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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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后的南非克鲁格国家森林公园风光旖旎。斑驳陆离的光透射下来,给这片广袤的草原增添了几分神秘。动物们悠然自得,或迈着懒散的步子,或酣睡不醒。它们忘记了世上还有杀戮,还有天敌。
  犀牛的眼泪
  夏末的一个傍晚,雨过天晴,一架直升机犹如巨鹰盘旋在克鲁格国家森林公园的上空。机舱内,“大哥”手握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瞄准森林,跟手下人描绘着地面的状况,不时发出得意的狂笑。飞机转了两圈后,匆匆离去。
  


  此刻,在蓝天和绿草相接的山丘间,一头黑母犀牛正带着它的孩子缓缓走来。它们寻找着肥嫩的鲜草,准备养足身体来抵挡即将到来的寒冬。小犀牛似乎特别淘气,时不时蹭蹭妈妈,然后再跑到远处山坡上撒个欢儿。
  夜幕降临了。或许因为太专注于地上的青草,母犀牛忘记了小犀牛,更没有发现百步开外的灌木丛中,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向它瞄准。
  “砰”的一声闷响,一颗麻醉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入母犀牛的咽喉。母犀牛顿时感觉身体僵硬,一股冰凉的麻意迅速在体内扩散。它左右转转头,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明白自己遭到了袭击。稍一迟疑,母犀牛猛然转身,背向麻醉弹来的方向跑去。
  这反而加速了麻醉剂的循环。不到3分钟,母犀牛再也抵抗不住眩晕,“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黑暗中,带着夜视仪的5个人相互点点头,然后一起冲向母犀牛。这些人面蒙青纱,挎着短刀和锯子,握着装有消音装置的AK-47步枪。其中二人抱紧母犀牛的头,另两个人拿出锯子开始锯牛角,第五个人端着枪放哨。一系列动作有序中略显慌乱,以至于锯角的人“顺便”割去了母犀牛的半边脸。
  就在那些人拿着牛角准备撤离时,端枪人听到了“嗒嗒”的奔跑声。5个人迅速闪退,躲在树后。
  回来找妈妈的小犀牛借助昏暗的月光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妈妈。它疯狂地冲过去,舔舐妈妈头上的鲜血,泪水模糊了它的眼睛。
  


  那些人却在心里狂笑:这次偷猎真不赖,能多赚一个。的确如他们所想,枪始终没离手的“头儿”再次用AK-47瞄准了小犀牛。小犀牛应声而倒,还没来得及反应,偷猎者们就一拥而上,5把短刀一齐插入它的脊椎。小犀牛望着昏厥中的妈妈,痛苦地停止了呼吸。当然,它的角也没能逃出魔爪。偷猎人收起战利品,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约翰来了
  约翰·休谟是第二天上午看到犀牛母子的。他是酒店业大佬,也是野生动物爱好者。每年,约翰都会抽时间到森林公园跟它们亲密接触。他尤其喜欢犀牛,虽然它们看上去体型庞大,但性情温和,从不主动攻击人,遇到伤害只会自己掉眼泪。
  早在18世纪,非洲大陆有几十万头不同种类的犀牛,而到了20世纪末,全世界只剩不到3万头。导致犀牛种群锐减的原因之一,便是它头顶那一根或两根硕大的角。
  不知从何时起,犀牛角成了装饰或药用极为珍贵的材料。人类开始无节制地猎杀犀牛,犀牛角被炒到天价。在黑市上,不到一斤的犀牛角价格超过20000元人民币,而真正到达买家手中,一根就可能要花费几十万。
  尽管《华盛顿公约》将犀牛列为濒危野生动物,终结了犀牛角在世界各国市场上的合法交易,可面对这样的暴利,偷猎者和走私者不会轻易放弃。偷猎者通常先确定犀牛的位置,再趁着暮色麻醉或杀死犀牛,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割下它们的角。
  约翰闻着咸涩的血腥味,眼前的景象不忍直视:两摊黏稠的鲜血汇在一处,小犀牛瞪着的双眼充满惊恐和悲伤,母犀牛的脸血肉模糊,眼里全是绝望。
  “去死吧!”约翰发出对偷猎者的诅咒。他无法控制自己,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可哪里还有那帮坏家伙的身影。
  “恶魔!连小犀牛都不放过!它们5年才生一胎。小犀牛那么可爱、那么珍贵,不能这样,不能再这样!”抚摸着小牛余温未消的尸体,约翰哽咽自语:“我必须做决定了。”
  原来,早在事业没成功时,约翰就开始关注犀牛和其他濒危野生动物。他憎恨偷猎行为,又为自己无力保护它们而痛心疾首,梦想着有一天能为它们做些什么。眼前的这一幕激发了约翰的斗志。
  无角的犀牛
  约翰·休谟把生意托付给他人,在距离南非约翰内斯堡160多公里的克莱克斯多普创办了“水牛梦”牧场,开始养殖犀牛、大黑马羚等稀有和濒危的野生动物。
  由于置地、购买动物、雇用人员看护和配置装备需要大量的资金,约翰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在了牧场。
  随着野生动物增多,约翰花光了全部积蓄,不得不向银行申请贷款。然而,这是一项近乎只出不入的投资,贷款最多只能维持半年。没有后续资金,动物就无法得到供给,更谈不上保护。就在这时,他的牧场被偷猎者打劫了。
  2007年,“水牛梦”牧场第一次被偷猎,两头白犀牛和一头黑犀牛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这场灾难导致约翰决定割掉牧场内所有犀牛的角,以保护它们免受偷猎者伤害。同时,也能有一定的收入。因为在当时,南非境内的犀牛角交易是合法的。
  约翰用卖牛角的钱经营农场,这种行为招致很多非议,人们说他是用合法的手段做残忍的交易。约翰苦笑道:“我们每个月在牧场安保上的花费是500万南非兰特(约270万元人民币),如果不卖掉这些牛角,犀牛也将得不到保护。”
  2009年,南非颁布了境内暂停买卖犀牛角的禁令,切断了所有将犀牛角销往远东各地尤其是越南的渠道,导致偷猎从2007年的全国33起飙升到2014年的1000多起。
  尽管如此,约翰依然坚持对野生动物进行保护。他一面把牧场犀牛的角切掉储藏起来,一面向南非政府申请解除禁令,从来不拿一根犀牛角做非法交易。
  2017年4月,约翰终于如愿以償:南非取消了野生动物交易的禁令。8月,约翰在网上举行了第一次犀牛角拍卖。对于卖出后的犀牛角会怎么样,他回答:“就像钻石、酒、香烟,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有可能落入犯罪分子手中,你能卖给越南的犀牛角越多,就有越多的克鲁格国家公园里的犀牛得到保护。”
  目前,“水牛梦”牧场已拥有近1500头犀牛,是世界上最大的犀牛养殖牧场。约翰的目标是每年繁殖200头犀牛。
  2017年9月,历时4年、以约翰为主角的纪录片《战利品》在美国公映以来,引起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影片提到:“约翰·休谟是一个为了将犀牛从濒临灭绝中拯救出来而养殖犀牛的人。”
  用残缺来保全一个物种,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壮的美好。而能够顶住各种压力和非议做这件事,却是真正的伟大。
  (赵红星摘自《博爱》2018年7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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