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们的聚会

来源 :祝你幸福·午后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ufei198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房间里灯光昏暗,以至于我几乎辨认不出和我同在这个房间内的人都有谁。我有点生气,小心翼翼地穿行到房间中心堆放了座椅的地方。空气里充斥了香烟的烟雾,浓得像我妻子的香水一样,也差不多一样让人窒息。
  我拖出一把金属折叠椅,坐到一名不认识的男子旁边,眯起眼睛,打量房间里的每一张面孔。没一张面孔看着脸熟。
  我一边调整着领带——这条愚蠢透顶、图案艳丽的宽领带是乔治娅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一边盯着身旁男子手中的玻璃烟灰缸。低瓦数的灯光在烟灰缸中折射,形成了在我看来相当有趣的图案。至少,它比那天晚上到那时为止发生过的任何事都来得有趣。
  我气愤地想到,我到这儿来真是个傻瓜。当那封信在上个礼拜寄来时,是我的妻子打开了信封。
  “你瞧!”妻子一边说,一边把开启的信件递给我。那是一小张方方正正的白纸,上面印着规整的文字。
  “是街区里那个挺和善的男人寄来的。好像是邀请你去参加聚会。你一定要去!”
  “去参加聚会吗?”我一边问,一边脱下外套,伸手去拿信件。
  白纸上的文字是:“特此邀请阁下参加石楠木绅士俱乐部的年度聚会,将于1月8日星期日晚8点在厄尔餐厅兰姆厅举行。”
  底下的签名是“你的好兄弟,格伦·雷诺兹”。
  “哦,我不懂,”我说,“我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我也从来没听说过这家俱乐部。”
  “你得去参加!”乔治娅用刺耳的嗓音说道,“这是你和邻居们搞好关系的机会。咱们已经在这儿住了整整两个月,没有一个人登门拜访过!”
  “不足为奇,”我暗忖道,“邻居们在超市里碰见你的时候,已经听够了你的唧唧歪歪和各种抱怨。”虽说心里这么想,我口头上仍然说道:“也许,这儿的居民就是为人拘谨。”
  “也许,东部的人不像你在故乡认识的人那么友好。”妻子嗤笑道。
  “哦,乔治娅,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我们离开了,不是吗?我为了你,离开了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难道我没有吗?”
  “你是想告诉我,这都是我的错吗?!假如你是那么想的话,你得要重新想过!你这个40岁的老蠢蛋!这完全是你的错,我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甩了你,就是你走运!”
  “行啦,乔治娅。”
  “要是没有我爹的钱,你如今会在什么鬼地方,呆瓜先生?要是没有我,你会在哪里?”
  “对不起,乔治娅。我就是累了,仅此而已。”
  妻子露出了自鸣得意的笑容,继续说:“你要去参加聚会。”她点着头,一头染出来的橘黄色头发像旧拖把一样晃来晃去,“你一定要去。你可以穿上那套深棕色西服,系上我送给你的那条新领带,还有……”
  她继续说着,安排好我那天从头到脚的穿着,就像她在过去的14年里无时无刻不为我安排穿什么衣服一样。
  2
  于是,1月8日的晚上,我出现在了石楠木绅士俱乐部的年度聚会上。我觉得反感至极。哪种疯狂的俱乐部会举行年度聚会?是慈善服务俱乐部吗?兄弟会组织吗?是一年举办一次聚会吗?
  当男人们不再鱼贯进入房间时,时间差不多已到8点。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挂着一张苦瓜脸。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看起来很沮丧。是殡葬业者们在聚会吗?还是一些自杀失败后打算再次自杀的可怜人组成的俱乐部?
  “兄弟们,我觉得所有人都到齐了,”自称为雷诺兹的男人站在讲台上说道,“是的,我们可以开始了。一如既往地按照字母先后顺序,每人一分钟。”
  一名神情悲伤疲倦、50多岁的男子站起身,走向讲台。
  “我是哈里·亚当斯。她,她……”他紧张地擦拭额头,继续说道:“今年对我来说是最糟糕的一年。你们已经见过她。她长得如此美貌,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幸运。但我不幸运,一点也不幸运。她几乎每分钟都催促我为她买这买那,那样她就能让所有邻居都感到惊艳。我赚的钱都不够她花!但她威胁我,假如我不屈服的话,她就要离开我,分走我的所有财产,而现在我的全副身家也没那么多钱了。于是,我在银行办理了贷款,跟银行说这笔钱是为了买新房子。我用贷来的钱给她买了她想要的所有东西。但这样还不够。她想要更多,比如貂皮长大衣,两克拉的钻戒。我只得去另一家银行,抵押房产贷到另一笔款项。我的钱都花完了,我的房子也都抵押光了……”
  “哈里,一分钟到。”
  小个子的哈里·亚当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讲台,另一个人站到讲台上。
  “我是布朗宁。她邀请她的母亲来和我们一起住。那个老太婆在去年4月份搬进来。我几乎无法忍受我的妻子,可如今我要忍受两个可恶的女人。她们哼哼唧唧,唠叨得没完没了——还像双声道立体声一样。你们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场面,男同胞们!我下班回家晚了5分钟的话,我就得听两个女人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忘记了妻子的生日,岳母就会狠狠地痛斥我。我忘记了岳母的生日,妻子也会狠狠地痛斥我。”
  他望着端坐在讲台上的雷诺兹:“还有时间吗?”
  “乔,还有10秒。”
  “我只想说,我再也忍受不了家里的情况!我不再是个年轻人!我——”
  “乔,时间到。”
  这时,轮到了另一个男人。我僵硬地坐在位子上,听得入迷。多么棒的主意啊!每年一次,丈夫们聚集在一起,挨个抱怨自己的老婆!把内心的不满统统发泄出来!我接着想到,我之前竟然还不想来参加!
  有个姓多尔曼的男人轮到下一个。他的老婆把自己吃成了280磅重的大胖子。还有弗林,他的妻子因为自己幻想出的病症而去30个医生那儿看过病。赫托的妻子在家时拒绝戴假牙,除非有客人上门。克吕茨的妻子一年里将他的崭新跑车撞毁了三回。还有摩根,他的妻子把他所有穿起来舒服的旧衣服全都捐赠给了慈善机构。
  接着,就轮到了我。你们该理解,并不是说我想给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能够把事情说出来,告诉全世界她对我干出的事情——那感觉真是爽透了!   我站到讲台上,看着雷诺兹。
  “你现在可以开始了。”他和善地说道。
  “我叫弗雷迪·内尔夫。我曾有个名叫珍妮的女秘书,她23岁,我爱她超过世上任何一样东西,而且知道我会一直那么爱她,可我那个冷淡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妻子发现了我和女秘书偷情。她告诉西海岸的几乎每个人我干了什么事,还说我们不得不迁居到数千英里之外,是为了远离‘那个妓女’,只是珍妮不是妓女,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再见她,但我仍然深爱着她,我的妻子一直重提起整件事,我尝试忘却,因为这件事让我很心痛,但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忘记,尤其是因为我妻子持续不断地提醒我。”
  “一分钟到,弗雷迪。”
  “我再也忍受不了我的妻子!”我走下讲台时,冲着麦克风大声喊道。
  在我39年加9个月的人生岁月里,我从来没有一次感觉这么爽过。我差点就要因为这纯粹的愉悦而笑出声来,愉悦是因为我把内心的怨恨都发泄了出来。我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不在焉地听其他人讲述。欧文斯的老婆跟自家小孩说他是个笨蛋,而昆顿的妻子重新回到大学念书,认为自己比丈夫聪明得多。史密斯的妻子每天会睡到中午,让他做所有家务活。最后一位上讲台的是祖盖,他的所有衣服都是妻子亲手缝制的,于是出门时看起来活像个从经济大萧条年代幸存下来的人,他看上去也确实如此。
  有个从未说话的人引起了我的兴趣。他一直在微笑。实际上,他坐在底下时,脸上一直笑容绽放,笑得都露出了牙齿。我凝视着他,不禁纳闷我是不是认识他,这时雷诺兹出声了:“好了,兄弟们。投票的时间到了。乔治,分发一下纸和笔,行吗?”
  “投票?”我询问坐在我旁边的男人,他的妻子会在她不希望他出门时藏起他的假发。
  “当然。投票给那个有着最可怕的妻子的可怜人。”
  我潦草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弗雷迪·内尔夫”。毕竟,我确实有着最可怕的妻子。
  格伦·雷诺兹收集起纸条,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好。几分钟后,他转过身面对着大家。
  “兄弟们,头一次出现了这种情况,”他说,“一位新会员在投票环节获胜。他就是弗雷迪·内尔夫。你们该记得,这个人的妻子把他的情人称为妓女。”
  在雷诺兹祝贺我的时候,我曲着膝盖,半站起身,感觉有点儿可笑,但又有点自豪。这确实是种荣誉。
  接着,所有人——所有神色悲伤、仿佛被生活打败了的男人们——聚在我的周围,与我逐一握手。有几个人轻拍我的后背时,眼里分明都噙着泪花。
  3
  之后,我们所有人去了大厅,打算在各自回家之前喝杯酒,我发现雷诺兹坐在吧台一端,于是我拿着酒走向了他。
  “这个活动组织得真不错!”我说道,“能把内心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感觉超好!组织这个俱乐部是谁的点子呢?”
  “是我的主意,”雷诺兹说道,“过去的5年里,我们每年聚会一次。我负责管理会员资格,今年我希望你成为会员。你家里那口子真的很能来事,对吧?”
  “是的,”我承认道,“她肯定算个悍妇。对了,你为什么没有在台上讲话呢?因为这是你组织的俱乐部吗?”
  “哦,不。我妻子在4年前过世了。”
  “对不起,”我突然间感到尴尬,接着说道,“坐在那边的那个男人,就是整晚脸上都挂着灿烂笑容的那位,他到底是谁?”
  “加里·麦克莱伦吗?他是个管道工。”
  “哦,对了。哎呀,记起来了,我妻子跟我说过,麦克莱伦的妻子去年死于某场可怕的意外事故?”
  雷诺兹露出灿烂的笑容,轻轻拍打起我的胳膊。“当然了,老伙计!麦克莱伦是去年的获胜者啊!”中
其他文献
小周鬼迷心窍,结婚8年,忽然被一个新同事吸引。  那个新同事比她小7岁,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会唱很多陈奕迅的歌,会在电梯里盯着她的脸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美。  终于,他趁丈夫小赵出差的时候,来了她家。他那么慌乱,而她也没有经验。走的时候,他的外套挂在衣帽钩上忘了拿,第二天上班才想起来。  小周慌慌张张地奔回家,发现丈夫已经回来了,沙发上放着那件衣服。  “是我同事的。昨天他放办公室忘带回家,我帮他
期刊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周围的话,会发现同等收入水平、同样家庭背景的男性和女性,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如果一个女孩子说自己是“月光族”,钱都花在了化妆和衣服上,所有人都会宽容地笑笑,甚至宠溺地认为女孩子好可爱、好爽朗;但如果一个男孩敢这么说,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男孩太没上进心、太不靠谱了。  在这种差别对待下,年轻女性比年轻男性生活得光鲜亮丽许多,也丰富许多。即使只有数千元收入,年轻女性也可以毫无顾忌地
期刊
/// 01 ///  前阵子去医院做检查,脾肾都虚,抵抗力差,中耳炎,口腔溃疡……一堆毛病,医生说,熬夜导致的。  那天我发了条朋友圈,“睡觉才是头等大事”,很多朋友都点了赞。  我基本每晚都会熬夜。熬夜有很多原因:我是个没有拖延症的人,我想做的事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天,所以必须熬夜做完;我觉得夜晚的环境更适合我做一些事;我白天比较忙很少跟人聊天,但我会熬夜跟我喜欢的朋友聊天。  在我的意识里,夜深
期刊
李大爷又住院了,自从前年做了肾脏肿瘤手术,身体就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动不动就要进医院,以前都是大媳妇儿来照顾,可是今年,大儿子在国外包了个工程,带着老婆出国了,大孙子在外地上大学,大闺女在照顾八十多的老婆婆,小女儿在郊区陪读,外孙女马上要高考了,唯一能指望上的小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在家闹离婚,聘律师,打官司,分财产,还要应付那个正在闹青春期叛逆的小孙女……老伴儿吴大妈觉得人生太黑暗了。  她天
期刊
一位疑似精神病人,在武昌面馆因口角,砍下了面馆主人的脑袋。在传播极度发达的今天,这事应该无人不知。可以想见受众看到这么惨烈的新闻,内心的恐惧与焦虑。  这种新闻,我不可能不知道,但也毫无兴趣了解更多。它对我的影响是零。  这就是一个极端的小概率事件,不必分析,无法分析,每天上面馆的人次,估计以亿计,口角也不会少,因此砍掉脑袋,算10年发生一次,概率是多少?  有媒体人说这事应该深入调查。有什么可调
期刊
传说,佛陀丢下王位,放弃王权,到舍那尼村实行极端严峻的苦修,乞求施舍。乞讨可减缩人的自我;他是个尊贵的王子,却愿意屈身成为世界上最清贫的人。  那时候,在舍那尼村有上千个僧侣,那里是个小村庄,几乎每三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僧侣,因此人们不可能喂养所有的僧侣。  有一天,佛陀和他的弟子阿难陀一起出外行乞,他们有一种特别的说法:“Narayana,Han(记住神的名字)。”当人们听到这句话时,就知道有人上
期刊
跟几个好友吃饭,马老师问我的头发是不是烫过。我深深地感谢她对我身上具有于谦老师气质的肯定,但我的头发没有烫过,我是个自来鬈儿。  每次理发,我的那位发型师朋友都会边剪发边轻轻揪扯着我的头发说:“我就喜欢你这个发质,怎么剪都可以,而且好打理,短发可以打上去,中发可以背,长发稍稍烫一烫发梢,就很东洋了。就你这头自来鬈,省下多少钱!”  每次听了这些话我都会感叹,谁能知道这头省钱的自来鬈,在当年上学时,
期刊
县城有县城的时间。  晚上8点,县城就没什么人了,步行街灯火阑珊,地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垃圾。经过一个服装店,我试围一条丝巾。这个店是个夫妻店,男人管男装,女人管女装,店里乱七八糟,从时装、内衣到洗漱用品都有,东西一堆一堆的,地面还摞着没来得及拆开的一个个的货包。在单人宿舍那么大的一个店里,她每天忙碌,招呼顾客,收拾货物。这个店的每一件衣服都不超过200元,靠走量。每天晚上8点,周围所有的店铺都拉
期刊
安安:  平时都叫你小兔崽子,今天称呼正式一点。因为你3岁了,而且,今天给你写信,谈的都是很严肃的问题。  为什么想给你写信?我写了信,你也看不懂啊,是不是?等你有一天当了父亲,你会了解我的心情。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关于你将要面临的世界,以及我们到底该如何活过这一生。  我最最想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出生在一个平民之家。  这是事实。我和你妈都是平凡之辈。我当过警察、当过很多年的记者,在单位
期刊
据说某运动手环二代一上市就脱销,至今官网处于“预定”状态,跑步微信号动辄百万粉丝,健身房爆满跑步机严重不够用导致网上出现了《跑步机排队指南》。各大网站纷纷推出运动应用,不论是微博微信还是QQ,每天和天气预报一起推送的都是运动排名,秀马甲线和跑步路线的照片日日刷屏,早上逛逛街心公园你会发现,从8岁到80岁的女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跳“郑多燕减肥操”,领操的可能还是位男士。  晨练的人群再也不是一水的白发苍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