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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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场候机室
  
  白色灯光。平滑地砖上的倒影。钢琴弹奏的音符穿过扩音器悬浮在空中,轻柔地飘来荡去……鞋跟与地面相触像指尖划过玻璃那样突兀,却不刺耳,通常听上去零乱的声响在这儿爽利又清脆,犹如田野深处传出了布谷鸟的叫声,悦耳,也令人欣喜。
  机场候机室。
  宽敞而明亮的空间。
  来往的人都脚步匆匆。
  适度的肃穆和一点寂寥充盈着四处。
  恰好,遗忘白昼。在片刻,微微闭合通往外面世界的神经。
  有一点点梦游的感觉。
  适度——迷蒙——平日熟悉和习惯的一切都被相隔在触不到的距离。
  我放慢脚步,新鲜地感受这个空间的气氛,然后环顾停留在座椅上的人,目光游走,顺沿着往发出白光的灯上一个个飞去。这时,最警醒的是耳朵,听觉似乎无限悠长和宽大,听到许多细碎的声音,都被清晰地区分开来并且流动在属于各自的方位。
  伸长耳朵在飞窜的音乐那个层面停留了一会儿。眼前出现钢琴的琴键,黑白色的凹凸,然后想起米凯兰杰里(Michelangeli)印在CD封套上的手。门采尔画了很多工人们的手,他能把米凯兰杰里的这双手画好吗?谁来画这一双手?
  也去专注地听了听皮鞋的踩踏声。踢突,踢突,踢踢突。很多是别人的,也有被放成了轻缓的自己的。是怎样的一些脚呢?我想到,却只顾着在意念里涂抹出一双又一双鞋子。
  踢突、踢突、踢踢突,在耳畔回荡。突然我的心中沉落,像被敲击了似的。踢突、踢突、踢踢突……脚让人移动,奔波或者闲散,脚可以让我去很远的地方,脚又带我回到家中,持续不断地往返。无论跑多远走多久,旅人终究是要在自己安居的地方落脚的。
  我扭头朝后看,安检的地方,方才一刻之间将我和外界隔离的边界,人流仍旧源源不断。
  “无论我们在哪里活着,无论我们是谁,我们都会受到边界的束缚——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想象的。”是《8英里》里的一句台词。
  边界。对照机票、身份证与真人的统一,分别过随身携带的物品、过人,男女分开接受同样性别工作人员的检测。严格的进入——连接飞机的地带——是不是还可以走回到另一边去?出去,然后再重新过一遍安检?最终,还是进入,边界之中。
  “在这些边界之内,我们中许多人满足地活着,另外一些人却是迫不得已。然而,我们之中有些人必须去挣脱,去突破这些边界,哪怕在边界的另一边是恐惧和未知。”依然是《8英里》里的台词。
  我继续往后面看去,视线能及的非常有限,但完全想象得出,那个机场大厅,一个又一个“窗口”,换登机牌和寄放行李等的地方;同样想象得出的是匆匆的身影,人来人往,在此中也包括送行者,豪放的挥手,殷切的祝福,隐忍的伤怀或者留恋。
  我再向后面看,什么也看不见的,只有想象,知道川流不息的车、高楼大厦、都市的繁忙和辛劳的人们……与我紧密关联的是朋友和家人,还有天空和大地。
  回转身来。慢吞吞地走。寻向登机牌指定的登机号码。此时此刻,最真切的是记忆。
  笑容,表情,眼神,话语,手势,蓝天上的白云,地面上的梧桐树和蔷薇花……像电影画面般闪过。它们也是一幅幅油画,如同“从提香到戈雅:普拉多博物馆藏艺术珍品展”所呈现的,每一个人、每一点色彩、每一片光影,全是一股股暖流,细长地流淌,闪过脑际,格外轻柔地经过眼前,往返着,一次次涌动心胸。
  猛然仰起的视线里出现登机号码指示牌,一看,我已经走过头了,立即向后转,去该去的区域。
  我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我的脚,小心地在地面上行走着。
  
  登机口
  
  广播里通知一架又一架飞机延误起飞。
  我守候在指定登机口的休息点。
  但是正式去飞机的入口还是换了地方。没有出通知,一直站立在服务台后的服务生一次次地用语言和漂亮的手势向问询的乘客说明。
  依照指点走过去。
  飞机的登机口是让人精神松弛也容易神经紧张的地方。
  该放行的时间了,我将乘坐的飞机因为打扫卫生而不能准点检票。队伍已经排成长龙。我索性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取出相机。
  拍下灯光的倒影。
  拍下亲密耳语的女伴们。
  拍下拖着行李箱走过的男士。
  拍下电子指示牌前的人们……
  一些画面撞进了镜头,比如行李箱和一只虚化的脚、一条甩动的手臂、半张脸、持着化妆镜的手。
  队伍的尾巴消失在登机口处时,我对准身旁垂吊的西洋吊兰,把浓密的绿收进相机,然后挎着大大的背包,大踏步进入登机口。
  不是直接通向所乘坐的飞机,而是到地面,上大巴。接着登上机身一侧悬挂的扶梯,踏入飞机入口,在乘务人员带职业化又却是礼貌可人的问候中,转向通往座位的机舱过道。
  心变成了一潭荷花池,因为空姐的笑容和机组工作人特有的音调。我看到轻轻的涟漪,荷叶和花朵甜甜地伫立在水中,时不时还有点虫子的叫声和蛙鸣扩散着。我觉得自己正置身在这温润的气息里。
  
  飞机上·起飞前
  
  《起飞前》是电影演员陈冲写给女儿的信。陈冲害怕坐飞机,每次上飞机前都想给两个女儿写信,怕万一飞机失事,没有人会为女儿记得她幼儿时的事情,“等她长大以后至少有妈妈留下的这封信。”
  现在,我就在飞机上。
  喜欢火车外的一路风景,但是始终害怕在火车上过夜,跟不相识的人住一个空间。飞机是迅疾的,从我居住的地方两个小时可以到北京、两个半小时到中文名改为首尔的汉城,七个小时到印度首都新德里。
  飞机的激扬也是我喜欢的。翱翔蓝天曾经是我们这一代人孩提时无限敬慕的,雪英的爸爸是飞行员,他时常不在家,但他是我们儿时聚集在一起说得最多的一个人,我们把童年的无数思念都送给了他。年少的时光不在了,那时的憧憬仍印在心底。
  我还喜欢飞机窗外的天空。每次机票换登机牌的时候,我都对工作人员说:“请给我靠窗的座位好吗?”曾经好几次透过特制却总是发毛的玻璃拍下机舱外的情景。飞机的窗外一直对我充满了诱惑力,我很想摇下窗玻璃,把手臂伸到外面去——很想,又永远不能,但是我不遗憾,我把在天上拍下的照片送给尊敬的八旬老人,也把其中的一些当作宝贝送给密友和心爱的小孩。
  但是我坐在飞机上时家人却会为我担忧。那个很多次在天空飞来飞去的人有一回对我细数火车的无数好处,我笑嘻嘻地听,突然他说:“你乘飞机,我总是害怕。”我睁大眼睛,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总算定神把倏然逃之夭夭的笑揪了回来,哈,嬉笑着,来稳住发酸的鼻子。从此坐到飞机里,心总是有点重,也格外软软和暖暖的,每回脑海里都出现他说那句话时的脸。那是个不随意喷洒雨露,却会让一丁点小水珠不知不觉渗透你心房的人。这滴小水珠很像是一粒水晶,没有瑕疵,晶莹剔透,我喜欢看它被阳光照射。
  真的会坠机吗?好几次我揣着这粒水晶想。
  “假如真的这样,我只有接受。”每次我都对自己说。
  于是我想该在平时留一张纸条,以备遭遇不测。小姨夫突然病故,没能够留下一丁点儿声音,后来任何的一切都填补不了小姨听觉里的那一片沉默。我不能,任天意为我如此在人间画出空白,给深爱我和我深爱的人。但是至今我依然没有写出任何片言只语。因为我相信,同时我需要,完好地离开和降落于大地,我要完好地站立在深爱我和我深爱的家人和朋友们面前。
  陈冲写《起飞前》,我抓紧起飞前的时间发短信,把已经在机舱里的消息向家里报告,然后系好安全带,拖到规定的最后一刻关闭手机。
  这一次依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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