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隐形”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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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四岁的阿愚坐在父亲鞋摊旁的凳子上,吃着冰激凌。
  一只粉蝶停在父亲的鞋箱上。然后,径直朝街对面飞去。
  阿愚站了起来,想知道它飞向哪里。
  父亲正埋头修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阿愚背对他朝街对面走了去。
  粉蝶飞飞停停,阿愚也走走停停。最后,那只粉蝶落在了一株黄桷兰树上。
  
  喂。从那株黄桷兰上传来脆脆的声音。
  阿愚抬起头。
  从树叶浓荫间露出一双光光的脚。
  阿愚愣了。他以为那双脚在对他说话。
  喂。一个女孩的脑袋顶着几缕树叶间的阳光露了出来。
  是刚才那只粉蝶变的?阿愚想着,便看向粉蝶方才落的地方。可是,那只粉蝶分明还在。
  你是谁?女孩偏着头,直直地看着阿愚。
  我叫阿愚,今年四岁。阿愚怯怯地舔着手中的冰激凌,回答着。他想自己应该回到爸爸的鞋摊前了。
  哦。女孩从树上探出大半个身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阿愚手中的冰激凌上。
  你是谁啊?阿愚有些急急地将冰激凌全塞在了嘴里,含混地问了一句。
  呃,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女孩有些吃惊地看着阿愚,说,我是天使啊,我当然就叫“天使”了。
  阿愚舔着残存在嘴角的冰激凌,认真地看着天使。可是,天使身后并没有翅膀。于是,阿愚有些失望。
  你没有翅膀?
  是隐形的。天使咧嘴笑着说道。两排如玉的牙齿在树叶间宛如珍珠般耀眼。
  嗯。阿愚相信了。
  天使从树上站了起来。
  你看着,我要从这里飞下来。天使说着,展开了双臂。
  阿愚期待着。
  可是,当天使做出跃跃欲试的动作时,阿愚还是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算了,我今天已经飞过一次了。天使冲阿愚笑了笑,然后扶着树干“噌噌”地下到了地面。
  阿愚松了一口气。
  
  天使站在阿愚的面前,“吃吃吃”地笑着。
  阿愚仰起头。
  天使蓬乱的头发上、白色衬衣的纽扣眼里全插着黄桷兰,飘着一股股清香味儿的黄桷兰。
  想要吗?天使拍着牛仔短裤的裤兜问阿愚。
  阿愚点了点头。
  于是,天使掏出一大把黄桷兰,认真地一一将一枚枚黄桷兰插在阿愚的耳朵上、蓝色短上衣的纽扣眼里和装着两粒糖果的短裤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天使很满意地拍了拍阿愚的脑袋。可是,阿愚却有些伤心地看着那两粒被扔在地上的糖果。那应该是薄荷味的,他想。
  (二)
  你知道我爸爸的鞋摊在哪里吗?阿愚问。
  嘘,别说话,你想知道这家烧饼铺的老板是从哪里来的吗?天使神秘兮兮地指着正熟练地将一个个烙好的烧饼放入柜前的中年男子。
  阿愚点了点头。
  是从大海边来的呢,很远很远很远地方的大海。天使用双手在胸前拼命地划着,仿佛正在大海中游泳。
  他本来是一名渔夫,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他捕到一条蓝色的海豚。“好心的渔夫,如果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你未来的妻子在哪里。”海豚说。于是,渔夫就放了它。“你的妻子在很远很远很远的一条叫‘妖精街’的地方,她是一把木勺,不过她注定是你的妻子。”渔夫相信了海豚的话,就来到这里。果然,他在这里找到一把黑色的木勺,并和她结了婚。
  阿愚瞪大了眼睛。他从来不知道人也是可以和木勺结婚的。就在这时,烧饼铺老板的妻子走了出来,黑黑的,瘦瘦的。
  她不是木勺。阿愚说。
  她就是木勺。天使坚持着。
  也许因为她是天使,所以才看出她是一把木勺吧?阿愚想着,于是便认真地看那把木勺如何拎起烧饼,如何骑上自行车,又如何自如地拎着烧饼蹬着自行车朝街的那头而去。
  
  阿愚所在的这条老街,其实就在阿愚爸爸摆鞋摊那条街的后面,但是因为从黄桷兰树的地方绕了一大圈。所以,阿愚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老街很破旧。破旧的房子,破旧的橱窗,破旧的垃圾桶,摆放得乱七八糟的破旧自行车、破旧三轮车,还有那些门板斑驳的破旧铺面。可是,因为这里有渔夫,有木勺变成的渔夫妻子,阿愚顿时对这个破旧的街产生了好奇,有了好感。
  
  那个人是一只石狮子变的。天使又指着一个正从三轮车上搬着成箱啤酒的小伙子。
  他本来一直一直站在这个城市的大门口。可是,在一个月圆之夜,他偷听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的甜言蜜语后,就想:“啊,变成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正巧他这个愿望被巡夜的土地公公听见了,于是就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不过,他每个月都会有一个晚上重新变成石狮子回到原处履行职责哦。
  阿愚半信半疑。六·一儿童节那天,爸爸妈妈带他去郊外玩时,城门口的的确确站着石狮子的,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一对。
  另外一个石狮子也变成了人吗?阿愚问。
  嗯,就是坐在里面吃东西的那个胖家伙。
  阿愚看过去。在那家烤肉店内果然有一位胖胖的叔叔边汗流满面地吃着东西,边和那位石狮变成的小伙子说笑着。
  幸好他们还在一起。阿愚想。
  
  距离烤肉店不远的地方,一位婆婆正摆着地摊,地摊上摆满了头饰。
  在这条街上,数她最厉害,她是从森林里来的老树精。天使有些害怕地伏在阿愚的耳朵上说。
  于是,阿愚也莫名地有些害怕起来。
  别怕,有我在。天使又“吃吃吃”地笑了起来,并牵住了阿愚的手。阿愚便镇定了。
  她为什么来这里?
  来寻找丢失的宝物。传说,这街上有人从森林中窃取了一件非比寻常的宝物,她是被统管森林的白鹤派来的。
  森林中不是老虎最厉害吗?
  那是从前的事。天使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老树精的眼睛可真厉害,比X光还厉害,能看清你在想什么,所以我们千万别被她看到。
  天使牵着阿愚的手,蹑手蹑脚地从地摊旁经过。可是,正在打瞌睡的婆婆却醒了。
  姑娘,买头花吗?婆婆笑眯眯地问。
  啊!天使尖叫一声,甩开阿愚的手,跑开去。
  我没有偷过森林的宝物。阿愚脸色苍白地对婆婆说。
  婆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阿愚。
  
  阿愚在街道的拐角处找到了天使。
  谢天谢地,如果被她看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就糟了。天使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阿愚也松了口气。
  我想回去了。阿愚说。
  (三)
  阿愚没有找到回去的路。
  他和天使走过那条旧街,又往左绕过一条老街,到了一处郁郁葱葱的菜园。
  这是善良的白菜婆婆,这是可爱的南瓜公公。天使站在菜园中为阿愚一一指点。
  当天使真好,什么都知道。阿愚想。
  这个大冬瓜最可恶了,每到半夜三更就唱难听的歌。天使朝一个蒙着一层灰白色“面纱”的冬瓜狠狠踢去。阿愚也想上前踢一脚,却不敢。他担心那冬瓜果真会在半夜三更时跑到家门口唱歌,那样辛苦了一天的爸爸妈妈保准会被吵醒。
  这里最可怜的就是这些小白菜了,死了娘,还要被卷心菜欺负。天使蹲在那些小白菜旁,伸出手,怜惜地抚摸着它们。
  小白菜的娘是谁?阿愚问。
  当然是大白菜,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天使又用吃惊的眼神看着阿愚。
  阿愚摇了摇头。
  家里有的是大白菜、小白菜,可妈妈却从来没告诉过阿愚它们是母女俩。也许是她忘记了吧。阿愚想。
  
  听,它们开始说话了。天使压低声音,兴奋地对阿愚说。
  阿愚蹲下身子。认真地听。
  可是,菜园中除了微微的风声、菜青虫轻轻噬咬菜叶的声音、蝴蝶振翅的声音,还有天使的呼吸声、阿愚的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了。
  我什么也听不见。阿愚沮丧地说。
  天使同情地看了阿愚一眼。
  豆荚说,等晚上出来的时候大家就一起玩牌,不准缺席,谁缺席明天谁就被青虫吃掉。
  它们有牌吗?阿愚问。
  当然有,要不它们为什么要保留那些落在身上的树叶。
  阿愚从一株青椒上捡起一枚榕树叶,对着正午有些懒洋洋的太阳看着。叶子上脉络分明。这些叶子就是它们的牌?阿愚问。
  天使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些红萝卜在说什么?准备离开菜园的时候,阿愚仿佛看到那些红萝卜朝他点了点头。
  它们说,今天菜园里来了两位天使。
  我不是天使,她才是。阿愚弯下腰,指着天使,认真地对红萝卜们解释着。
  (四)
  天使在菜园的附近采了许多野花。回去的路上,她左手拿着一大束,右手也拿着一大束。而阿愚也高兴地用双手捧了一大束。
  我要回去洗个鲜花澡。天使说。
  我要回家。阿愚说。
  我洗完澡,就送你回去。
  阿愚同意了。
  天使将阿愚领到一处有些破旧的小区,又从生了锈的小区大门进了一栋有些破旧的楼房。走到三楼,天使打开了门,并径直走向卫生间。那里有一个白色的浴缸,很干净。
  我每天都要洗三遍澡。
  我每天只洗一遍,我妈妈也只洗一遍,我爸爸也只洗一遍。阿愚说。
  那你们可真够脏的。天使又很同情地看着阿愚。然后转过身,打开了水龙头。
  天使严肃地将野花一瓣一瓣撒在浴缸中。阿愚也学着她,将花瓣慢慢地朝浴缸中撒去。很快,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紫的花瓣便漂在水面上,满是芳香,满是美丽。
  
  好啦,我要洗澡了。天使脱去外面的白上衣和牛仔短裤,只余下内衣,站在阿愚的面前。阿愚歪着脑袋看着天使。原来天使也要穿和妈妈一样的内衣。阿愚想。
  天使穿着内衣坐入了浴缸中。阿愚走出了浴室。
  我今天得洗得干干净净的,明天我就要去“天堂”了。听说,那里一周只准洗一次澡。
  门外,阿愚听着。
  爸爸说,在天堂里有许多许多和我一样的天使,我们在一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妈妈也去过那里哦,不过后来她就走了,不见了。爸爸说,她到更远更远更远地方的天堂了。人不见了,都会去那个更远更远的天堂。
  阿愚有些糊涂。妈妈对他讲的关于“天堂”的故事实在是太少了,而阿愚一个也没记住。
  不过,在天堂里,我会想念你的,阿愚。
  我也会想念你的。阿愚说。他很高兴,从此有位天使会想念自己了。
  
  天使湿漉漉地从浴室中走了出来,穿上了白色上衣,蓝色的牛仔短裤。阿愚很吃惊,因为天使没有像他一样将身子擦得干干爽爽再穿衣服。但是,也许正因为她是天使的缘故吧。
  阿愚很高兴地看到天使有些脏的脸变干净了,很白净,而被乱糟糟的头发时而遮挡住的一双大眼睛也全部露了出来。
  天使朝阿愚笑了笑。
  阿愚也朝天使笑了笑。
  两个人像好朋友一般拉了拉手。
  我参加过选美大赛,还得过冠军哦。看,中间这个戴王冠的就是我。天使拉着阿愚,兴奋地指着墙上的一张海报。阿愚凑近看。中间的天使果然戴着电视中王后戴的那种王冠,可是却不是天使的模样。也许天使都有很多不同的面目吧。阿愚想。
  其实,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当国家主席,甚至联合国主席,统领整个地球。可惜我爸爸说那太辛苦,我也觉得是,所以放弃了。天使有些遗憾地说。
  阿愚很钦佩地看着天使,他知道当主席是需要很大很大很大的能力的,所以他觉得天使真了不起。
  不过,我明天会带着一份《拯救地球的计划书》进天堂,现在地球上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天使语重心长地说道。然后,转身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写《拯救地球的计划书》啊,否则就来不及了。天使说完,便趴在那张放着青菜萝卜的桌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忙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回家的路吧。阿愚想。
  我走了。阿愚说。
  嗯。天使头也不抬地应道。
  阿愚打开门,走了出去。
  (五)
  “阿愚,再见。”
  阿愚抬起头,看见天使从三楼的窗户探出脑袋,拼命地对他摇着手中的笔和本子。
  “再见。”阿愚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那丫头就是郑家的疯女?”有两位大娘站在院内的灌木丛旁,望着三楼。天使还站在那里,冲阿愚挥着手。
  “嗯,遗传,她妈也是疯子,前年死的。”
  “听说明天她爸就送她去精神病院了?”
  “嗯。可惜这女孩长得如此水灵,才刚满十六岁呢。”
  阿愚从她们的身边走了过去。
  
  阿愚独自走在那条“妖精”的街上。他走过烧饼铺,走过烧烤店,走过地摊……不过,那位树精婆婆已不见了。也许,她已找到了偷窃森林宝贝的人了吧。
  正是黄昏。“妖精”的街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暖暖的、柔柔的。
  这条街真漂亮呢。阿愚想。也许,爸爸也是一位从遥远地方来的渔夫,也许妈妈也曾经是一位美丽的木勺。阿愚快乐地幻想着。
  可惜,只有天使才看得见这些啊。顿时,阿愚又失落起来。
  在街的拐角处,阿愚遇上了爸爸。
  幸好有人告诉我,你跟着郑家的疯丫头走了。爸爸将阿愚抱了起来。
  什么是疯丫头?
  就是脑子有病的丫头。
  爸爸,我的脑子有一天也会有病吗?阿愚一本正经地问道。
  哈哈,放心,你的脑子一辈子都不会有病的。爸爸乐呵呵地说,并用胡子扎了扎阿愚的脸。
  是这样啊。阿愚说着,便为自己不会因脑子有病变疯而伤心了起来,默默地跟着爸爸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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