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绘画艺术堪称为我们民族的国粹,而如今由于缺少资金的支持,中国画坛正在陷入困境,一批又一批著名画家及其原创作品源源流向海外,不能不令人忧心忡忡。
　　
　　绘画原作流向何處?
　　
　　中国并不缺少画家甚至世界一流的画家,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我们且不去罗列像齐白石、张大千、吴昌硕、潘天寿、李可染、徐悲鸿等近代大师,也不必去排列像吴冠中、陆俨少、吴作人、丁绍光、陈逸飞、勒尚谊等当代画家,单就《中国艺术周报》报道,截止2000年12月,国家级美协会员就有15000余人,省市级美协会员20余万人,就可感到中国画家之多堪称世界之最。即是像吴冠中(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勒尚谊(中央美院院长)等这样高身价画家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创作,但令人困惑的是,多年来我们几乎无法见到他们的原作作品。
　　自1994年以来,一大批一流画家的作品几乎从省级、国家级美展中销声匿迹了。《中国文化导刊》作过统计,进入90年代后,全国各省市级美术馆的展览会从未停止过作品展览,但优秀画家的作品则难见芳踪。在笔者手中的2000年全年《美术》杂志后面,共有展讯上百次,400余人参加或举办美展,但95%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一位中国美协负责人指出:“在普通美展会上,我们当然希望看到优秀新人的佳作,但仍希望拜读老画家和知名中青年画家的精品,但遗憾的是这些作品越来越少了。”不久前,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全国中青年画家作品展上,笔者注意到,即是这样重要的全国大展,一些知名的中青年画家的作品也没有见到,罗中立、何多苓、陈丹青、高小华这些文革后成名的画家作品难见,周少平,周涛,李一凡这些80年代获大奖的画家的作品也没有。
　　据《中国艺术周报》报道,自1995年以来,全国各种规格的拍卖行(包括北京的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翰海艺术品拍卖公司、上海的朵云轩)举办的拍卖会约400余次,这些拍卖作品中,像虚谷、吴昌硕、任伯年、黄宾虹、徐悲鸿、齐白石、张大千、林风眠、丰子恺、傅抱石、李可染、潘天寿、吴冠中等画家的作品,有47.6%为海外人士购走,32.7%为大陆财团购走,余下的为个人收藏。
　　不仅知名画家如此,就连一些画坛后生也回避画展与观众而直趋市场。笔者的一位朋友三年前考入中央美院绘画系,在他那里一些年轻学子的市场观念也变得极其浓厚了。同室的6个同学均在作画,但他们对什么省市级乃至全国画展都不感兴趣,关心的只是手中作品有无卖相,能否卖个好价钱。这位朋友从进入大学起便向市场进军,他靠了“临品”致富,长期在外租房,俨然一付艺术大款的风度。
　　


　　画坛的“美元崇拜”
　　
　　中国八大美术院校和各级师院美术系、研修班、进修班每年要培养出上万名艺术家,然而他们都在忙乎些什么呢?有首打油诗就是生动的写照:一流画家盯海外,二流画家办个展,三流画家办少年班,四流画家挤地摊。
　　笔者认识一位10年前毕业于浙江美院的中年画家,尽管他的作品不错,刚毕业时频频参展甚至获奖,但就是没有名气,连搞个少年美术班也少有人问津。三年前,他表兄赴美国留学,在加利福尼亚一小镇为他联系了一个画展,并卖了几幅作品,回来后名声大振,大报小报一吹,求他家教的人挤破了门槛,作品也挤入了1999、2000年两届艺博会和几次大型拍卖会。其中一幅反映浙东风情的作品(过去两次参加省展未入选)竟被人以5.3万元买走!原因是他的简历图片中有了“美国背景”。
　　还有一位青年画家更是精明,他托朋友介绍了几位“老外”,降价出售了几幅作品,但交易时的图片拍了一大堆,后来便将这些图片纳入自己的简历中,名气便陡然升高了。上面画家的“美元行为”并不是个别现象。我们只要对美院毕业的优秀生、在全国艺术大展中涌出的优秀画家的行踪作一个了解,就会发现“美元崇拜”现象是大量存在着,甚至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反映到了某些名画家身上。
　　我们知道,在80年代,画家陈逸飞与军队画家魏景山合作了《蒋家王朝的覆灭》(此画现存藏于中国军事博物馆),当时两人的起跑线是一样的,后来陈逸飞先生飞赴美国,成了著名的旅美画家,一下子其每件作品的价值上涨到百万元以上!假如他在国内,仍在一家省画院,情况又会怎样呢?再如,丁绍光先生1996年被评为全球20世纪十大画家之一(全球华人中仅此一人获此殊荣),但他出国前的知名度却极低。有人算过,曾在1978年、1979年、1980年连续几届全国美展中获奖的前几名画家几乎全部都出国了,而且大多是首选美国,其次是加拿大、法国和比利时。吴冠中等画家虽未出国,但作品几乎少有国人收购,那幅价值几百万的彩墨画《高昌遗址》,我们也只能通过画报才能目睹其风采了。
　　在艺术的“美元崇拜”潮中,既有知名画家去了美国,也有不少“无名小卒”拼命跻身于彼。他们去那里都有两手准备:一来碰运气看能否走红赚钱,二是即使不能如愿也为自己的名字镀上了“美元”的光环,回国内便可以身价倍增。
　　据《美术》杂志报道,在纽约,很少有专门陈列中国字画的画廊。在曼哈顿一条小街上,一无名的上海画家开了间小画廊,却号称“中华艺术研究会”,虽有不少国内去美镀金的二三流画家办画展但反映平平。其它一些地方的中国画家,在办展扬名过程中,宣传大多名不符实。而纽约唐人街上的几家画廊,档次极低,售价混乱,作品大多属从大陆低价趸来的。相对好一点的只有亚洲文化协会(Asiasociety)、台北艺廊(TaiPeiGallery)以及圣路易艺术馆等几处。不少中国大陆三流画家(大多具有发展前景)为了“美元”而 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在美国宁愿“低三下四”。对此,著名美术评论家周开臣先生发出感慨:“美元在培养了一大批也成全了一大批艺术富翁的同时,也扼杀了一大批天才的中国艺术家,这种损失只能在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后才能体现出来。因为美元热抹杀掩盖了一些中国画家的艺术自尊、天赋与个性。”
　　
　　能否买得起绘画原作?
　　
　　改革开发放以来,中国人的收入大为提高,大中城市和沿海地区尤其如此。目前全国大中城市人均年收入1.5万元的,深圳占45.5%,上海占37.3%,北京占32.6%,其他中等城市约占10%左右;人均年收入在8000—1万元以上的在深圳占51.4%,上海占48.3%,北京占64.1%,其他城市45%左右。按照这个统计,一个家庭要拿出5千—1万元购买1—2幅中等画家的原作是有能力的。可以说,许多富裕家庭对艺术原作具有购买力。然而现实的情形是,至少95%的富裕家庭都没有把钱花在购买艺术原作上。
　　消费观念与文化需求是阻碍艺术品走进百姓家中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目前大众消费方式尚未能与艺术接轨。据调查,在北京,一个中等收入的市民每年花在衣着服饰上的钱约有3000元;一个中等收入的杭州人、宁波人在衣着上每年消费也不少于3000元,娱乐消费为2000元左右。而一个都市中等收入的白领丽人每年光在服装美容健身的花费可高达万元。如果再去那些高尔夫球场、赛马场、去那些高档餐饮娱乐中心去看看,去那些商场的精品专柜看看,就可以发现那些一掷千金的大款们根本就不缺钱。然而,不少人宁愿花1万元买一根皮带,宁愿一夜把10万元钱输在赌场、麻将桌上,也不愿意去购买一件艺术品的原作。
　　去年在中央电视台“文化视点”的现场采访中,当记者问及文化消费及文化生活时,有40%的人说看电视买音响,有17.8%花钱买报刊杂志,有57.6%认为唱卡拉OK便是文化生活的全部,只有6.4%的人认为可以花钱买几件自己所喜欢的艺术品,2%的人说曾去画廊选购一件艺术作品来点缀生活。当记者问及是否愿意拿出5000—1万元去买一幅原作时,绝大多数人都是摇头。
　　同样有个令人遗憾的事例:笔者的一位熟人花140万元在宁波名雅花园买下一幢别墅,在装修上又花去了50余万,但只花600元在路边装修店买了一幅5平方米的摄影画片。笔者推荐他去请一小有名气的画家画一幅油画,一听说对方开价1.5万元,他便轻蔑地一笑:600元买个看,1.5万也是买个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宁波有一个搞艺术品中介的画商与一家房产公司联手推出一项艺术活动,想借此让艺术原作走进那些腰缠万贯的“款爷”家中,然而经过百般努力,在百位别墅购买者中,只有4人花了9000元买了一幅油画;在300位购买了普通公寓的人中,只有20人购买价值1000—3000元的油画原作,其余的则大多为图片或价值300—500元之间的低劣作品。
　　在投资书画购买原作时,人们通常被画家的名气牵着走。其实,绘画作品作为艺术品,投资购买也就要考虑其艺术价值的高低,而名人标准不等于艺术标准,更不能代替艺术标准。尽管名人作品具有较高的艺术性,但不是绝对的,更不能绝对化。应当说,绘画艺术原作既没有受到大款们的青睐,也没有进入普通百姓人家,除了人们的消费观念、消费方式以及鉴赏能力存在不足外,画家们也该反省一下自身存在的问题。
　　
　　画家该如何自定身价?
　　
　　自从艺术品进入市场以来,作品价位一直是最为敏感的话题。有人说,中国艺术市场火爆在价位,冷清也同样在价位。年长的人都会记得,五六十年代,一个收入较好的人可用他一个月的工资收入买两张齐白石的作品,而如今当然是天方夜谭了。吴冠中先生1978年举办个人画展时,门票才每张5角,而如今添100倍的钱也看不到他的原作,至于买就更是痴人说梦了。一大批知名画家的作品动辄以数十上百万的卖价被媒体炒得如雷贯耳,这使中国绘画市场充满了生机的同时,也使画家们有些“价位迷失”了。无论是艺博会,还是画郎,画家为自己作品标价时都往往偏高,似乎低了就没了身份。漫步各种画展,人们面对那些标价几万、几十万不等的作品,赞美之余不免心绪茫然。
　　艺术市场上的高价风已波及到街头画店画廊。笔者看到,在宁波中山路一家小画廊,一幅画技低劣的陈逸飞作品临摹品标价高达2000元。当然,买者如果有心,老板便说,价格可以商量。事实上,画家中仍然和演艺界一样存在着“以虚晃的高价抬高身价,以低廉的实价获取报酬”的价位方式。由此可见,作品价位在市场竞争中之脆弱。中国画家们的口胃普遍偏大,必然导致国内艺术市场的疲软。
　　艺术的生命力在于根植自己民族的土壤。作为国粹之一的中国绘画艺术及其作品,当然需要国际交流,但无疑其精华须留在国内,这也是民族艺术固有的尊严意识。我们应当让更多的国人看到并能够收藏名画原作,而一个不断壮大的收藏者队伍,才是中国画家的生存基础,才是中国艺术发展的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