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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是什么?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中写道:“艺术是感情的表露,也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语言。”在我看来,艺术可以是梵高笔下的星空、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也可以是伫立在蓝色海港边的悉尼歌剧院。而在摄影师胡婉露心中,艺术是这无聊世界的解药,亦是对自我最有趣的谜题。如果遇到了巧妙的谜题,自己又恰好全然的了解,那就会有灵光一闪的瞬间。创作者用各种手法出题,既可以是音乐、平面作品,也可以是某个装置作品。我们作为观察者,也许能刚好明白创作者的谜底,但也可能我们的答案连出题者也未曾想到。胡婉露既是创作者,也是观察者,她总是希望在生活中能被某个美好的东西击穿灵魂。因此,她无时无刻不在艺术作品中搜寻这样一个个灵感瞬间。同时,也将自己最真实的所想、所感化为影像或是绘画作品来表达。
自由做自己的拍摄者“自信,所以逐渐变得自由。”
中国与英国的距离约为8800公里,远在大洋彼岸的英国,作为全球最著名的艺术国度之一,吸引着众多艺术爱好者不远万里奔赴他乡追求艺术梦想,这其中也包括胡婉露。作为典型的90后,她从小就养成了独处时看书、画画的习惯。虽然看了很多绘画作品,自己也画过许多,但从视觉冲击上来说,图像远比文字更具吸引力,因此从小想要学习摄影的念头就扎根在了胡婉露的脑海里。于是,在学习了四年专业油画课程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奔赴英国学习摄影。在国外的这段求学时光,胡婉露坦言自己不是在学习摄影,更多的是摄影带领她如何感知生活。西方艺术并没有太多设限之处,摄影也好、绘画也罢,它们都只是一种表达途径。在此期间,她的学习生活如同在镜头下慢慢展开的电影,把生活的画面逐渐展开。她会花大把时间去观察,去看天空、看花、看建筑,和很多人聊天,谈论不曾有过的感受,并且感知生命中重要的东西。每个学期胡婉露都需要完成导师要求的完整的拍摄项目,不过这样的完整并非最后作品上的完整,而是追求过程的完整。这样的经历让胡婉露有更多的机会去思考自己的摄影对象是谁?哪些是值得自己按下快门的决定因素?于是,她会每天带着相机去感受,画面在镜头前,思考在镜头后。
回忆起那段时光,胡婉露坦言那时的自己是自信的。在她过往的成长经历中,“打压式教育”时常出现,长此以往,她的内心无疑是痛苦的。但在国外求学的这段期间,胡婉露最大的自我感知是,当她忐忑地跨出脚步想要探索某一新领域时,并没有遭受反对或质疑,更多收到的是来自身边各种人鼓励的声音,并且还会被他们反问“为什不呢”,这其中就包括老师、朋友、合作伙伴,甚至客户,这让胡婉露大受鼓舞。当然,那时的胡婉露亦是自由的。刚到英国不久,胡婉露便与小伙伴创立了一间摄影工作室。创立工作室对她来说,十分单纯,并没有太多想法,甚至在她的描述中,用上了“顺理成章”这四个字来形容她创立工作室的初衷,如她的个性般,随性而洒脱。
如今,当我们翻阅社交媒体时,关于原生家庭的问题、关于女性的各种焦虑问题,时常出现在热搜榜单,的确有不少女生深受困扰,胡婉露也不例外,甚至她的感受会更加明显。正是因为她曾接受了很多善意的鼓励,所以当这些“焦虑”不断裹挟自己的时候,与之相伴的疼痛感也会更加深刻。在那段逐渐建立起自信的时光,胡婉露学会了去正视每一种感受并尝试分析这样的情绪由来。她在那个阶段的许多创作动机都是自己内心最直接的感受。比如,《Waiting for exposure》系列就是胡婉露刚到英国不久,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开启一段充满期待又未知的旅途时,心情在激动且惶恐下开启的创作。胡婉露行走在寒冷阴暗的气候里,些许抑郁的情緒伴随着日渐严重的脱发,未来尚且未知,过往却已远离,一切如同等待被曝光的相纸。慢慢地,她开始收集掉落的头发,直到有一天在暗室冲印照片,她想自己可以用物影摄影的方式记录当时的感受。物影摄影是一种简单直接的摄影方式,简单来说就是用光源在相纸上进行直接曝光。有趣的是,物影摄影不同于今天大部分人使用数码摄影产品所见即所得的成像方式,在最终冲洗前是无法获得影像的。光线游走于物品与相纸之间,是看不见的时间在作画。等待曝光的过程也正如那时的胡婉露等待新生活逐渐展开的过程,结果可能是意料之中,也可能是惊喜,更有可能是一片空白或惊吓。第一组作品胡婉露以写实的方式呈现了脱落的头发与生活物品的画面,随着持续的思考,她开始与身边的人谈论起这种情绪。“他们和我分享了许多类似的经历,虽然细节并不相同,不过在面对未知生活的时候,人们是有相同的情绪的,有人不幸并不能适应,于是有了我的第二组作品。”当创作到第三组作品时,胡婉露已经脱离了物品本身,所呈现的画面是不具象的,可能令人困惑,但各自又有细节更丰富的想象。“其实这也恰好是我所想表达的,耐心等待曝光的过程吧。”胡婉露坦言道。
自我平衡的观察者“观察完别人之后的下一步,就是观察自己。”
回国之后的胡婉露做过独立摄影师,随后进入了媒体行业工作,很多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焦虑随之而来。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按下了加速键,在这个年纪对于女性的各种焦虑也在她的生活中开始出现,年龄焦虑、容貌焦虑、婚姻话题……她努力在与这些植入自己的焦虑作斗争。“不得不说我至今仍然不能平衡很多事情,但好的方面是媒体人的身份让我有机会做一个观察者。我有机会接触到更多志同道合的老师、朋友,也更加开放地接纳新事物。可能以前会以自己的好恶去评判要不要了解一件事物,但现在的我会欣然接受。”作为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回国后的胡婉露也看到了国内越来越多年轻艺术家优秀的作品。但相较于国外的艺术氛围,胡婉露还是希望国内的艺术环境可以对年轻的艺术家们更加友善。
摄影的工作经历让胡婉露从别人的生活中,有机会看到了共通的本质。一次,她和工作伙伴曾在傍晚接到过一位在剑桥大学读书的男生的拍摄邀请。通常来说,胡婉露不会选择从傍晚才开始工作,但是那位男生非常诚恳地希望他们能尽快帮助他完成一条视频。原来,这条视频是用来向他的中国女朋友求婚,希望她能看到视频里他们日常的時光。当胡婉露和小伙伴抵达剑桥大学时,已是深夜,道路四周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那位男生自己也是视觉工作者,合作得很轻松,他分享了很多他们的故事。“回程的途中,我思索着原来爱情可以是这样啊,直到现在我也时常想起这段经历。”摄影带领胡婉露领略过生活里的很多风景,在镜头后她的确也看到了更本质的东西,比如人类真挚的情感。摄影曾将一场非洲葬礼的现场展示给胡婉露,在拍摄前,胡婉露特意准备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没想到现场的氛围倒像是自己在参加一场慈善舞会。到场的宾客穿戴华丽,有着十二分的庄重,却不囿于死亡的悲伤。葬礼在教堂举行,经过较为简洁的教堂仪式后,所有人移步教堂旁的礼堂,他们载歌载舞地高举着逝者的照片,男性家属奏乐,女性家属则跳起舞蹈。一个大家庭的人从世界各地赶来相聚,盛装出席的这场死亡告别仿佛也和开启了新的生命一样值得祝福,这些场景瞬间刷新了胡婉露对死亡的认知,这次的拍摄也带给她看淡生死的乐观。最近,胡婉露更加喜爱将人作为拍摄的对象,但她不会去刻意定义这是人像摄影或是艺术摄影,它们都是私人的,真实的。她十分赞同摄影师NanGoldin的摄影理念——毫不畏惧的诚实和对真实的渴望。在胡婉露心中,拍下对某人有意义的图像比单纯的拍摄更加重要。因此,在拍人之前,胡婉露都会先去和拍摄对象聊天,有一个大致了解后,所呈现出的照片便是她对他/她的感受。
以前,胡婉露对各种所谓的“主义”没有太多的概念,她所拍摄的东西即是在表达当下自我的认知,真实且无畏。如今,摄影更成为她表达的出口——丰富着自己生活的世界,且是她感知这些情感后反射出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