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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有梦,一点也不奇怪,且常能获得赞许,因为年轻人好像总有无限的未来去实现它们。岁数大了,就不便再说梦想了,因为已经没多少时间去实现它们了;再说,生活的经验也教会了我们收敛作梦的念想。但对于每个人而言,梦想本身是不灭的,即便是“白日梦”,有它和无它,多少还是决定着生活状态的不同。
电影《白日梦想家》中,主人公是个小小的职员,受命去寻找一卷杂志社遗失的底片。为此,他登上一架不靠谱的飞机,坠入风雨交加的大海,遇到鲨鱼而幸运脱身。然后又奔赴冰岛继续找寻,在那里主人公见到火山爆发,在渔村跑船运过活。经历这一切之后,他最终在喜马拉雅山找到了胶片的主人,受到启示,对生活的真谛有了新的领悟。电影拍得很励志很温暖,但它对内心藏着白日梦的小人物给予的同情,依然让人唏嘘感叹。
电影是一个提示,或者是一面镜子,照出我们每个人内心中隐伏着的梦想。前几年流行的那句话“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在今天看来像一碗心灵鸡汤。不过稍微扩展一下“诗”和“远方”的范畴,它们依然道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
如果“诗”不仅仅指诗意、浪漫和轻盈的生活想象,还包括艰辛的技艺学习,那么,我的白日梦就可能是去学习一门具体而微的手艺,在我看来,甚至储物和收纳的技艺也是可选择的一项。当一个人终于静下心来面对生活中的琐碎时,不是和人打交道,而仅仅是和物打交道,那其中所要求的专心、安然、持续,正是“诗”的另一种解读方法。
如果“远方”不仅仅指旅行中的奇幻见闻,还包括一个人想象力世界的宽阔度,那么我的白日梦就可能是:把自己设想为另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活设想为另一种样子;它们未必能实现,但至少可以短暂超离现实的一成不变。比如,我曾在内蒙古草原上住过一段时间,看到过简单的牧民生活。牧民的存在不僅仅提供了一种别样的生活形式,当一个人理解了他们的活法时,即使仍要回归城市,但也在意识中安置了一个参照、对比的维度。你可以在艰难的时候安慰自己,像牧民坦然面对严酷的自然那样对待自己生活中的一切。此时,“远方”就不再是一个远距离之外的地方,它变成自己内心的一个庇护所。说到底,“远方”不就在自我内部吗?
白日梦不是一种欲望,似乎要最终替代眼前的生活。白日梦就是生活的不成形的边缘,它并非如中心地带那样非黑即白,它是过渡地带的灰色阴影。在那里,存在着各种可能性,并鼓励人们在现实中时时处处体验它们的活力。白日梦太简单了,当我看到一只猫悠闲地躺在小区的木椅上时,我希望我是它;当我看到窗台上一盆多肉植物的芒刺在阳光下闪动,我希望我是它;当我看到博物馆一幅古画上的人物斗蛐蛐,我希望我在他们之中……这一切看上去小情小调的东西,这一切毫无现实价值的幻想,没有它们,何以度过刚刚过去的情势汹涌的一年?
生活舒坦的时候,生活本身就呈现出梦的特征;生活艰辛的时候,它需要借助白日梦去克服,去争得。白日梦是假的,白欢喜一场,不过,它还是电影里的那张致命的底片,没有它,你洗不出生活显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