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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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老汉家住山弯村。这天早上,他刚吃过早饭,忽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的独生子高新赶紧走了过来。
  说起高新,那可是高老汉的骄傲。高新当年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如今20年过去了,高新早就办起了一家公司,功成名就。昨天,高新回到了山弯村,看望高老汉。
  来到高老汉的面前,高新着急地问:“爸,你咋了?”高老汉手一摆:“没咋,不就打了几个喷嚏嘛!”高新却道:“爸,你年纪大了,可大意不得,我去请小孙过来给你看看!”高老汉连声说不用,高新却已出了门。
  小孙是一名医生,在村里开了一家诊所。他和高老汉是一对忘年交,高老汉喜欢下象棋,小孙也喜欢下,他们俩经常边下棋边闲扯,无话不谈。
  不一会儿,小孙背着一只医药箱,急匆匆地走进了高家的大门。高老汉一见小孙,又摆起了手:“干吗这么兴师动众?我的身体硬朗着呢!”小孙二话没说,上前就给高老汉把起了脉,然后又拿出听诊器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小孙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告诉高老汉:“高大伯,您的心脏可能出现了问题。我的诊所条件简陋,您得去大城市的医院里,彻底检查一下才行啊!”高老汉摇摇头,扛起一把锄头就要下地,高新连忙拦住了他:“爸,小孙说得对啊,您就别下地干活了,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吧!”小孙也连声附和,高老汉只得勉强地点了点头。
  高新住在省城,因此,高老汉要去大医院做检查,去省城再合适不过。当天,高新便开着车将高老汉载到了省城。临上车时,高老汉对前来送行的小孙说:“我的身体肯定没啥大毛病,我去省城呆几天就回来,再来跟你下棋。”
  在高新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高老汉被高新领到了一家大医院,一位姓许的医生给他看病。许医生让高老汉做了一通检查,然后对高老汉说,他的心脏有毛病,而且很严重,小医院根本治不了,因此,高老汉必须留在省城里,以便随时就诊。说着,许医生便开起了处方。
  拿了药,高老汉回到了高新的家里。从那天开始,他便天天吃药。有几次,高老汉打算回山弯村去,高新却总是说:“爸,许医生说您必须留在省城里,他的话可不敢不听啊!”
  日子一晃过去了半个多月,高新对高老汉照顾得无微不至,高老汉却觉得自己闲坏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这天,高新不在家,高老汉不禁想:不知我的病好了没有,如果好了,我得赶紧回到山弯村,侍弄我的那些庄稼。另外,我还要继续同小孙下棋,痛痛快快地过棋瘾呢!
  这么一想,高老汉便出了门,来到了上回看病的那家医院,许医生却不在。另一位医生一边拿起听诊器,一边对高老汉说,许医生今天休息,明天才会上班。
  那位医生拿听诊器在高老汉的胸都仔细地听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告诉高老汉说,他的心脏很健康,根本不需要治疗。高老汉大吃一驚,他急忙拿出上回取药时药房给的药品清单。那医生一看,道:“这些都是补品,只有强身健体的作用。”高老汉不禁愣住了。
  回到高新的家里,见高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高老汉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那位许医生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很健康,他却说我的心脏有严重的毛病。他如此乱看病,绝对是位庸医,明天他上班,我得去说道说道他,让他别再当医生,别再害人了!”
  高新吃了一惊,他连忙问高老汉是怎么一回事。高老汉就把他刚才又去医院瞧了一回“病”的事叙说了一遍。高新惊讶得张起了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说:“爸,您就别去添乱了,我说实话,许医生是我的朋友……小孙也是被我事先说服的……”
  原来,高新见高老汉年纪大了,就想把他接到自己的家里安心养老,可高老汉一直不愿意去省城。半个多月前,高新回到山弯村,让小孙对高老汉说,他的心脏有毛病,需要去大医院里做检查。起先小孙死活不肯答应,但他架不住高新的一再请求,只得同意了。于是,便上演了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幕双簧戏;高老汉打了几个喷嚏,小孙便乘机说高老汉的心脏可能出现了问题。许医生是高新的一位朋友,高新事先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了,于是,高老汉去他那儿看病时,他便装模作样地让高老汉做了一通检查,并很快就“诊断”出高老汉的心脏有严重的毛病,需要随时就诊。如此一来,高老汉便不得不留在了高新的家里……
  听完高新的一番话,高老汉差点跳起了脚:“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是你使的坏啊!不行,我今天便回山弯村去……”高新连忙劝他多住几天,可高老汉哪里肯答应?两人闹了个脸红脖子粗,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天下午,高新去自己的公司上班,高老汉乘机坐上一辆长途客车,回到了山弯村。一进村口,他便直奔小孙的诊所。
  此时,天已完全黑透了,小孙送走一位看病的村民,正准备关门休息,忽见高老汉一头闯了进来,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小孙知道,高老汉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小孙慌手慌脚地正准备赔不是,高老汉已开了口:“小孙,快把象棋摆上,我要好好跟你下几盘!”小孙连忙把象棋摆到了桌上。
  一连赢了3盘棋,高老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小孙不失时机地问:“高大伯,您回到咱们山弯村,就是为了与我下棋?”高老汉却道:“我不会离开山弯村的,故土难离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只要我呆在咱们山弯村,高新就不得不经常回来……”
  原来,高老汉一直有个固执的愿望,那就是希望高新能够经常回到山弯村,把山弯村当成他永远的家。高老汉知道,高新很忙,因此他很担心,一旦他搬到省城里去住,高新便不再回到山弯村了,天长日久,山弯村对高新来说,会变成一个被遗忘的地方!
  说到这里,高老汉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就希望高新能够经常回到村里,经常接接地气!咱们村里的人都很淳朴,都是好人啊!我希望高新能够经常回来,与村里的大伯、大叔、大妈们多见面,这样,他就不会变坏,不会忘本……我不希望他像陆大强一样,落到那个下场啊……”   听完高老汉的一番话,小孙重重地点了点头:“高大伯,我错了,我不该与高新合伙把你忽悠到了省城,唉……”
  从第二天开始,高老汉又侍弄起了他的那些庄稼。在接下来两个多月时间里,高新虽然给高老汉打过几次电话,却没有回过一次山弯村。高老汉知道,因为自己执意回到了山弯村,高新的心里头还在闹别扭呢!
  这天早上,高老汉一咬牙,把自己家里的电话线拔了,然后对村里的所有人家打了这样的一个招呼:如果高新打电话给村里的人家,打听他高老汉最近的行踪,村里人便对高新说,他们最近都没有看见过高老汉。
  6天后,高老汉正在小孙的诊所里闲坐,忽然,小孙的手机响了,是高新打来的。高老汉急忙使劲地冲着小孙眨了眨眼,小孙连忙冲着手机说,他最近没有看见过高老汉。高新的语气很急,他说,这几天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高老汉,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因此他很着急。刚才,他忽然想起村里的一位小伙子在他的公司里上班,于是,他向那小伙子要了小孙的手机号码……
  高新絮絮叨叨地一连说了10多分钟,说到后来,语气里竟带上了哭音。小孙却在高老汉的示意下,简单地敷衍了几句,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高老汉揉揉眼,笑了:“看那臭小子还跟不跟我闹别扭?我估计,他明天就会回到咱山弯村!”原来,高老汉使出电话失踪这一招,就是为了逼高新回到山弯村。
  第二天吃过早饭,高老汉扛起一把锄头正要下地,忽然,一辆小车风驰电掣一般驶入了山弯村,车刚在高老汉家的门前停下,高新便下了車。一见着高老汉的面,高新不禁又惊又喜,他告诉高老汉说,今天他起了个大早,开车赶往山弯村寻找父亲,没想到刚到家门口,就见着了人!
  高老汉板起脸,说出了自己故意拔掉电话线和给村里人打招呼之事。高新气恼地瞪大了双眼:“爸,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知道这几天我有多着急吗?”高老汉冷笑一声:“哼,我就是想让你经常回到山弯村!”高新更恼火了:“爸,您不知道我有多忙吗?您咋能这样欺骗我?今后,我再也不回山弯村了!”说着,高新抬起腿,就要上车回省城。
  就在这时,小孙闻讯跑了过来,说:“高新,高大伯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他想让你能经常接接地气,不忘本,更不想让你变得跟陆大强一样啊……”
  原来,陆大强是山弯村的邻村人,他在县城里开了一家不小的工厂,邻村有不少人在他的工厂里上班。陆大强原本也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可他发了大财之后,却渐渐变得蛮横、不可一世,拿厂里的员工和同乡不当回事。他经常克扣员工们的工资不说,还时常发脾气大骂员工。一年前,他的工厂突然发生了火灾,厂里的员工们包括他的同村人,竟然没有一人出手救火,致使火势越烧越大,把他的工厂烧了个一干二净。他因此破了产,负债累累,只得跑到外地躲了起来,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高老汉担心的是,如果高新忘记了做人的根本,终有一天也会落个类似的下场。
  高新听完小孙的一番话,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他转过身,也扛起了一把锄头:“爸,我明白了您的一番苦心,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忘本!我陪您下地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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