这些没用的!周宇急忙打电话过去询问,得知在他比赛期间,喻照慈做了甲亢手术,因为周宇手机未开通国际漫游,周琴根本联系不到他。周琴说:“妈妈手术后进了ICU,能不能顺利出来还不好说!”周宇耳中如同炸雷,他狂奔到机场买了机票飞回湖北。第二天来到医院,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的妈妈,周宇极力控制住哭声,呼唤着妈妈。喻照慈仿佛感觉到儿子的到来,勉强睁开眼睛,答应了一声。周宇泪如雨下。
  儿子的到来,让喻照慈有了力量,两天后,她病情好转,转到普通病房治疗。周宇衣不解带地守在母亲身边,很快瘦下来,眼窝深陷。但妈妈对他还是淡淡的。半个月后,喻照慈的各项指标稳定下来,周宇才在教练的催促下回到学校。
周宇勇夺世界冠军
翩翩起舞的周宇

  2017年8月,周宇又接到姐姐的电话:“周宇,妈妈在闹自杀,她患上了抑郁症。”原来在家休养的喻照慈以睡不好觉为由,让周琴从医院开出安眠药,却根本没吃,已经偷偷攒了十几颗。周宇这才知道,妈妈多年来的沉默不语,不是故意不理自己,而是父亲去世后,她陷入了抑郁症的深渊!
  即使得到再多的冠军,失去妈妈还有什么意义?周宇回到多年不曾回去的家,将从没有出过大山的妈妈,强行“绑架”到深圳。他要赎罪,也让妈妈看看他做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刚到深圳的喻照慈,对儿子又进入不理不睬模式。周宇白天带着妈妈到学校,安顿在教室的一角。晚上他锁上房门,在卧室安了一个小床陪着妈妈。喻照慈稍有动静,他就急忙起身看。做手术后,喻照慈有些抵触去医院。周宇像对待任性的孩子一样哄着妈妈,去医院拿药,找医生对她进行心理辅导。不久,喻照慈的情绪放松很多,周宇高兴不已。
  医生说过要同病人多交流,但母亲对自己抵触,怎么才能打开她的心扉呢?周宇买来心理学的书籍翻看,有一个观点让他大受启发,那就是“投其所好”。妈妈以前喜欢侍弄花,周宇带着妈妈来到花市,买回很多盆花放在阳台上。他哼着歌给花拍照,果然,喻照慈忍不住拿起水壶浇水。周宇偷着乐起来。
  周宇又买来几条金鱼,晚上回家就故意“支使”喻照慈:“妈妈,喂喂鱼吧,它们要饿死了!”喻照慈默不做声地去喂鱼,看着鱼儿游来游去,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两个月后,喻照慈病情有所好转,在心理治疗方面也越来越配合。周宇又使出大招——周末,他带她来到海边。退潮的沙滩上,周宇抓起一个小螃蟹,冲着喻照慈“炫耀”。喻照慈也不甘示弱,捏起一个小螃蟹丢到儿子头上,哈哈大笑起来。周宇愣了:多少年没听到妈妈的笑声了?他也跟着笑起来,又仰起头努力将眼泪逼回去。
  下午周宇带妈妈来到休闲吧,两人喝着新鲜椰汁看着大海,喻照慈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爱出来了,还是外面的世界大。”妈妈分明对外面的世界是喜欢的!周宇后悔带妈妈出来得太晚,或许早一些带她开阔眼界,她就不会抑郁。
  从此,周宇想尽办法安排周末活动。他带喻照慈去电影院看4D电影,看着屏幕上飞来的石头,喻照慈急忙低头躲过,周宇在旁边哈哈大笑。喻照慈嗔怪:“别影响别人看电影,不文明。”看过电影,周宇又带喻照慈逛商场。喻照慈看看那些价签,拉着儿子就要离开。周宇选中一条花裙子,不由分说地将妈妈推到试衣间。等下次出门,他又“命令”妈妈必须穿上新裙子。看着妈妈走在街上,姿态越来越放松,周宇知道自己的心机又蒙对了!

母亲爱上广场舞,母子和解迎新生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喻照慈的情绪有了很大改观。医生说,要重建她对生活的热爱。本来不做饭的周宇,决定重燃家里的烟火气。他带着喻照慈去菜场买菜,回家后笨手笨脚地开始忙碌。可惜他操作不熟练,一会儿哐当,铲子掉到地上,一会儿“啊呀”一声,热油烫了手。喻照慈只好亲自下厨。周宇“撒娇”:“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粉蒸排骨了!”喻照慈说:“配料都在老家,我怎么给你做?”周宇撇撇嘴,不再说话。
  没过两天,周宇接到舅妈寄来的包裹。他打开一看:老家自制的辣酱、玉米粉,还有一大包糍粑。他兴奋地跳起来!那天晚上,要保持身材的他,不仅吃光了妈妈做的粉蒸排骨,还生生吃下两碗米饭。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喻照慈也很开心。
  周宇开始感觉到,妈妈的心重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喻照慈从此主动做饭,做的全是周宇爱吃的。周宇左臂的伤需要擦活络油。有天他刚拿出活络油,喻照慈就接过来,手法轻柔地给他擦上,周宇特别感动,不由地说起因为手臂受伤,差点被终止的舞蹈生涯,眼中泪花点点。周宇以为妈妈会说不跳舞也罢,没想到妈妈只是安慰自己不要太拼。妈妈完全接受自己跳钢管舞的事情了!周宇心里乐开了花!
  2017年10月,周宇创办了自己的舞蹈培训机构,他带出來的学生经常在全国各地斩获大奖。很多人夸赞喻照慈教子有方,喻照慈笑得合不拢嘴。渐渐地,她主动问起周宇获奖的事情,周宇眉飞色舞地讲起在国外参赛的经历,包括穿着土家族服饰领奖,而获奖曲目是献给父亲的纪念。他将视频回放给喻照慈看。看着儿子在钢管上旋转腾挪,喻照慈由衷地说:“跳得好,给你爸爸争气了!”听到妈妈的认同,周宇好想抱着妈妈大哭一场,又怕吓到她,自己躲到厕所里哭得怎么也止不住!
  为了让妈妈了解跳舞的魔力,周宇又心生一计,他要带她杀进舞蹈界。周宇带着妈妈来到广场,看着同龄人热火朝天地跳着广场舞,喻照慈有点瑟缩不前。周宇拉着她加入队列,她捂着嘴笑却不肯跟着学,冲儿子嚷:“我跟不上舞步,不要逼我!”
  周宇拉着妈妈回到家,将广场舞视频搜出来,把舞蹈动作拆解开教喻照慈。毕竟是土家族儿女,喻照慈学得很快。再一次来到广场上,她加入到队伍中,自信地跟随大家跳起来,大家都赞叹这“新人”学得真快!得到赞同,喻照慈更加有了动力,不需要周宇再“动员”,她每天晚上都会到广场跳舞。跳了一段时间,因为喻照慈舞步轻盈,形象也靓丽,她成为领舞者之一。但喻照慈却开始“不知足”:她嫌弃广场舞不够洋气,让儿子到网上找音乐,配上舞蹈动作,她学会了再去教别人。很快,喻照慈成了广场上的“耀目之星”。
  通过一段时间的舞蹈锻炼,喻照慈的身体强健起来,抑郁症不翼而飞。舞蹈带来的气场,让她越来越自信。很快,喻照慈吸引了倾慕者,一起跳舞的陈国筹喜欢上了她。一开始喻照慈有些纠结,她小心翼翼地问周宇:“儿子,如果妈妈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你会不会看不起妈妈?”周宇说:“不会的妈妈,只要你开心,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陈国筹来过家里吃过几次饭,周宇与他交流,感觉他为人可靠,对喻照慈也体贴照顾。问过妈妈的决定,他给两人在恩施买了房子,让他们安下了家。
  如今,喻照慈与周宇的冲突只有催婚一项,而周宇也有了意中人。牵挂着妈妈在老家,周宇开始将事业的重心向恩施转移。2018年10月,周宇和妈妈去给爸爸扫墓。在周祖祥墓前,喻照慈终于放下十年的心结,对周宇说:“儿子对不起,我不应该将你爸爸的意外怪到你头上。”周宇泪眼迷蒙地紧拥着母亲说:“无论你如何待我,你一直是我最爱的妈妈。”经过十年的疏离,母子俩终于和解。
  编辑/宋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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