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是中国传统绘画的重要支脉，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已有萌芽，如顾恺之《洛神赋图》中的背景可以得见山水画的雏形，而山水画论的提出使得山水画的创作得到了质的飞跃，如东晋宗炳的《画山水序》中明确提出了“圣人含道暎物，贤者澄怀味象。至于山水，质有而灵趣……”等理论，成为山水画创作的首要纲领。此外，还有南朝王微的《叙画》，指出了山水与地图的区别，并且强调山水画创作中的“致”和“情”，他的“畅神”说明了那一时期山水画家对自然风景、山川河流的娱情作用的认识。隋唐时期山水画的题材较之前有了很大发展，艺术品鉴也有了较大的提高，山水画逐渐发展成为独立的画种。宋代则是山水画空前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这一时期大家辈出，绘画理论也日益成熟，而形成宋代山水画繁盛景象的原因值得我们去探讨和研究。
　　一、对前人的借鉴和传承
　　五代与南宋在中国美术发展的时间节点上都是承上启下的时代，如五代时期比较有代表性的荆浩、关仝、董源、巨然对之后北宋的山水画发展影响巨大，而南宋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的造境章法亦被元代各大家继承并创新，体现了这两个重要时代中国山水画取得的巨大成就，而宋代山水画的繁荣与唐代山水画的发展以及五代时期山水画的进一步繁荣有着密切联系。
　　北宋时期山水画在五代之后得到了更为成熟的发展。这一时期山水画大多继承五代时期荆浩、关仝为代表的北方画派风格，创作题材以黄河沿岸关洛地区的名山大川为主要形象。北宋初期山水画以李成、范宽成就最为卓越。李、范二家的风格都源于五代北方山水画派，但由于他们所处地区不同，所写景物和画家的胸襟气质的差别而各创门户。“北宋人评李成山水谓：‘笔润而墨精，烟岚轻动，如对面千里，秀气可掬。’论范宽山水：‘如面前真列峰峦，浑厚气壮雄逸，笔力老健。’”宋中、后期的山水画大家郭熙、许道宁等人皆受李成影响，并且出现了米芾父子为代表创造的以表现江南景色烟雨朦胧的“米家山水”，以赵令穰为代表的小景山水和王希孟、赵伯驹等人创造的以细密艳丽著称的青绿山水。北宋靖康之变后，画院画家流离，皇室南迁，宋朝的绘画中心逐渐转向烟雨轻蒙的江浙一带，由此画家们的画风由北宋时期的浑厚雄壮演变成为南方雅致清灵的艺术面貌，而南宋四家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开创了南宋山水画在表现形式上以简括的笔墨技法、挺拔秀美的山川形象和在构图及章法程式上革新的道路。两宋时期画家们对前人尤其是五代时期山水画家画风和画论的借鉴与研习为宋代山水画的空前繁荣打下坚实基础。
　　二、宋人自身的独特创造--以“米家山水”为例
　　宋代传统山水画，以继承唐、五代以来的以色墨相结合的淡色晕染山水画为主，兼有青绿山水。因北宋中期 “文人墨戏”风气盛行，宋徽宗时期出现了新的山水画派，即米芾、米友仁父子开创的“米家山水”（“米点山水”或称“米氏云山”）。
　　北宋以前的山水作品内容多描绘北方雄伟的山川，而“米家山水”的作品则钟情于江南一带烟雨朦胧的独特美景。从“米家山水”的表现技法上看，其作品摒弃了传统山水画的勾、皴等笔墨技法，对王维的“泼墨”和董源的画法在继承的同时更有创新。“不用勾勒轮廓，而是充分利用纸笔墨的特性，用侧锋、横点表现，水墨浓淡不一、墨点大小不同，错落堆叠，塑造出山石的形状。”它充分发挥了水墨融合、墨色晕染所形成的效果，形成了含蓄、空濛的神韵趣味。
　　米氏云山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米友仁创作的《潇湘奇观图》。这幅长卷表现了江南云雾变幻的奇境，充满灵动之气。“开卷便是浓云翻卷，远山坡脚隐约可见，随着云气的游动变化，山形逐渐显露，重叠起伏地展开，远处峰峦若隐若现于团团白云中。中段主峰耸起，宛如镇江一带尖峰起伏之状，林木疏密，表现远近与层次，此段山水清晰，显露了真实。末段一转，山色又隐入淡远之间，处处体现造化生机。”从此图中可看出，画家采用“米点”画法，带有极强的个人表现风格，错落有致的远山和水岸旁的丛树皆用不同墨色的长点积染而成，作者用淋漓的水墨画云雾缭绕的江上云山和水岸边的葱葱树木，对山峰、江水、树木并未做具体细致的描写，追求的是苍茫雨雾中自然界的特殊韵致。
　　此外，绘画理论研究也有重大成果，如郭熙的《林泉高致》，他强调对真山水进行深入的观察体验，要“身即山川而取之”，要注意不同角度、季节、气候等条件所形成的变化。他认为山水画家应“所养扩充”，“所经众多”，“所览淳熟”，“所取精粹。”画论中还论及如何创造生动优美的意境，多方面谈到山水形象及章法结构、笔墨技巧，其中如“三远”、“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等，都是很精彩的论述。《林泉高致》的出现标志着山水画理论已进入成熟阶段。
　　三、院体画与文人画的争奇斗艳
　　宋代山水画的繁荣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宫廷画院的画风与文人画的相互影响。提及宋代山水画必然要以院体画和文人画两大画系为中心来论述，这时的院体山水画与文人山水画都有了很大的发展，并日益完善。
　　北宋院体画、南宋院体山水画以马远和夏圭的苍劲水墨创造的画院山水“精妙之笔，清刚之气”为独特艺术特征。他们的最大特点是构图上突破全景程式而画边角之景，用墨如用笔，山，石，木皆见骨，骨中见韵，造型用笔都非常讲究。鲁迅先生对宋代院体画也有评价：“宋的院画，萎靡柔媚之处当舍，周密不苟之处是可取的。”文人山水画的主要艺术特征是在造型上求“简”，与“院体”画派相对应的是“野逸之美”。它以水墨为上，重在表现。画家摒弃了对自然山水外在的热心，而转向其自身内在本质的探索。以画家主观意向为创作源泉，以自由的心灵之于创作，必得使一切物质精神化。
　　值得注意的是，文人山水画在这一时期有一独特的艺术特征即艺术形式与画面内容的丰富，即“诗”“书” “画”“印”俱全。院体山水画家在画面上也有画跋和落款，但一般只题在画面不显眼的位置上，如范宽的《豀山行旅图》和郭熙的《早春图》。文人山水画相对于院体画来说更加注重自身修养品质，不仅寓情于画面之中，并且更加注重画面构图、布局以及章法程式等，同时在画面上作赋题诗，以诗入画，追求诗、书、画，印的结合，注重浓淡墨色的表达以及笔墨技法的运用。诚然，院体山水画与文人山水画虽然在表现形式等方面都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但从宏观上看，二者在审美的目的上都是一致的，无论是院体画还是文人画都为这一时代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繁荣提供了条件。之后，由于时代的发展，中国传统绘画美学理论的导向作用以及诸多具有创新意识的画家的求变思想，二者在绘画风格及表现手法以及艺术效果上拉开了距离，各自以新的艺术形式影响着后期中国传统山水画的发展。
　　宋代是山水画承上启下的一个时期，它的繁荣之象是多方面综合影响所致，既有传承前代画家笔墨技法的原因，又有宋人自身孜孜不倦的探索和创新，而最重要的原因无非是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和宋朝统治阶级的审美情趣，多元化的因素影响着宋代山水画也向着多元化、丰富化发展，而宋人的创造也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下一个时代的山水画家们。
　　（作者单位：江西省南昌瓷板画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