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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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莫北风尘仆仆地从深圳来上海看我时,我的确是感动了。站在落地窗前看上海的夜景,一如五年前刚到这个城市,满是矛盾和惊奇。小北从后面抱住我,认真的说:“冉冉,我只是想要一个爱你的机会。”我努力想搜寻电影里某个与此相似的片段,却无疾而终。我知道莫北爱我,却从不说破。
  莫北和我是初中时的同学,已经记不起来是在怎样的天气里相遇。那天夭夭拉着我,从操场的左边绕三百六十度的圆周又回到起点,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冉冉,我喜欢上学校的一个男孩子。”我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有些得意。我总是羡慕别人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干净的像水样流出。她说:“我写信约了他,可是我不敢,所以拉了你陪我。”
  我正在惊讶不知道要怎样留下时,夭夭已经僵硬地握紧了我的手。我转身的时候看见莫北。我一直相信那是遇见一个人时最美的场景,阳光透过柳树缝隙落在他身上,明媚得耀眼。我开始明白何以夭夭会爱上这样的男子。
  “我叫莫北。”他伸手的时候,我看见夭夭眼里大片大片的绿色,那是喜欢上一个人,坚定的表情。我笑:“尹冉。”我想关于那场遇见夭夭多少是后悔的,就像是同根相生的姐妹,涉及到爱情,也会奋不顾身。
  莫北说,他永远记得那天遇见我时的情景,白色的连衣裙,安静的笑着。他说:“尹冉,为什么我到现在才遇见你?”我拉着夭夭的手,隐到她的身后,可是莫北的眼睛还是透过夭夭绝望的爱情,一点一点看向我。
  我一直不知道莫北后来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是因为什么,亦从不问起。夭夭说,她爱极了莫北,“冉冉,莫北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也仅此一个。”我看见她眼里的执着和不顾一切的决心,突然开始担心起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和她那没有开始的爱情。
  夭夭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因为爸爸离家出走,只剩下妈妈和我相依为命。当周围所有的朋友都离开时,只有夭夭还留在身边,笑着对我说:“冉冉,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关于这句话,直到今天,我依旧清楚的记得。好象就在昨天,那个扎着两个朝天辫子的小女孩,拿着从路边采来的野菊花,放在我手里,对我说着生生世世的承诺。
  我对妈妈说:“我爱夭夭,我希望她幸福。”妈妈安静的把我抱在怀里,她怀抱里的温暖,总是能让很多的忧伤悄悄地流走。
  高中的时候莫北去很远的地方参军,临走时夭夭抱着我在学校操场的乒乓球桌下哭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露白的时候,才安静睡去。我突然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为爱孤军奋战的女子。我曾想,也许夭夭会忘记莫北的。那些年轻时候的爱情,会以很快的速度结束。而我和夭夭,会像很多年前一样,没有爱情,没有莫北。
  我坐在教室里画画,妈妈说爱画的孩子,通常都是寂寞的。因为找不到可以纪念时间流走的痕迹,所以才会把大量的时间,一点点染在纸上。我从不问妈妈,爸爸离开的原因,因为一直都知道,有些事即使清楚,还是装作不知的好。如夭夭悲伤的原因。
  我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角落。有人说,忘记是很矛盾的东西,因为习惯了从过往中寻找被自己埋藏不见的回忆。一旦忘记,就如黄药师手里那种叫作醉生梦死的酒,所到之处,只剩一片措手不及的荒芜。夭夭冲进来的时候我正起身准备离开,然后被人一把抱住,“冉冉,莫北给我回信了,莫北给我回信了。”我面无表情的站在夭夭对面,既而浅浅的笑。她终是没有忘记。
  我从未跟夭夭提起,其实莫北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尽管我只是习惯的在电话这头沉默。那些呼吸透过一层层的空间到我耳朵里时,心痛得坠落一地。我爱莫北,即使知道那是夭夭认定唯一的爱情,我还是带着连自己都鄙视的决心,义无返顾的爱上了这个眼神淡漠的男子。
  我以为夭夭会忘记,所以我们再不回初中的校园,避口不谈那个叫作莫北我们17岁时遇见的男子。可是当她手里拿着莫北的回信站在我面前时,那种幸福的表情让我心里非常难过。
  “高中毕业后,我要去找他。”我们站在宿舍楼六层的阳台上,“我爱上的人,也会一生一世。”我本能的想去拉她的手,夭夭却猛地转身,突然从手中抽离的温暖,生生提醒我的尴尬。那个承诺过会照顾我生生世世的女子,此时为了她的爱情,决死捍卫。我笑着把夭夭抱在怀里,却有眼泪安静的流出:“夭夭,你要的爱情,一定会让你幸福。”
  毕业的时候,我和夭夭在学校门外拥抱着拍了一张照片,那是相册里,关于我和夭夭唯一的纪念。我无数次以这张照片去怀念那时的夭夭,和她说过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承诺。
  上大学前两个月的暑假里,夭夭一直没有出现过。只有莫北打来电话,我抬头看黑色的天空,隐忍得让人难以揣摩,我想那里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在这样的夜里,黑得肆无忌惮。“尹冉,夭夭说她爱我,可是我爱上了一个冷漠又固执的女子,在她的爱情里作茧自缚却无法抽身。”
  我努力地把头仰起,想让眼泪流回眼眶,我在乎夭夭的幸福超过在乎自己。“莫北,请好好的珍惜夭夭。”我知道那个女子捍卫爱情的决心,她总是笑着跟我说她爱莫北,其实心疼早已漫溢。我们相互了解,所以相互折磨。
  都是聪明的女子,才会在爱情里碰得伤痕累累,无法胜出。
  和夭夭依旧上了同样的大学,在南方的一座城市。这个城市里有好看的街道和繁华似锦的木棉,我爱极了那种柔软却轻灵的植物,像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清澈见底。
  夭夭说她去找了莫北,她说:“冉冉,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笑,了然于心。
  我在大学里肆意挥霍我的爱情,院长助理是从澳大利亚刚留学回来的萧宇,他说他在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爱情。我依旧安静的笑,直到萧宇把我抱进怀里:“尹冉,即使我站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一眼看到你,你的憔悴,让人心疼。”
  也许我的爱情正从现在开始。夭夭是羡慕的,她说:“如若莫北能这样爱我,我宁愿什么都没有。”我明知这样的豪言壮语只会在我们真的一无所有时才会发生,却依旧感叹夭夭的执着。萧宇说我太过安静,安静到总是让人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就从身边离开,再也找不回来。
  夭夭是这样的女子,为爱,抵死纠缠。莫北辗转到了深圳,从中国的最北边走到了最南边,刚落定的时候,便生了一场大病。夭夭从学校的宿舍搬出,走前说她要去照顾莫北,带着义无返顾的决心。心里狠狠的漫过酸楚,即使明明知道莫北是来验证我的爱情,而我也只能无动于衷。
  萧宇总是过分地纵容我的坏脾气,我漠然地看他为我的喜好东奔西跑的样子。其实心里有满满的愧疚,我不爱萧宇,甚至从不涉及爱情,而我却目中无人的从他身上攫取我想要的温暖,甚嚣尘上。
  学校里开始流传,一年级的新生尹冉是怎样引诱了院长助理,让他死心塌地。甚至萧宇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仍然浅浅的笑。我知道萧宇是极爱我的,不然他不会总是满眼疼惜的照顾我,柔软又小心翼翼。
  夭夭说莫北要请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找出各种可以推托的理由。萧宇却安静的说:“冉冉,若你想见他,为何还要为难自己?”我不知道这个相处仅半年的男子是怎样洞悉了我的感情,他却依然安静的拉着我的手,走在学校的每个角落。
  离席的时候莫北已经掩饰不了醉意,夭夭起身想扶的时候,莫北一把抓住我:“冉冉,从我们遇见那时起我爱了你5年,我觉得我会一直爱下去,我今天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勇气……”我看见夭夭涨红的脸,和她掉落一地被伤透的尴尬。
  我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直到萧宇上前扶起莫北:“我想,冉冉会有她自己的爱情,而你们也会幸福。”夭夭感激的笑,然后起身抱着我:“冉冉,谢谢你。”我感觉这个女子无奈的爱情和卑微的求全,眼泪却一颗一颗落下。
  我和夭夭安静地在学校里面相处了四年,尽管有些感情早已面目全非,可我依旧把她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我总是无比软弱的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夭夭承诺过会照顾我生生世世的场景,然后泪流满面。
  直到大四毕业的时候,莫北径直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他爱我。我看着夭夭和她手里快要窒息的爱情,忽然想起妈妈对我说过,要好好守护心里那个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
  夭夭转身的背影让我心里漫过无边无际的疼痛,我追上去,却看见她转身绝望的表情,她说:“尹冉,我只爱莫北。”我惊讶于她的冷漠,放手让她离开。我知道,夭夭定不会再原谅我,即使已经是五年后的今天,她依旧在我的生活之外,再不会踏足。
  萧宇说他要带我离开深圳,一个城市呆得太久,会心生厌倦,其实我明白,他是怕我想起莫北,想起夭夭。其实我是不在乎的,两个我生命中相爱至此的男女,却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格格不入。
  夭夭固执的爱着莫北,而莫北固执的爱我。我很想回到17岁以前,没有遇见莫北的日子,和夭夭笑着拥抱在一起,明朗又快乐。而那些明媚的线条在那个遇见莫北的午后,突然僵硬得让人难以承受。
  和萧宇在上海这个城市安定下来时,站在落地窗前看上海的夜景,满是矛盾和惊奇。萧宇说:“冉冉,我知道你爱上我了,我们结婚吧。”我笑着蜷在他怀里,尽管还是有很多的不舍,可是站在他的身边,就能看见我的幸福,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和萧宇用了五年的时间,融入了这个城市,尽管浮夸得让人难以从心底喜欢。可是只要有他的地方,我就能感觉到快乐。尽管总是在看相册时,无比地想念那个叫作夭夭的善良女子。
  我不知道莫北是怎样找到了我,萧宇从房间退出的时候认真的对我说:“冉冉,既然知道他还爱你,你应该知道怎样才不会再让他难以取舍。”萧宇宽厚的笑总是能让我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安静下来。
  莫北从后面抱住我,认真的说:“冉冉,我只是想要一个爱你的机会。”我漠然的看着莫北局促不安的脸,有些悲哀就这样安静的漫出来。一些爱情尽管当初毋庸置疑的存在,可是时间过的太久,已经被磨得没有踪迹。
  我反身看着莫北,他的眼神一如往昔的凉薄和凌乱,我在里面看不见夭夭的影子,心里一片无际的荒凉。“我曾经爱你,可是现在我只爱萧宇,我从来都不知道夭夭为什么要这样执迷不悟,她的爱情,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为何你到现在都不懂?”
  我没有听见莫北在我身后又说了什么,直到萧宇的电话打过来,他说,他还是在家里等我,做好饭菜,等他最爱的妻子回家。我突然觉得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陪在自己爱人的身边。尽管有时一些往事还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溜进你的心里,可是看见萧宇,就会觉得幸福。
  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关于爱情里面一场又一场的退让和分离,谁又不知?只是夭夭委屈了她的爱情,而我只是在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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