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容:我有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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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徐素容在成都的家到她位于洛带的工作地点,开车前往大概须花费40分钟的时间——如果路况良好的话。自从工作重心转移到泥邦陶瓷艺术馆之后,这个勤勉的人在严寒季节也保持勤勉,她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她说在天蒙蒙亮时上路,犹如奔赴一个梦。
  “失败”的商人
  “威尼斯商人瓷砖”是徐素容像孩子一样呵护多年的品牌,也是她的事业,但你不一定听说过。在少数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的人当中,这个名字意味着高价。莎士比亚在其名著《威尼斯商人》中塑造了极度拜金、唯利是图的犹太商人形象,徐素容偏偏要以此为自己的品牌命名。
  在采访当天,徐素容苦恼地对记者说:“前几天有人严肃地对我指出,我是一个失败的商人,并且他认为,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个失败的商人。”此话怎讲呢?说这话的人发此高见,是因为徐素容的企业创立20年,竟然没有做强做大,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要做强做大的迹象。“你想啊,一个正常的企业,发展了20年,那应该是颇具规模了,而我们的企业,依然是那100多号人,规模也不大。”她继续苦恼地补充道:“20年了,企业发展的速度连GDP的增长速度都没跟上,我这个商人,看来确实是不伦不类。”
  说回徐素容视若孩子的“威尼斯商人”,其实,它与她现在的事业重心泥邦陶瓷艺术馆颇有关系,“两者都来源于泥与火。”瓷砖这个行业,巅峰设计通常在每届佛罗伦萨艺术展上呈现,这个素以顶级设计闻名的艺术展“养活”着瓷砖行业的大多数人。台湾人到了佛罗伦萨,拍下艺术家设计的瓷砖图片,回去批量生产:江浙厂商紧跟在后,拿着台湾样本照做:然后佛山厂商再抄江浙厂商……而徐素容从创办自己的企业开始,就做的是原创瓷砖,并且是手绘瓷砖,没有两片瓷砖的纹理、着墨浓淡会是相同的。从2000年开始,徐素容就开始为“原创”而坚持。
  徐素容的厂房在十陵镇,厂子不大,花园里有座略显突兀的建筑,那是她聘用来的艺术家曾循的工作室。曾循也是奇人一位,在媒体做得顺风顺水却突然辞职去追求他的艺术梦想,从一个艺术的爱好者成为艺术家,继而在他的工作室里,他发现自己是个“捏泥巴的”。就是这样一位“失败”的商人,成功地吸引来了艺术家,大家聚在一起,共同追梦。据悉,厂房中间空地的工作室已从一座变成了三座,与徐素容一起追梦的人,越来越多。
  追求梦想总是代价高昂并且需要怀抱极大的勇气,质朴如徐素容却解释自己倒也没有想过勇气不勇气这回事:“作为商人,对自己的企业和员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然大家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跟着我一起做事呢?只是我很伤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跟着我一起干,大家似乎也没有发财。”作为“威尼斯商人”的创始人和董事长,徐素容常常拿自己“缺钱”的事来自嘲:“有一次,公司的财务找到我,说有事情急需用钱,问我能不能暂时动用董事长的备用金,我两手一摊回复道:没有钱。”
  我原想成为巴尔扎克
  徐素容的个人轨迹充满了各种“不搭”。大学时,她读的是中文系,大学毕业进了简阳的一家以制造蜂窝煤炉子炉芯为主的国营企业当统计员,她说这段日子过得十分轻松,一个月的工作量在两天内就能完成,平时上下班无非是喝茶,看报纸。若同事不在,她就从抽屉里摸出书来看,从巴尔扎克到莎士比亚,从曹雪芹、鲁迅到巴金……在国营企业的日子里,别的同事热衷于打麻将,徐素容热衷于写作。“要写,就要写成巴尔扎克那样的。”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徐素容开始“不安分”,每月工资几十块钱的她常常做梦自己成为“万元户”,因为成为“万元户”就意味着她可以安心地搞写作。
  1992年,徐素容从国营企业辞职,此举得到了丈夫的支持。两人拿出全部的积蓄,她在简阳当地租下了一间门面,开始自己做陶瓷生意。心中忐忑的她对丈夫说,也别指望她能挣大钱,请他先做好钱都会打水漂的心理准备,如果生意失败,她就回家喝稀饭。万一她的生意没有失败,那又如何?“那时候我给自己定下一条原则:绝不被商界的各种坏习气同化。”
  当徐素容以一个商人的身份经人介绍去与厂家谈生意时,她远远地站在一边,厂家派来的人瞄了她一眼,转过头以责备的语气对介绍人说,你介绍了个什么人给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做生意的。说到这里,徐素容面带笑容问记者:“你看我现在像个生意人了么?”
  徐素容的生意前景并不像她之前预想的那样悲观,小店不但没有垮,反而年年盈利,前景看好,她干脆把生意搬到了成都,从一个经销商变身为制造商。生意做大了,徐素容笑言自己商人做久了有商人的虚荣心,换言之则是:再也无法轻易扔下摊子不干了。
  遇上挫折,或心情不好时,徐素容便独自开车出门闲逛。她曾开车跑到龙泉山下,在农家乐里傻坐了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桃花。也曾把手机关机,独自一人开车到峨眉山,夜宿清音阁静听水声。“那时,我很有怨气地认为,我把自己浪费了,我是一个以写作、艺术为梦想的人,当商人,真是浪费。”
  作为一个有责任在身的商人,徐素容在每次“暴走”之后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工厂里。在梦想和现实的矛盾之间,一般人的做法是放弃或坚持,徐素容的方法是,她把自己的理想投射进了自己的事业。她找到了既不枉顾梦想,也不辜负同仁的方法——把设计原创坚持下去。这一坚持,就是10年。
  徐素容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巴尔扎克之梦”,这些年来,她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些文章以自娱,她的同事最近嘲笑她:“你都不伏案写作,光做梦。”
  把梦做回了原点
  泥邦陶瓷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开馆以来的第一场展览,3位艺术家精心创作的瓷板画与大量的陶瓷文物正在同场展出。和其他博物馆展出陶瓷文物、艺术品不同,每一件展品的说明上写明了烧制它的炉火温度。从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一直到2012年创作的瓷板画,陶瓷作为器物、艺术的历史一览无遗。
  一位艺术家想要通过不断倾斜瓷板,让釉色自然流动代替画笔的笔触,这个过程需要不断的反复,不断地抹去釉色重来。在艺术家创作瓷板画时,徐素容兴致盎然地在一边看,当她看到艺术家懊悔于力度不对使釉色“跑偏”时,急性子的她一把抢过瓷板:“我来帮你重新涂掉,你赶紧做下一幅吧!”她说:“我为艺术家服务真是分外地快乐,我在创作的现场,直接分享了艺术家们的激情和严谨。”
  一幅瓷板画和一块手绘瓷砖一样费工费时,它不仅仅是对泥土的挑剔,还是对泥土的重新塑造,它需要调和人的双手与火温之间的关系,它需要一遍遍打倒重来。但徐素容已经坚持了10年原创路线,她不可能放弃。
  博物馆开展不过一个星期,已经有许多人专程开车到洛带来参观,在采访的当天,一拨又一拨的人走进博物馆,听创作瓷板画的艺术家仔细讲解。据说,开展才几天,已经有澳门的艺术品收藏家收藏了几幅瓷板画。
  “我们这里是个玩儿泥巴的艺术家俱乐部。”徐素容说。自博物馆成立,徐素容干脆辞了董事长的职位,全职转行做文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一个艺术的追梦人,用了20年的时间再度回到了艺术的原点。”这个“原点”还有另一层意思,她解释说:“记得我在刚开始做生意时的悲观吗?我说要是生意失败,我就回家喝稀饭,现在也一样,博物馆如果做得不好,大不了我回家喝稀饭。”
  徐素容说自己的最大梦想依然是写作,总有一天她要卸掉所有的事去为自己而写。“我追求艺术,把艺术当成终极目标,成为一个商人从来都是我的责任而不是梦想,我比其他人幸运的是,凭着我的偏执,我把梦做到了底。”在洛带的文化广场旁,你可能会遇见徐素容,她一定会热情且不厌其烦地向来人介绍这座博物馆,这是她的成就,她的宝藏,也是她的梦想。
  徐素容小讲堂
  做你真正喜欢的事情
  对每个人而言,信念最重要。比如说我,我相信艺术是人生的最高追求,我愿意为艺术而生,为艺术而死。人总得有信念,有追求,咬牙坚持,信念打造的人生与毫无信念的人生完全不同。
  做你真正喜欢的事情,至少要和你喜欢的事情相关。喜欢,是人做事的原始驱动力,受其驱动,便能不断从看似平庸的事物中发掘出新的意义。每个人都在寻找坚持的理由,在我看来,最简单的理由就是“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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