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我在十月的云端打坐，消耗我
　　所有静寂的人间时光
　　天地是宏伟的庙宇
　　山岳是高聳的佛塔
　　河川是宽大的袍袖
　　在日与夜亘古不息的更替里
　　我是无声的，是隐于自身的那个
　　或许在高出秋叶一寸的地方
　　熄灭内心的火把，有
　　轻于流云的轻
　　在所有截停的水源之上
　　听风，听雨，听鸟鸣
　　直至听出超越生命况味
　　返璞归真的经文
　　开向尘世的每朵格桑都在老去
　　谁的长啸能穿越季节粗粝的枷锁
　　唤醒又一个锦绣喧哗的春天
　　最终我们都将在太阳的逼迫下
　　交出苦涩的盐粒
　　在荆棘丛中举起岁月沉重的
　　万两黄金
　　在收割者到来前，几乎就抵达
　　那脱胎换骨的化境

养鹤的人

　　作为一个在心中养鹤的人
　　他常将自己置身于九峰之顶
　　雾霭缭绕的云间
　　或与野麋为伍，号茸城散人
　　或以修竹为亭，自封华亭侯
　　他在浩渺的松针上练习单腿独立
　　曲颈，埋首，呼呼入睡
　　随风起伏的松涛犹如滚滚浪涛
　　谓之海上松江地，明月照临时
　　他偶尔铸造名为干将莫邪的宝剑
　　骑一匹神骏天马，日行浦江三泖
　　在倾斜的石塔底下，横吹铁笛
　　吹给永封桥洞里四腮九思的鲈鱼听
　　饿了便向佘姓人家乞一株早春的兰花笋
　　遥寄西林寺暮晚的鼓声，和露而食
　　多年以后，他与尘世仍只隔
　　一握沙的距离，充盈耳畔的却是
　　胜似仙乐的呦呦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