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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画家朱新建的随笔集《打回原形》近期出版。作为1980年代中期崛起的“新文人画”代表性画家，朱新建最让圈内圈外人都津津乐道的，是他画了一辈子的美人。这些屡遭争议、活色生香的美人图，和朱新建高调宣称自己“装流氓”，成为近30年来，中国画坛乃至社会风云变幻的一个注脚。
“他让所有人觉得自己都在装”：那些袒胸露乳的小脚女人，见证了他最后的快活时光
朱新建刻过一枚闲章，“打回原形”，这次拿来做了随笔集的题目。近三十万字，有关千年画史，文人往事，或深或浅，或隐或白，都是他的性情与风流。“他这一辈子的性格让所有人觉得自己都在装，他画的这些女人、情色让所有男人都羞愧。”陈丹青说。
朱新建这个名字，在艺术圈里很扎眼。上世纪80年代，朱新建的“小脚女人图”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叶浅予拄支拐杖将美术馆的地板笃得山响：这都是些什么封建残渣余孽！简直复辟倒退！《中国美术报》主编刘骁纯写了篇文章为朱新建辩护，叶浅予拿了拐杖在报社楼下喊：下来，辩论！文人阿城闻讯发声：一个玩古代形式游戏的人，被指封建糟粕，很牛啊。
90年代，朱新建画倦了小脚女人，他的审美趣味转向了穿着丝袜短裤的摩登女郎，业余享乐中多了一项唱卡拉OK。他在《决定快活》一书中写道：“不喜欢看女人穿裙子，就喜欢看女人穿‘裤子’，觉得性感，觉得色情，色情最重要，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打回原形》出版之前，朱新建的个人展览“除了要吃饭其他就跟神仙一样”开幕。“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朱新建生前希望这样活。画中那些袒胸露乳的丰腴女人，见证了他最后的快活时光。
画家韩羽说：他画的女人歪歪斜斜，可看上去很媚；他不要漂亮，只要妩媚。
2007年，朱新建不幸中风，右边身体基本瘫痪。画家李津回忆，一次他请朱新建出门吃饭，过马路时扶着他正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突然新建把我的手推开，自己坚强地走了几步。这时我才发现有个美女迎着我们走来。新建的眼中明显闪出亮光，这眼神那么倔强威武、那么精神焕发。”
虽然已经是中风的第五年，行动不便，语言表达也有障碍，朱新建依然保持着他对美女的爱好，充满好奇。他不喜欢批评家对他的作品作过度阐释，只相信弗洛伊德那句话：所有的艺术都是人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性欲的变相宣泄。
有台湾记者后来问叶浅予：您认为朱新建的画如何？叶说：他们认为还不错。记者追问，那您呢？叶浅予说：朱新建的艺术像臭豆腐，喜不喜欢两便，我觉得还是有味道的。
他的来历比较驳杂，他的主题直指情欲，难以列入中国画的正脉。或许，正是这样的逸出，这样的放肆，加上非行家难以识别的经年累月修炼出的笔墨功夫，使他“不疯魔不成活”。
“性欲是正当的、美的”：一个时代的艺术“捣蛋者”
朱新建当年这样讲述自己的时代——
“我稍微懂点事的时候大概是1960年左右。那是一个乌托邦时代，一种泛政治的生活，7岁时，在马路上看到一个戴墨镜的人我会跟着他跑好几里地，然后报告交警，发现了一个特务分子。”
小学四五年级，老师问他理想，他说，“要听真话吗？我想当坏人。因为电影里好人总是家破人亡，江姐也是要坐老虎凳的；我要是当了黄世仁，我就不欺负杨白劳，不抢喜儿。” “文革”刚结束，他就已经表现出反英雄、反正统的讥嘲者姿态。这一进化是怎样完成的，当事人已经无从交待。
在一个言不由衷、虚与委蛇的年代，除了个把例外，中国男人多是性压抑的。朱新建曾坦白：我觉得我的内心太不能见人了；我太好色了，这种东西是不能跟人说的，就在小纸头上画啊画，然后把它们撕掉。
1980年，朱新建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留校任教。与生俱来的叛逆劲儿，使得他在做实用美术作品之余，想的却是画水墨画。“我最早曾想用齐白石的笔墨画裸体女人，应当是很过瘾的，但这也许是做不到的命题。”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出现了“85美术新潮”，当时，年轻的艺术家们不满足苏联和中国传统美术的窠臼，试图从西方现代艺术中寻找新的血液。在这场运动中，朱新建带着他的美人们首次亮相。他说：“中国画是在远离肉欲、天人合一的思想中慢慢长成的，西方则是比较写实、热烈的表达。这两种我都喜欢，一种是比较野逸的笔墨，一种是比较激动的性情。我企图把这两种东西糅在一块。”
当时在湖北举行的“中国画探新作品展”上，朱新建的小脚美人图共展出4张：“小细线，没几根，身体胖，小脚。”那时候朱新建的女人形象不复杂，但是三寸金莲，封建；裸体或者一个肚兜、衣衫不整，黄色。他的题材触碰的正是此前几十年中国社会的大禁忌。画家于水说，朱新建之锋芒毕露，击倒一片。
老先生们的愤怒来自两方面，一是怎么能把女人画得像《金瓶梅》里的人物，简直“玷污”美术馆的庄严——朱新建后来还真画了一批《金瓶梅》的插图，这是后话；二是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地用涂鸦的方式画中国画，简直“亵渎”中国画的精神。
“是不是朱新建用这种方式说出了许多男人想说而不敢说的，所以大家捧他的场？”有记者请教跟朱新建同年的陈丹青。“当然，都闷着骚么，居然有一个人敢公开地骚。在那个年代，它等于在说，性欲是正当的、美的。”
当晚生后辈们更活泼更大胆更放肆地描绘性主题时，陈丹青回头再读朱新建的画，读出“语境的珍贵”。也就是说，在1980年代的中国，需要一批表达和承认这一部分人性真实的先行者。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史来说，朱新建有点像“捣蛋者”。无论是近30年前引起轰动的“小脚女人”还是后来的“现代女郎”，不变的是姑娘们依旧毫不掩饰的性感。除了美人，朱新建也画草莽英雄、花鸟虫鱼，题材虽异，但无论画还是字，依旧都是一副犹如出自孩童之手的天真模样。
陈丹青在《草草集》中写到朱新建，称他的“新文人画”存心背弃了文人画的所有元素与规矩，“犹如将文言彻底白话、口语化、方言化，朱新建用最传统的中国笔墨展现了现代人的情感：一种人们在价值信仰普遍失落后的玩世、庸俗的生存感。”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在一定度数上容忍一些颓废和反叛”
2006年夏，画家郁俊住进南京朱家学徒，看见师父这样画：盘腿坐着，正前方电视影碟机滚动播放A片，看到能入画的就喊“停停停”；一枝胎毫握在低处，先撇刘海，接着勾脸，再点眉眼五官，眉毛挑上去弯下来，嗔嗲之相便来；接着勾肩膀，胸，臀，高跟鞋，要么三角裤褪在膝盖上，要么黑丝吊带三点尽露，旁边随手加一张骨牌凳，一盆花，或者一只猫，一概水墨。题款加印上色，世上又多一张“大丰新建制”美人图。
“一般中国画，看一张就明白来龙去脉，朱新建的画要看一套，他多是小品。”郁俊说，我师父他肯定不是中国画的正脉，他好比一出唱得非常好的莲花落。
朱新建天性中的好色——或者如阿城所说，对一切美物的审美——加上一个他从禅宗里悟出的“真”，令他敢于用中国文人上千年炼出的一套本用来表现禅心道骨月白风清高山流水的笔墨大法，放诞无忌地涂抹着一个个脂粉俗人——用他的话说，我用齐白石的笔墨画女人。他在自觉不自觉间，完成了一个启蒙式的动作。
据说阿城将朱新建的画随意放置，任人摩挲，名曰：褪火气。
当年郁俊画得不顺，朱新建道：“你的问题就一个，你骨头里，不是一个极欲者。我是。事情要做到做不下去才罢休。画画、女人，都要追这个极欲，拼上命，才好玩。”
他是他所信奉的这套人生哲学的实践者。他的两个斋名“除了要吃饭其他就跟神仙一样斋”、“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的一塌糊涂斋”，活画出他的尊容。
朱新建1991年底单身漂在北京，扛了三麻袋花生两大箱可乐进家，锁了门，拔了电话，跟《麻姑》、《家庙》、《魏碑选》，八大、青藤、齐白石这些字帖画册拼命。“饿了就剥一把花生，渴了就灌半瓶可乐，困了，就找一盘最无聊的三级片，看不了两分钟，马上就睡死。醒了，再爬起来，也不洗脸刷牙，连表都懒得看，接着再过瘾……几个月以后，笔底下的力量就见长，笔道开始变粗……”朱新建在《纸笔乱弹》里写道。
陈衍收集了朱新建在90年代大部分的速写。她说，“在画画这件事上，他确实单纯，只要拿起画笔，他心中就没有杂念，专注，纯粹。画画对他，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就像日日饮食呼吸。”
当然，朱新建留给当代画坛的传奇还不止于其绘画。
《打回原形》中，他的文字如同大写意，形容齐白石是穿长袍马褂的乔丹，又或是天生神力的李元霸；林风眠是油头粉面的老农民；光着膀子晃来晃去的呢，则是关良。
又形容艺术家的成功是“一把同花顺，个人完成的是2、3、4、5，而后来的7、8、9到A都是历史添给他的。”于是“你只能像蛤蟆一样，好好活，抓到蚊子吃蚊子，抓不到蚊子抓苍蝇，反正要有自己的活法。”简简单单两个比喻，道破了许多艺术家一生的执念。
与他的作品同样醒目的，是他的生活态度。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在一定度数上容忍一些颓废，一些不太健康。比如说你喝的咖啡、酒、可乐，肯定没有白开水健康，但是它里面有快乐。”
艺术评论家水天中曾说，对于朱新建，仅仅是关注到他的画的话，并不能完全穷尽朱新建在当代文化史上的意义，更应该关注朱新建他怎样活着，对艺术是怎样一种态度。
有人描绘他：“一个人长得乱七八糟，吊儿郎当，一副流氓相，可一拿笔，骨子里的反叛精神，让他带着几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中国画坛走了一场划时代的秀，这个人就是朱新建。”
“他让所有人觉得自己都在装”：那些袒胸露乳的小脚女人，见证了他最后的快活时光
朱新建刻过一枚闲章，“打回原形”，这次拿来做了随笔集的题目。近三十万字，有关千年画史，文人往事，或深或浅，或隐或白，都是他的性情与风流。“他这一辈子的性格让所有人觉得自己都在装，他画的这些女人、情色让所有男人都羞愧。”陈丹青说。
朱新建这个名字，在艺术圈里很扎眼。上世纪80年代，朱新建的“小脚女人图”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叶浅予拄支拐杖将美术馆的地板笃得山响：这都是些什么封建残渣余孽！简直复辟倒退！《中国美术报》主编刘骁纯写了篇文章为朱新建辩护，叶浅予拿了拐杖在报社楼下喊：下来，辩论！文人阿城闻讯发声：一个玩古代形式游戏的人，被指封建糟粕，很牛啊。
90年代，朱新建画倦了小脚女人，他的审美趣味转向了穿着丝袜短裤的摩登女郎，业余享乐中多了一项唱卡拉OK。他在《决定快活》一书中写道：“不喜欢看女人穿裙子，就喜欢看女人穿‘裤子’，觉得性感，觉得色情，色情最重要，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打回原形》出版之前，朱新建的个人展览“除了要吃饭其他就跟神仙一样”开幕。“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得一塌糊涂。”朱新建生前希望这样活。画中那些袒胸露乳的丰腴女人，见证了他最后的快活时光。
画家韩羽说：他画的女人歪歪斜斜，可看上去很媚；他不要漂亮，只要妩媚。
2007年，朱新建不幸中风，右边身体基本瘫痪。画家李津回忆，一次他请朱新建出门吃饭，过马路时扶着他正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突然新建把我的手推开，自己坚强地走了几步。这时我才发现有个美女迎着我们走来。新建的眼中明显闪出亮光，这眼神那么倔强威武、那么精神焕发。”
虽然已经是中风的第五年，行动不便，语言表达也有障碍，朱新建依然保持着他对美女的爱好，充满好奇。他不喜欢批评家对他的作品作过度阐释，只相信弗洛伊德那句话：所有的艺术都是人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性欲的变相宣泄。
有台湾记者后来问叶浅予：您认为朱新建的画如何？叶说：他们认为还不错。记者追问，那您呢？叶浅予说：朱新建的艺术像臭豆腐，喜不喜欢两便，我觉得还是有味道的。
他的来历比较驳杂，他的主题直指情欲，难以列入中国画的正脉。或许，正是这样的逸出，这样的放肆，加上非行家难以识别的经年累月修炼出的笔墨功夫，使他“不疯魔不成活”。
“性欲是正当的、美的”：一个时代的艺术“捣蛋者”
朱新建当年这样讲述自己的时代——
“我稍微懂点事的时候大概是1960年左右。那是一个乌托邦时代，一种泛政治的生活，7岁时，在马路上看到一个戴墨镜的人我会跟着他跑好几里地，然后报告交警，发现了一个特务分子。”
小学四五年级，老师问他理想，他说，“要听真话吗？我想当坏人。因为电影里好人总是家破人亡，江姐也是要坐老虎凳的；我要是当了黄世仁，我就不欺负杨白劳，不抢喜儿。” “文革”刚结束，他就已经表现出反英雄、反正统的讥嘲者姿态。这一进化是怎样完成的，当事人已经无从交待。
在一个言不由衷、虚与委蛇的年代，除了个把例外，中国男人多是性压抑的。朱新建曾坦白：我觉得我的内心太不能见人了；我太好色了，这种东西是不能跟人说的，就在小纸头上画啊画，然后把它们撕掉。
1980年，朱新建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留校任教。与生俱来的叛逆劲儿，使得他在做实用美术作品之余，想的却是画水墨画。“我最早曾想用齐白石的笔墨画裸体女人，应当是很过瘾的，但这也许是做不到的命题。”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出现了“85美术新潮”，当时，年轻的艺术家们不满足苏联和中国传统美术的窠臼，试图从西方现代艺术中寻找新的血液。在这场运动中，朱新建带着他的美人们首次亮相。他说：“中国画是在远离肉欲、天人合一的思想中慢慢长成的，西方则是比较写实、热烈的表达。这两种我都喜欢，一种是比较野逸的笔墨，一种是比较激动的性情。我企图把这两种东西糅在一块。”
当时在湖北举行的“中国画探新作品展”上，朱新建的小脚美人图共展出4张：“小细线，没几根，身体胖，小脚。”那时候朱新建的女人形象不复杂，但是三寸金莲，封建；裸体或者一个肚兜、衣衫不整，黄色。他的题材触碰的正是此前几十年中国社会的大禁忌。画家于水说，朱新建之锋芒毕露，击倒一片。
老先生们的愤怒来自两方面，一是怎么能把女人画得像《金瓶梅》里的人物，简直“玷污”美术馆的庄严——朱新建后来还真画了一批《金瓶梅》的插图，这是后话；二是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地用涂鸦的方式画中国画，简直“亵渎”中国画的精神。
“是不是朱新建用这种方式说出了许多男人想说而不敢说的，所以大家捧他的场？”有记者请教跟朱新建同年的陈丹青。“当然，都闷着骚么，居然有一个人敢公开地骚。在那个年代，它等于在说，性欲是正当的、美的。”
当晚生后辈们更活泼更大胆更放肆地描绘性主题时，陈丹青回头再读朱新建的画，读出“语境的珍贵”。也就是说，在1980年代的中国，需要一批表达和承认这一部分人性真实的先行者。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史来说，朱新建有点像“捣蛋者”。无论是近30年前引起轰动的“小脚女人”还是后来的“现代女郎”，不变的是姑娘们依旧毫不掩饰的性感。除了美人，朱新建也画草莽英雄、花鸟虫鱼，题材虽异，但无论画还是字，依旧都是一副犹如出自孩童之手的天真模样。
陈丹青在《草草集》中写到朱新建，称他的“新文人画”存心背弃了文人画的所有元素与规矩，“犹如将文言彻底白话、口语化、方言化，朱新建用最传统的中国笔墨展现了现代人的情感：一种人们在价值信仰普遍失落后的玩世、庸俗的生存感。”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在一定度数上容忍一些颓废和反叛”
2006年夏，画家郁俊住进南京朱家学徒，看见师父这样画：盘腿坐着，正前方电视影碟机滚动播放A片，看到能入画的就喊“停停停”；一枝胎毫握在低处，先撇刘海，接着勾脸，再点眉眼五官，眉毛挑上去弯下来，嗔嗲之相便来；接着勾肩膀，胸，臀，高跟鞋，要么三角裤褪在膝盖上，要么黑丝吊带三点尽露，旁边随手加一张骨牌凳，一盆花，或者一只猫，一概水墨。题款加印上色，世上又多一张“大丰新建制”美人图。
“一般中国画，看一张就明白来龙去脉，朱新建的画要看一套，他多是小品。”郁俊说，我师父他肯定不是中国画的正脉，他好比一出唱得非常好的莲花落。
朱新建天性中的好色——或者如阿城所说，对一切美物的审美——加上一个他从禅宗里悟出的“真”，令他敢于用中国文人上千年炼出的一套本用来表现禅心道骨月白风清高山流水的笔墨大法，放诞无忌地涂抹着一个个脂粉俗人——用他的话说，我用齐白石的笔墨画女人。他在自觉不自觉间，完成了一个启蒙式的动作。
据说阿城将朱新建的画随意放置，任人摩挲，名曰：褪火气。
当年郁俊画得不顺，朱新建道：“你的问题就一个，你骨头里，不是一个极欲者。我是。事情要做到做不下去才罢休。画画、女人，都要追这个极欲，拼上命，才好玩。”
他是他所信奉的这套人生哲学的实践者。他的两个斋名“除了要吃饭其他就跟神仙一样斋”、“下臭棋读破书瞎写诗乱画画拼命抽香烟死活不起床快活的一塌糊涂斋”，活画出他的尊容。
朱新建1991年底单身漂在北京，扛了三麻袋花生两大箱可乐进家，锁了门，拔了电话，跟《麻姑》、《家庙》、《魏碑选》，八大、青藤、齐白石这些字帖画册拼命。“饿了就剥一把花生，渴了就灌半瓶可乐，困了，就找一盘最无聊的三级片，看不了两分钟，马上就睡死。醒了，再爬起来，也不洗脸刷牙，连表都懒得看，接着再过瘾……几个月以后，笔底下的力量就见长，笔道开始变粗……”朱新建在《纸笔乱弹》里写道。
陈衍收集了朱新建在90年代大部分的速写。她说，“在画画这件事上，他确实单纯，只要拿起画笔，他心中就没有杂念，专注，纯粹。画画对他，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就像日日饮食呼吸。”
当然，朱新建留给当代画坛的传奇还不止于其绘画。
《打回原形》中，他的文字如同大写意，形容齐白石是穿长袍马褂的乔丹，又或是天生神力的李元霸；林风眠是油头粉面的老农民；光着膀子晃来晃去的呢，则是关良。
又形容艺术家的成功是“一把同花顺，个人完成的是2、3、4、5，而后来的7、8、9到A都是历史添给他的。”于是“你只能像蛤蟆一样，好好活，抓到蚊子吃蚊子，抓不到蚊子抓苍蝇，反正要有自己的活法。”简简单单两个比喻，道破了许多艺术家一生的执念。
与他的作品同样醒目的，是他的生活态度。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在一定度数上容忍一些颓废，一些不太健康。比如说你喝的咖啡、酒、可乐，肯定没有白开水健康，但是它里面有快乐。”
艺术评论家水天中曾说，对于朱新建，仅仅是关注到他的画的话，并不能完全穷尽朱新建在当代文化史上的意义，更应该关注朱新建他怎样活着，对艺术是怎样一种态度。
有人描绘他：“一个人长得乱七八糟，吊儿郎当，一副流氓相，可一拿笔，骨子里的反叛精神，让他带着几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中国画坛走了一场划时代的秀，这个人就是朱新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