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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美国新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克罗普西的新书一经出版就意料之中地掀起了波澜。在这本名为《呼救信号：美国海军霸权地位的衰落》的书中，美国前助理海军部长塞西·克罗普西再次拉响了警报：“现在美国的船舰数量不断减少，国防预算受到各项政策的支配，官僚作风日益盛行，这些都预示着美国的海上霸权正在走上衰落之路。”
笔者通过邮件对话克罗普西，在解析“美国如何失去海洋”的同时，也试图了解一个美国军事专家眼中的中国。
美国海军受国防开支下降影响最大
笔者：你预测美国在21世纪海上军事实力的衰落，以及这种衰落将给军事、贸易带来的不利影响。在你看来，衰落从何而来，又表现在哪些方面？
克罗普西：衰落和每一任政府对国防、海军的重视程度有关。上世纪70年代，卡特政府对美国国防军事实力的重视远不如前任，后来有所好转，如今又重蹈覆辙。
但不能忽视的是，如果美国海军舰队继续衰弱，我们在世界各海峡航行的自由度将大大降低，尽管如今我们把这种自由看作理所当然。比如在亚洲，巽他海峡一带渐成美国瓶颈，将来恐怕更岌岌可危。
笔者：9·11后，美国国防开支平均达到GDP的4.1%；在奥巴马时代，这个比例降到了2.5%。你曾说过，即使不裁减国防开支，现有预算也不足以满足美国海军的发展需要。美国海军该如何应对？
克罗普西：目前看来，美国部署于西太平洋地区的舰队规模不足上世纪90年代初，也就是冷战刚结束时的一半。同时，相对而言，美国海军整体规模和实力是百年来最弱的。6年前，美国海军可以满足作战指挥九成以上的需求，如今这个比例已经下降了很多。
奥巴马在本届任期之初就提出了“战略重心转向亚洲”，以此来弥补美国全球战略的不平衡。如果国会预算办公室的承诺可靠的话，应该会有更多资源注入到海军舰队这部分。
笔者：美国现任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警告说，削减7%的国防预算将会使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影响力进一步减弱。在你看来，这7%意味着什么？会从哪里“开刀”？
克罗普西：目前，这7%究竟会从哪里“开刀”还不十分明确。但据我所知，哈格尔有可能把美国的航母战斗群数量从原来的11个，减少到8个或者9个。如果真的如此，美国能够派出巡逻的航母战斗群数量将减少到两个。这也意味着，美国只能在全球的两个地点同时部署航母战斗群。现在，这两个地点分别是西太平洋和波斯湾。但地中海东部的动荡不断加深，美国若想保持对该地区的控制，必须保证在该地区的沿海实力。减少航母数量，显然无益于此。
事实上，过去五年，美国国防开支持续下降。而近6年来，美国海军是受此影响最大的机构之一。
“空海一体战”还只是一个概念
笔者：美国军事理论家J.C.怀利曾在论文中指出，“军事领袖总是根据预算来制定相关战略，不管他们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就现阶段而言，美国海军的战略部署改变了吗？
克罗普西：尽管大环境下，整个国家的预算都在缩水，现在裁减军事开支依然是很不明智的。中国、日本和印度的航母或准舷母接连下海。俄罗斯目前在重建太平洋舰队，并且正在尝试保证有12艘军舰在地中海东部的“常规驻扎”。而在这个区域，如今美国的第六舰队已经不复存在。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海军肩负的“全球使命”比之前反而要大。美国和亚洲的5个国家有条约义务；美国舰队要在波斯湾航行，以此限制西半球的毒品贸易；美国要加入多国的反海盗军事行动；为自己和盟友，美国需要进一步增强核威慑；同时美国海军还要在全球抗灾和人道救援方面发挥作用（在2004年印度洋海啸的救援中，美国海军发挥了重要作用）。为确保海洋安全，还要密切监控通过海路运输武器的行动。
我相信，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有关国海军的这种规模和实力去完成这些任务。如果美国海军实力持续衰落，将无法再执行上述任务，这也意味着美国乃至世界的安全度都会大大降低。
不过，如果白宫党际博弈发生变化，或偶然事件发生，都有可能让海军重受重视。
笔者：前段时间，美国《外交杂志》刊文呼吁美国政府在军事战略的制定上要更加审慎。文章认为美国正在实施的“空海一体战”战略将会诱发东亚地区更激烈的军备竞赛，并导致不稳定的态势。你对此怎么看？
克罗普西：“空海一体战”只是一个概念，称不上是战略。近几年，中国在东部和南部中国海的“攻击性”进一步增强，进一步压缩美国空间。这也让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开始考虑，如何最好地保护自己和盟友的长期利益。应该说，这个概念是对现有和未来可能的威胁的一种考虑，但我对它的可操作性存疑。
笔者：美国海军“自由”号濒海战斗舰前段时间抵达新加坡，并开始在东南亚的部署计划，后来却因为电力故障退出军演。你认为“自由”号的到位，是否是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一步？
克罗普西：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重返亚太的部分表现。目前，这些战舰可以执行针对较小战舰的“面对面”打击任务，也可以协助地区海军加强海防，比较适合浅海作战。
目前海军部门仍在进行作战能力和相关数据的评估。“自由”号的未来方向是具备执行反潜和扫雷任务的能力。
中美差距在缩小
笔者：如今，航母已经成为现代海军不可或缺的武器，也是一国海上实力的体现。仅从航母数量和技术来看，中国与美国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随着中国航母的下海，美国军事界似乎将中国视为强劲的竞争对象。你如何看待这种实力差距下的“竞争关系”？
克罗普西：我同意你的观点，美国和中国在航母技术方面的确存在差距。但目前看来，这个差距在持续缩小。从历史、尤其是军事历史的角度看，没有一个国家是永远的霸主。未来，两国的军事实力究竟孰高孰低，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两国领导人的战略眼光。
我的观点是，一个国家的海上霸权一旦开始走下坡路，就很难在短期内重返高峰，这是历史的经验。
笔者：在中美军事关系中，一直有个未解的难题。美国军舰常逼近中国近海侦察，而中国也一再要求美国军舰远离中国海岸。你是否认为这方面的分歧已经成为两国军事关系的一个隔阂？
克罗普西：这应该是源自两国对海洋公约的解读不同。对于美国来说，我们的一个海上外交原则就是，要能够在国际公海上自由航行。而他国的海上专属经济区，应该就属于国际公海范围。19世纪，也基于同样的原因，美国和英国也发生过冲突。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仍然希望在國际公海自由航行能够始终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一部分。
笔者：据我了解，很多曾在美国军方供职的智库专家都是“中国威胁论”的拥护者，认为中国是个很大的威胁；也有部分专家认为中国只是美国军界的“假想敌”。作为曾经的美国海军军官，你是否认为中国真的构成了威胁？
克罗普西：中国的DF-21中程弹道导弹可以成为美大型军舰的真正威胁。而且现在，DF-21已经“威胁”到了美国的盟友日本，而随着中国这方面实力的增强，恐怕将来也会“威胁”到美国。
可以肯定，中国的军事实力一直在进步。我想最终中国是否会成为“威胁”，取决于北京，美国领导人再“假想”也没用。
（摘自中国新闻网 图/羊城晚报）
笔者通过邮件对话克罗普西，在解析“美国如何失去海洋”的同时，也试图了解一个美国军事专家眼中的中国。
美国海军受国防开支下降影响最大
笔者：你预测美国在21世纪海上军事实力的衰落，以及这种衰落将给军事、贸易带来的不利影响。在你看来，衰落从何而来，又表现在哪些方面？
克罗普西：衰落和每一任政府对国防、海军的重视程度有关。上世纪70年代，卡特政府对美国国防军事实力的重视远不如前任，后来有所好转，如今又重蹈覆辙。
但不能忽视的是，如果美国海军舰队继续衰弱，我们在世界各海峡航行的自由度将大大降低，尽管如今我们把这种自由看作理所当然。比如在亚洲，巽他海峡一带渐成美国瓶颈，将来恐怕更岌岌可危。
笔者：9·11后，美国国防开支平均达到GDP的4.1%；在奥巴马时代，这个比例降到了2.5%。你曾说过，即使不裁减国防开支，现有预算也不足以满足美国海军的发展需要。美国海军该如何应对？
克罗普西：目前看来，美国部署于西太平洋地区的舰队规模不足上世纪90年代初，也就是冷战刚结束时的一半。同时，相对而言，美国海军整体规模和实力是百年来最弱的。6年前，美国海军可以满足作战指挥九成以上的需求，如今这个比例已经下降了很多。
奥巴马在本届任期之初就提出了“战略重心转向亚洲”，以此来弥补美国全球战略的不平衡。如果国会预算办公室的承诺可靠的话，应该会有更多资源注入到海军舰队这部分。
笔者：美国现任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警告说，削减7%的国防预算将会使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影响力进一步减弱。在你看来，这7%意味着什么？会从哪里“开刀”？
克罗普西：目前，这7%究竟会从哪里“开刀”还不十分明确。但据我所知，哈格尔有可能把美国的航母战斗群数量从原来的11个，减少到8个或者9个。如果真的如此，美国能够派出巡逻的航母战斗群数量将减少到两个。这也意味着，美国只能在全球的两个地点同时部署航母战斗群。现在，这两个地点分别是西太平洋和波斯湾。但地中海东部的动荡不断加深，美国若想保持对该地区的控制，必须保证在该地区的沿海实力。减少航母数量，显然无益于此。
事实上，过去五年，美国国防开支持续下降。而近6年来，美国海军是受此影响最大的机构之一。
“空海一体战”还只是一个概念
笔者：美国军事理论家J.C.怀利曾在论文中指出，“军事领袖总是根据预算来制定相关战略，不管他们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就现阶段而言，美国海军的战略部署改变了吗？
克罗普西：尽管大环境下，整个国家的预算都在缩水，现在裁减军事开支依然是很不明智的。中国、日本和印度的航母或准舷母接连下海。俄罗斯目前在重建太平洋舰队，并且正在尝试保证有12艘军舰在地中海东部的“常规驻扎”。而在这个区域，如今美国的第六舰队已经不复存在。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海军肩负的“全球使命”比之前反而要大。美国和亚洲的5个国家有条约义务；美国舰队要在波斯湾航行，以此限制西半球的毒品贸易；美国要加入多国的反海盗军事行动；为自己和盟友，美国需要进一步增强核威慑；同时美国海军还要在全球抗灾和人道救援方面发挥作用（在2004年印度洋海啸的救援中，美国海军发挥了重要作用）。为确保海洋安全，还要密切监控通过海路运输武器的行动。
我相信，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有关国海军的这种规模和实力去完成这些任务。如果美国海军实力持续衰落，将无法再执行上述任务，这也意味着美国乃至世界的安全度都会大大降低。
不过，如果白宫党际博弈发生变化，或偶然事件发生，都有可能让海军重受重视。
笔者：前段时间，美国《外交杂志》刊文呼吁美国政府在军事战略的制定上要更加审慎。文章认为美国正在实施的“空海一体战”战略将会诱发东亚地区更激烈的军备竞赛，并导致不稳定的态势。你对此怎么看？
克罗普西：“空海一体战”只是一个概念，称不上是战略。近几年，中国在东部和南部中国海的“攻击性”进一步增强，进一步压缩美国空间。这也让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开始考虑，如何最好地保护自己和盟友的长期利益。应该说，这个概念是对现有和未来可能的威胁的一种考虑，但我对它的可操作性存疑。
笔者：美国海军“自由”号濒海战斗舰前段时间抵达新加坡，并开始在东南亚的部署计划，后来却因为电力故障退出军演。你认为“自由”号的到位，是否是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一步？
克罗普西：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重返亚太的部分表现。目前，这些战舰可以执行针对较小战舰的“面对面”打击任务，也可以协助地区海军加强海防，比较适合浅海作战。
目前海军部门仍在进行作战能力和相关数据的评估。“自由”号的未来方向是具备执行反潜和扫雷任务的能力。
中美差距在缩小
笔者：如今，航母已经成为现代海军不可或缺的武器，也是一国海上实力的体现。仅从航母数量和技术来看，中国与美国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随着中国航母的下海，美国军事界似乎将中国视为强劲的竞争对象。你如何看待这种实力差距下的“竞争关系”？
克罗普西：我同意你的观点，美国和中国在航母技术方面的确存在差距。但目前看来，这个差距在持续缩小。从历史、尤其是军事历史的角度看，没有一个国家是永远的霸主。未来，两国的军事实力究竟孰高孰低，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两国领导人的战略眼光。
我的观点是，一个国家的海上霸权一旦开始走下坡路，就很难在短期内重返高峰，这是历史的经验。
笔者：在中美军事关系中，一直有个未解的难题。美国军舰常逼近中国近海侦察，而中国也一再要求美国军舰远离中国海岸。你是否认为这方面的分歧已经成为两国军事关系的一个隔阂？
克罗普西：这应该是源自两国对海洋公约的解读不同。对于美国来说，我们的一个海上外交原则就是，要能够在国际公海上自由航行。而他国的海上专属经济区，应该就属于国际公海范围。19世纪，也基于同样的原因，美国和英国也发生过冲突。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仍然希望在國际公海自由航行能够始终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一部分。
笔者：据我了解，很多曾在美国军方供职的智库专家都是“中国威胁论”的拥护者，认为中国是个很大的威胁；也有部分专家认为中国只是美国军界的“假想敌”。作为曾经的美国海军军官，你是否认为中国真的构成了威胁？
克罗普西：中国的DF-21中程弹道导弹可以成为美大型军舰的真正威胁。而且现在，DF-21已经“威胁”到了美国的盟友日本，而随着中国这方面实力的增强，恐怕将来也会“威胁”到美国。
可以肯定，中国的军事实力一直在进步。我想最终中国是否会成为“威胁”，取决于北京，美国领导人再“假想”也没用。
（摘自中国新闻网 图/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