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里·米兹库林诗选

来源 :江南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oshiwangxinche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无 题
  像独一无二的遗传基因
  我们的记忆力确实超群,
  往昔岁月迈出的每一步,
  都在其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时间,事件与斑驳的日期
  不慌不忙一格格地浮过脑际,
  我的灵魂能吸纳一切
  巨细无遗,一劳永逸……
  在新雪骤然降临的夜
  严寒在窗外肆虐。
  屋顶的积雪
  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堆积。
  在这个被暴风雪覆盖的夜,
  连月华也被风雪遮掩……
  雪花如棉花和柳絮一般
  在无声的暗夜里肆虐。
  在祖国这个家里犹如蹲火车站
  在祖国这个家里犹如蹲火车站:
  人群如蛆虫一样蠕动,忙忙乱乱。
  烟熏火燎的候车大厅里白昼如同黄昏
  人如隔着幕布,对面看不见人影。
  有的人很早就来等车,
  也有人终于坐进了末班车。
  好一个头衔和肩章、皮靴和皮帽的世界
  在昏昏欲睡的脑际回旋……
  随后掠过一颗颗晦暗的星体,
  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飞翔,
  让四处漫游的怀疑的风儿
  还给我们以尘世间的哀伤。
  让灵魂能在每个清晨重新滋生
  光脚在草地上行走的愿望,
  让心灵再次体验无比的忧伤,
  至于为谁忧伤全都无妨,
  让我们能重新用手触摸用眼看清,
  一颗颗星儿是怎样坠落深井,
  宛如一颗颗苹果落入草丛……
  路过墓地的公路
  俄罗斯人的墓地越来越拥挤。
  沉甸甸的墓碑一个挨一个,
  坟墓间的小路窄得不可思议,
  十字架和篱笆墙也破碎支离。
  紧挨墓地有一条时刻在轰响的公路
  运务繁忙且不慌不忙。
  还有就是被鬼和上帝都遗忘了的我们
  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失去了原先的模样。
  人事倥偬,不容我面对亲爱的坟茔
  俯首沉默片刻,寄托深情。
  公路上车来车往,车轮滚滚,
  汇成道道长龙,震耳欲聋:
  就是这些可恶的公路噪音
  不让我聆听妈妈的声音
  不让我和妈妈促膝谈心。
  丘特切夫曾经住过的房子
  暮色昏昏。灯光映着晶莹的严寒,
  像洪水一般泛滥,
  大街上是令人昏昏欲睡的车水马龙,
  闪烁的广告,是霓虹灯,
  还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
  我走在涅瓦街上。一切都
  那么熟悉,几乎都背得滚瓜烂熟。
  忽然,我在一幢楼房前停下脚步
  我看见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
  电线杆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在路尘和严寒中,我紧张起了神经。
  人们早已忘记何年何月,
  这里曾经住过一位诗人。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过错。
  况且弄清这一点真的有那么重要?
  这里的每块石头都记着
  那位俄国诗人的目光和声音。
  只要罗斯依然活着,就总会
  有那么一天,请相信,
  他那伟大的话语,会在每个人的心中
  激起巨大的回声……
  马路上已然是人去车无。
  请看诗人就是从这扇窗户,
  瞩望整个俄罗斯
  和她那可悲的运数……
  下 雪
  雪落大地。
  路灯的灯光
  和月光融为一体。
  清新的空气吹向阴暗的天空。
  在一切之中寻找
  某种神秘的意义,
  这么做不仅愚蠢,而且毫无意义。
  对此也许根本没必要提起?
  一年被从一生中剔除
  像从一首歪诗中剔除一行。
  这又有什么值得惋惜?
  没有什么悲欢,
  只有雪花
  飞舞,在霓虹灯的迷雾里,
  在冻僵的路灯那严寒的雾霭里。
  无 题
  鸟归巢。
  森林透出蓝光一条条。
  快了,快了,我的天呐,
  绿色的喧闹的夏天就要来到。
  我那荒芜的园子即将一片妖娆,
  只有我的内心依然静悄悄。
  不知为何突如其来毫无来由地
  想起了不久前的别离。
  一盏盏路灯里雪落大地静无声,
  一缕缕香烟味道苦涩
  一道耀眼的霞光
  照彻森林。
  还有什么?一片脚印杂沓的雪地,
  长夜里一声声湿漉漉的呼吸,
  甜蜜而又赤裸的夜暗,
  和多少有些奇特的别离。
  如今你和我都早成陌路。
  一切都那么平淡。心口也不再乱跳。
  但比这更可怕的是
  就连性欲也被纳入了严格的轨道?
  我无权原谅也无权责难。
  只是时间越久,心痛越重。
  究竟该如何生活我早已明白,
  只是生活一年更比一年艰难。
  现如今已是春天万木争荣。
  自然与人的思绪和痛苦两不相关?
  倦鸟归巢,   憾 恨
  忽然有一天你会悲伤地想到,
  有些事你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做到,
  有些事你已然永远都学不会;
  想到你面前的道路曾经有过万千条,
  万千条道路任你挑,
  此刻有一些已被你抛弃在身后,
  还有一些你已经永远也无法把它挑。
  你已然再也当不了画家
  也当不了能演奏美妙乐音的小提琴家,
  你已经不可能开飞机,
  也当不了船长飘洋过海把船驾。
  虽然前面的路仍有许多条,
  心中的憾恨依然,因为走出十字街头,
  仍然不得不选择其中的一条,
  而当时本来可以三条路哪条都不少……
  更何况除此之外,那些并非我栽种的树的喧闹
  吵得我怎么也睡不着……
  无 题
  明亮的河水
  颤抖的树荫
  飘飞的落叶
  优雅、飘逸而又风情万种。
  刚刚开始化冻的土地
  散发的气息好不清新,
  水晶般透明的天空上
  传来阵阵鹤鸣。
  距离电线发出蜂鸣,
  还有些时间,
  苔草尚未枯萎,
  水色还没有变暗。
  写 信
  这里每到夜里都静悄悄,
  除了拍岸浪就是阵阵松涛。
  路灯穿过半开的窗
  打进一束青白色的光。
  由于凝然不动的浴场生活,
  未来的一个月我会十分难过。
  你的面容、玉臂和美目
  我将长久地难以忘怀的
  沉甸甸的月亮呵,
  一言不发,似在思索。
  萨克斯
  餐馆。半明半暗。
  音乐似有若无。
  萨克斯轻轻浮出水面,
  在把知心的话语,
  含泪倾诉……
  食客们忙着吞咽。
  音乐与他们何干?
  食欲饕餮,
  是欲望在支配和评判世界。
  衣服下面包裹的都是裸体,
  就好像酒杯里的酒液。
  音乐在轻轻荡漾。萨克斯
  在叹息,在低诉,在轻轻地抽泣。
  它在把小提琴一味地回想。可小提琴
  又能当得何用,在在昏暗的夜?
  此刻人心里响起另一种音乐——
  在为人体的动作打着节奏,
  音乐在轻轻地流淌,渐渐消失,
  像无法捕捉的烟
  飞向挂着吊灯的天花板。
  枯树的寓言
  它比别的树活得更长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身上的枯叶死去便不再复活,
  它的枝桠连鸟儿都不肯落脚。
  它身上再不见果实累累,
  慢性病也不再把它折磨,
  阳光和水分也不再为它所需,
  风刀霜剑对它也无可奈何。
  没有悲痛也无所谓幸运——
  而这就是它长寿的秘诀。
  路
  上山的路,
  有时也会弯入峡谷,
  向下,沿着斜坡,
  变作一条狭窄的小路
  上山的路……
  而路上的那个行人,
  也弯入峡谷,
  下坡
  沿着滑溜溜的下坡的小路,
  行人呵,切不可忘记,
  山顶披着雪帽:
  时而明亮——
  映着刺眼的阳光,
  时而晦暗——
  那是因为高天的月亮
  发出夜半的幽光。
  干旱之后
  炎热令水库干涸——
  水库的沙底也尽现眼前。
  所有腐物都迅速干枯。
  所有活物都变得萎缩。
  剩下的只有黑色的污泥和沙土。
  还有到处都是的湿答答的淤泥。
  不久前还曾有过一汪水,
  水面辉映着银白色的月华。
  水声哗哗掀起涟漪万顷,
  湖面映照着万点繁星。
  林 湖
  我走进密密的白桦林,像走进一座宫殿。
  曙色熹微。晨曦在
  上升,终于消失,天色渐亮。
  雾,也是透明的,在蒸腾,在消散。
  林间散布着一块块光斑,
  像一块森林的绿宝石闪闪发光。
  要听鸟叫时候还太早。
  只有蓝天
  映着湖面。我俯身水面
  却看不到自己的脸……
  无 题
  那些该忘记的,那些被我们葬在一堆忧伤
  下面的,我们却偏偏牢记不忘,
  但在永远也无法兑现的愚蠢的梦里
  他们却,却不停地出现不已。
  十一月乌鸦根本就不害怕,
  且听一声声鹤唳:“该走啦……”
  该忘的我们却还未忘,
  而该记得的,我们却依然遗忘……
  致瓦列里·纳乌莫夫
  窗外除了屋顶还是无尽的屋顶,
  远处是晚霞映照下的园林。
  你可听见这寂静的沙沙声?
  那是秋叶在静静地飘零。
  秋叶飘零,别我而去,
  犹如我日历上的每一个叶片。
  日子无声地从我身边经过   可叹我那无忧的青春岁月。
  这夏天于我何用,这夏天呵夏天,
  很快就会见识温和的头一场雪。
  生活并非由我开启,
  她依然那么美丽,永远向前。
  无 题
  一度太阳就曾是上帝。
  如今上帝对我们来说算个屁。
  我们有时甚至对自然
  说实话也瞧它不起。
  一代又一代过去
  我嫩白我们失去了与亲爱的土地的联系。
  什么在等待着我们?是死亡还是拯救,
  是天堂还是人间地狱?
  只有我那渴望不休的灵魂,
  像一个服苦役的贫穷的旅人
  不紧不慢,踏上最后的征程……
  去寻找田野上的风。
  车 站
  水洼里映着夜空。
  雨中的电话线微微发光。
  在穿堂风里打着喷嚏的车站伤了风,
  一列列火车在登程。
  前面有萨马拉、基辅和首都,
  急匆匆赶回家去见朋友和客人。
  或是去迎接熟人欢快的笑脸,
  分别与爱情全都在此相逢。
  一切欢乐和忧伤全都混淆在一起,
  犹如夜空中的月亮簇拥着繁星。
  路从这里开始启程,
  也在这里结束行程。
  颤抖的霓虹灯发出暗淡的光晕,
  夜空中有一颗会眨眼的星。
  是时候了,该按号就座了,
  因为火车就是登程。
  无 题
  弃屋里门窗洞敞,
  无人照管的护窗板呼塔呼塔地响,
  胆怯的小兽们毫无顾忌地来了,
  不久前从旁边经过还不敢张望。
  无耻的鼠类们一本正经大摇大摆地来了,
  偶尔路过的鸟儿们也开始无忧无虑地聊天。
  好像瘦了一圈那斜坡似的屋顶,
  窗户也和眼睛一样睁着黑洞洞瞳孔。
  空了。静了。变的寂寥了。
  只有一只鹤飞过高空
  夜莺呵,你为什么歌唱,在把什么诉说,
  你的歌声是想把谁逗乐?……
  古老的拉多加
  沃尔霍夫河上的丘陵在沉默。
  壮士歌里的渡鸦在高天掠过。
  曾经掀起宇宙风暴的激情
  早已消停于墓穴之中。
  试看沃尔霍夫河的波涛
  川流不息地流向拉多加湖的怀抱。
  看到这一情景,任何严肃的谈话,
  都百无一用,难以奏效。
  所有我们的疑虑和激情
  充其量都是锅里的气泡……
  犹如劲风下的小草
  只会弯腰。
  使劲挤压记忆的海绵,
  祈祷我的呓语也能绵延……
  而我的后脑勺也能感受得到
  永恒的气息,无声的多神教。
  无 题
  生活在发生巨变的时代,
  不寻求安宁更有何待,
  命运注定有另一种走向——
  千万不要堕入不自由的网袋。
  生活在发生巨变的时代,
  努力把这个世界从心里赶开,
  要和所有偶像保持一定距离,
  因为他们嘴里散发着毒气。
  生活在发生巨变的时代,
  请给自然以更多的青睐,
  吃饭穿衣要看天气,
  哪怕你对体育十分热爱。
  生活在发生巨变的时代,
  注意不要把最重要的事情加以忘怀,
  要用生铁打造器物,
  而不是麻烦自寻苦恼。
  生活在发生巨变的时代,
  要气定神闲,不要耍赖,
  你要抓紧祈祷,而对分手和背叛,
  切莫挂在心上。
  你的肺叶呼吸着改革的春风,
  不要让过度的劳动压倒你自身——
  唯一需要你小心呵护的,
  是你的心灵……
  在古老的女王观象台
  是上帝在支配人的命运:
  有的当海军上将,有的当诗人。
  还有的一辈子被绑在望远镜上
  瞭望遥远的星星和行星。
  天文学家一连工作了好多年
  终于逐渐认识了这个世界……
  属于他的,是这座园子和狭窄的宅子,
  还有这广阔的蓝天,
  他的世界没有圣像和十字架,
  也看不到一本像样的圣经……
  但总的说来他的命运也不赖——
  活了一辈子,连只蚊子也不曾伤害。
  视力渐弱,眼神也变得暗淡,
  瘦弱的肩背也变成了驼背……
  他一辈子瞩望着苍天,
  却并未见到上帝一面。
  雅 典
  轻声细语的祈祷和倾诉,
  连同声振寰宇的钟声,
  加上依稀传到耳边的
  细微的海浪声。
  一抹淡淡的朝晖,
  照亮明媚的天宇,
  隐在云中的修道院,
  衬着远山的剪影。
  古老的圣像,
  被神灯照亮,
  古老的戒条,
  把万世照亮。
  我扬手,
  挥去失忆的泪水,
  把希望和安宁
  从雅典带回家。
  眨眼间无知的我
  获得了拯救,   在神烟的氤氲中,
  俯瞰我卑微的生活。
  我已经获得一个
  终极智慧的答案。
  它宛若遥远的星光,
  温暖着我的心房。
  一 生
  在电车上,像读书一样
  他读完了自己的一生,
  一辈子过得磕磕绊绊,匆匆忙忙,
  在同龄人中,他还算成功。
  生命犹如风火轮,
  转呀转呀转个不停……
  此刻忽然停住脚步,
  想起一生暗自心惊。
  想起自己暗自心寒,
  无边忧思袭上心间——
  事到临头方才明白
  自己的一生已然玩完。
  一生的路已然走尽,
  恐惧已然压我心——
  心里既无上帝也无幸福
  只有一块寒冰冷彻全身。
  也曾在世上走一遭,
  一生始终心存侥幸,
  宏图伟业尽成空,
  统统都被风吹掉。
  我童年的马戏团
  我的世界曾经是多么美好!
  我的伙伴们也多么幸福,
  演艺场犹如一个发光的圆环,
  里面充满有学问的野兽和飞鸟!
  呵,这是多么神奇的海市蜃楼!
  瞧那个会吞刀,
  会把闪闪发亮的钢铁利剑
  吞进肚里的江湖客是多么勇敢。
  耍把戏的只要挥一下衣袖,
  就有无数鸟儿飞出袖口,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世界
  来把光明和奇迹实现。
  为了不让公众烦闷,
  马戏团决定展示其秘密机关,
  马戏团揭露了自己所有的机密,
  艺术巧妙而又公开坦然。
  观众席上所有看客都喜上眉梢,
  幸福和欢乐充溢心头,
  坦白地说,要知道这样的结局,
  大家总的来说都没料到。
  可这样的场面我却无缘目睹。
  一丝委屈忽然袭上心头。
  我连忙约束自己小声嘀咕道:“没什么了不起!”——
  尽量不动神色不让他们看破自己。
  我心底埋藏着委屈,
  静静地回到家里,
  从那儿以后直到今天,
  生活中的我从不祈求奇迹。
  辉煌的灯火渐次熄掉,
  蓝色的彩灯也变得晦暗……
  幸运的日子终于到头,
  我曾在那里把奇迹等候。
  纪录片里的一组镜头
  一对德军俘虏正被押解过首都的街上,
  里面既有军官也有士兵。
  看着他们一个个僵尸般的脸庞,
  每双眼里透出的都是困兽般的绝望。
  他们个个低眉顺眼地偷偷窥视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下场……
  一位年轻的母亲站在一边,
  担忧地把孩子搂在胸前。
  小男孩严肃地阳光地望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阳光灿烂,枪炮声已然止息,
  一个押送兵脸上挂着微笑
  正在竭力把笑意小心地藏起。
  无 题
  在一个寒冷的微微泛白的黄昏
  我不慌不忙地步出家门
  我走进森林。自己也成为了森林。
  心灵获得了一种不寻常的宁静。
  心底的委屈似乎五味杂陈,
  连话语似乎也说不清,
  也许还是德鲁伊特说得对,
  我们的祖先原本来自森林。
  树木终其一生都以正直立身
  所有的枝干都直插天空,
  而我们只是偶尔进教堂
  才会向天空投以瞭望……
  我走进森林。我自己也成了森林。
  寂静包裹着的我仿佛就要死去,
  在曙色微明的黎明
  一轮红日升起在我的头顶。
其他文献
在时间之外  远古时代,乌龟被视为珍品  商周时期的贞人打理它的腹甲  根据裂纹的走向,卜吉凶,通天人  且刻下最初的文字  虔敬庄重和天真  有时候也用牛肩胛骨  有时候是蓍草  先祖渴望领会神的旨意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祭祀、问战、求禾、求雨……  也有别的远古遗音  妇好墓葬1928件陪葬品  武丁王把思念植入了时间之外  凤凰飞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春 犯  街道的喧嚣收敛羽翼  路灯照
期刊
冬至寄远  我躲在弯弯胧月的新水畔,见字如面。  迟迟来,二十年前的芦苇荡  即将走过最长的黑夜  深处有低音键反复踩踏着风尾的金属声  有你装满盐的双眼、镶嵌鸽子羽翼的礼帽  以及逐渐清晰的  我的梦境、你的背影  见字如面。拉赫的交响曲又在寒风中奏起  那些珍贵时刻  在日复一日的车水马龙、红红绿绿中零落  落到哪里,哪里就衍生出另一个我  或被带离,或被冻结,或安放  或泯灭。我惭愧  我不
期刊
旅 途  蜕毛天使拖着折的翅膀  一个德蕾莎来过,再多的  就找不到自己的史诗。旅店外  铁轨消瘦如刺,结队的飞过黄绿色蠓虫  一百个行人踩着流水的病体  正在歉收,正在发炎。也许  花间还有一百零一名小小歌手。命运是个  概率学的差生  世界俯身亲临,骤然  跌降的黄昏。誰能如此失望  像田野沾满绣线菊的眼泪  一整晚,我们湿漉漉的绝句  彩霞也都老了,不比新大陆  出落得像我魅惑的情人。我行走
期刊
柏 树  老坟园里里外外全是柏树  有活了几百年的,有活了几十年的  也有活了几年的。他们世代衷心  柏树的一辈子,像极了人的一辈子  只不过柏树长得慢老得也慢  这一代人栽的,下一代人才能用上  总有一块土地,会成为柏树的死生之地  总有一位老人,会成为柏树的侍奉之主  四月樱花开  樱花盛开在护城河两岸高高的树上  只要四月的风轻轻一吹  粉红色的花瓣就会从枝头掉落下来  落在水面的花瓣,随水
期刊
炊 烟  炊烟一会儿像云,一会儿像狮子  有时也像我,以及故去的亲人  炊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它从柴火中来,要回到虚空中去  它回去时,会骑一匹渐渐变成白象的马  炊烟摇曳的一生,飘渺,无常  它会按自己的样子塑造看它的人  将我沉甸甸的心,变幻成一头大象  我們的身躯,也从柴火中得到滋养  把一颗心交付明月的同时  也向大地交出身躯,向虚空交出姓名  看炊烟久了,我会看到自己的脸  随风吹得
期刊
在腊八节这一天  早晨醒来,我听到了冰裂的声音  那裂纹里分泌出更多的光  我听到了你诞生的消息  那阳光托住的苦乐同体的哭声  我还听到了你逝去的消息  所有的腊八在今天结账  躲开盈耳的祝祷的陈俗  沉到粥中一粒米里谛听寂静  一枚蛋壳内宇宙的秘密孕育  等待风送来的轻柔而有力量的击打  我站在枯枝上吹响口哨  直到把通体吹绿  一个在中原大地隐匿的诗人   ——致Ly  我见过你,在一只酒
期刊
蜗 牛  下过雨的清晨  一只蜗牛在院子里  偶尔停步。  风蹑手蹑脚,想一探究竟  只见满地缠绕的  印记。像艰深、生涩的语词  印在草茎、石缝、地沟。  黄鹂鸟的嘲笑  夹在光阴手册中,串成华丽的鞭子  时不时抽打寒酸的脚步  栅栏手拉手,排排站  院子外,一棵大树繁花正盛  鸟儿云集。蜗牛抬头,遥望。默默地想  总有一天,我会爬上去  即使花已凋谢,果也落地  我要的,本来就不是这些东西  
期刊
回乡偶书  古希腊人不可能总是对的。  每一次回家,都是踏进同一条河流。  当景观开始重复,  风就是来原谅你的。  新的东西,几乎没有;  南方在冬天依然像是南方。  剥菱角的时候,预感  像鲜嫩的那一小部分浮到水面,  释放出方言的蟑螂。  人们告别,鲜有事先做好准备的;  盯久了灯,觉得眼睛里早有一盏。  对颠簸来说,我才是颠簸  行行重行行的羁旅啊,为什么,当街道里藏着十九个 杜甫,还有人
期刊
丽江速写  下雨天的热闹,来自回响  不必懼怕孤独  雨会落在任何一个地方  在屋檐下,人和一杯酒暂无区别  都有容器中晃荡的陈年苦味  一滴雨无法击响一只鼓,但一场雪可以  小镇歌手的转音中,有雪崩  乡村速写  小地方的喜丧格外集中  牛车踩上花车留下的辙印  悲欢交错长在一根树枝上  唢呐声吹过原野  粗粝的歌声是场雪  院门始终紧闭,橙红的柿子  枝干遒劲,砂糖橘子像一颗  四十年的水果糖
期刊
空杯子(外一首)  祁十木(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14级写作班)  凌晨五点钟,起身,喝水,躺下  释放了一夜的  痛苦。再起身,喝水。杯子空了,  血管愈发干涸。我试图倾听  这世上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以及心脏并不快速的颤动  我抬头望天花板,转而又望向窗外  许多的楼有许多的灯亮着  我看见模糊的光线,一个残存的诗人  生命即将要枯萎的征兆。或者我  如此遥远,我手中空空的杯子  反射出沉重,插满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