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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向人不厌其烦地推荐《浪潮之巅》,但出于职业习惯,又不喜用“第一”、“绝对”这些词。后来总结出经验,对还没看过的人,我会介绍说“这本书非常适合用来‘一口气读懂信息工业史’”,而对于读完一遍对我说“真好看”的人,则会进一步用劝诱的口气说,想学会分析互联网企业吗?再读一遍吧,这本书里也详细传授了方法。
就经济史读物而言,《浪潮之巅》不仅晓畅易懂,更懂得在写作节奏上控制张弛,将一个个市值百亿、影响世界经济和科技格局的公司兴衰历程,写得荡气回肠。这并不仅仅因为作者本人身在局中,既有在谷歌多年的工作经历,也有与其他大公司中高层、风险投资家的密切往来,而且来自于他深厚的人文素养。作为处女作,《浪潮之巅》的体例极为娴熟,毫无生涩之感;而在一些经典章节例如AT&T一章中,对AT&T工业园如诗如画美景的描写,画面感极强,优雅地将读者带入这个辉煌帝国的历史中。
吴军博士和本书的出版人曾经向我揭晓过写作上无师自通的谜底:忠实地模仿大师。吴军受斯蒂芬·茨威格的《人类群星闪耀时》影响至深,《浪潮之巅》其实参照了这本书的体例,甚至书名也深受其影响。
这种笔法描写信息工业史格外合适。在这个由摩尔定律决定的行业,每18个月集成电路的晶体管数量就会翻一番,也意味着此前的产品将贬值一半;基础设施的不断降价,又使得软件和网络的使用成本日益降低,逼得从业者不断创造出新产品、新模式以维持利润。茨威格需要选取人类历史上极为特殊的时刻,才能描写出那“充满戏剧性和命运攸关的时刻”;但在高速发展的信息工业中,这样的时刻俯拾皆是。郭士纳决定接任IBM CEO的那一刻,比尔·盖茨决定全力开发浏览器的那封邮件,都成为超越时间的决定性影响。
除了易于阅读外,《浪潮之巅》更有其企业分析方法论方面的成功。谷歌上市后,一批拥有早期股票的员工都成了富翁,理财的必要性被提上了日程。高盛、大摩的一些投资经理,因此得以经常为谷歌员工们讲课,分析资本市场的涨跌趋势,以及他们的投资理念。作为2002年即加入谷歌的员工,吴军系统地学习了这些知识,并由此了解了华尔街的运作方式,以及他们在幕后影响上市公司运作的逻辑与操作。这也是《浪潮之巅》中,能屡屡成功运用股价走势图分析公司战略得失的原因。
拥有了强大的分析工具,加上原有的深厚产业背景,吴军能够精细地为读者解剖每个公司,并将这种思维方式与方法论传授给读者。这其中,企业基因论成为十分重要的判断工具。
信息工业本身十分年轻,很多公司迄今仍由创始人掌握,因此,创始人的性格、特长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公司的走向。例如兼具艺术与海盗气质的乔布斯,创造了桀骜不驯的苹果;而律师后代出身的比尔·盖茨,则打造出创意缺乏但商业操作精准无敌的微软。而在那些具有悠久历史、迭经领导人轮替的公司,早已由制度与官僚体系接管管理,这种一把手性格对公司的影响则不多见。曾经有个老牌外资企业管理者不屑地说道,“大中华区早已成熟,即使一头猪坐在总裁位置上,也能正常运转”。
而在创始人性格之外,更重要的企业基因则由“发家之本”决定。吴军分析说,某公司如果持某种业务发家,则该业务部门在公司的话语权必强,获得的资源也相应多很多,在这个领域的新业务拓展也会顺利得多,由此形成正向循环,最终公司的走向即围绕该业务而定;但反过来,与该业务性质冲突的新业务,则往往不会得到很好的发展,最终导致公司创新乏力,被后继者取代。新浪以媒体发家,所以种种业务均具有鲜明的媒体特色,微博也是媒体属性远大于社交属性;摩托罗拉以模拟通讯技术达致公司发展顶峰,所以十分排斥数字通讯标准GSM,最终手机王座失落于诺基亚之手。
国内很多互联网公司已经意识到了企业基因的双刃剑影响。例如腾讯,其QQ业务是安身立命之本,但为了防止这个业务阻碍创新,马化腾就会去扶植本部之外成长起来的微信,以后者布局移动互联网;阿里巴巴以B2B业务起家,以淘宝安身立命,为了防止这二者做大,马云即频频进行高管、中层轮岗,打破既有格局,以内部竞争促进创新因素成长,防止被外来者威胁。百度这方面迟迟未有动作,遂有李彦宏突然呼唤“狼性”的无奈之举。
除了企业基因论,《浪潮之巅》还以信息工业的几条基本定律如摩尔定律、反摩尔定律、诺维格定律,揭示了IT企业不进则退、频繁创新的背后成因。能够熟练运用这些工具对企业进行分析,既是阅读《浪潮之巅》的一大乐趣,也是这本书留给读者的最大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