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上课喜欢发言，老师一提问，只要他能想到答案，就会毫不犹豫地举手回答。教语文的是位老教师，上课特别讲究“规矩”。这一天讲《木兰辞》，讲到了中心思想。老教师启发学生：“花木兰为国征战，九死一生，这首诗的主题应该是什么？”学生马上齐声说：“歌颂爱国主义。”老教师颔首微笑，正欲继续开讲，刘强举手了。刘强说：“老师，这不是爱国主义。”顿时语惊四座。老教师板着脸问：“为什么？”刘强说：“诗的开头写木兰织布叹息是因为父亲的名字在征兵名册上，而木兰没有哥哥，弟弟又年幼，她后来是不得己代父从军。”“那你认为主题是什么？”老教师瞪圆了眼。刘强说：“应该是歌颂孝心。”老教师备课时，资料上根本没有“孝心”之说，而现在的中考，参考资料就是权威，答案五花八门怎么行？老教师提高了声音：“你知道参考资料上是怎么讲的吗？”“我不管资料不资料，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刘强的口气挺大挺硬还挺倔。老教师便火了：“资料上说这是爱国主义。”“资料也可能有错。”刘强一句不让。老教师勃然大怒道：“你口气不小啊！你比资料还权威？我教了几十年的书，也不敢妄自尊大，你一个小小的刘强居然敢跟参考资料对抗……”他声色俱厉扎扎实实地“收拾”了刘强一顿。末了，他意犹未尽地说：“上课别发奇谈怪论，老师怎么说，你们就怎么记！”
　　 以后的几天，刘强上课就不再举手。但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忍不住，又举手发言了。
　　 这回，是关于朱自清的散文《春》。老教师说：“这篇散文中‘绘春’这部分可分为春草图、春花图、春风图、春雨图、迎春图五个层次。请问，这五个层次能不能调换？”刘强站起来说：“可以。反正都是写春，如果先写春风吹醒大地，再写春雨滋润土壤，然后写春草萌发，最后写春花盛开，也合乎情理。”刘强最后一个字还没讲完，老教师就大喝一声：“错！这个问题我在课文分析时就讲过，怎么能调换？当然不能调换！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当初不认真听？”他转向其他同学说道：“你们记住，回答问题不能学刘强的样，简直是异想天开……”他一脸气愤，“今天真扫兴。不讲了，做作业。”
　　 大家只好做作业。有人用责备的目光看 着刘强，刘强低着头不做声，只紧紧咬住下嘴唇。这以后，刘强似乎自卑起来，上语文课再看不到他兴奋地举手了。
　　 很快要期中考试了，老教师因事请假一星期，一个教初三语文的女老师来临时代课，帮他们复习迎考。一天，正好复习到《木兰辞》，女老师也问到了这首诗的主题，又正好点了刘强发言。刘强还是说主题是歌颂孝心。同学们就有哄笑的，有责怪的，然后一起看着老师。女教师问刘强：“为什么是歌颂孝心呢？”见老师没有发火，刘强就胆大起来，说了一通和上次一样的理由。刘强一边说，女老师一边点头；刘强说完了，女老师便问大家：“他说得有道理吗？”不少同学说没道理，因为跟老师讲的不同。女老师又让大家一起温习了课文，可是经过讨论，还是没有定论。女老师便说：“这件事我看这样处理———请刘强把我们讨论的观点整理成一篇文章，寄给编教材的编辑们，让他们去评判，大家看怎么样？”刘强很振奋，同学们也很振奋。这可是第一次给编书的编辑们写信，多新鲜呐。女老师又说，学贵有疑，只要觉得自己有道理，就大胆地说，像刘强这样。女老师还说，刘强想到了大家没有想到的，是不是应该鼓励一下？同学们都拼命地鼓起掌来。刘强起初很惊讶，继而又腼腆地笑了。
　　 说来巧得很，第二天上课，女老师又问到了《春》中“绘春”这部分的层次能否调换的问题。也难怪，这题几乎每年都考，快成经典考题了。刘强因为昨天刚受到老师的表扬，就很自信地大声说可以调换。老师问大家对刘强的回答有什么看法。几个同学站起来说这回刘强是错定的了，摆了理由一二三四条。老师又鼓励刘强说，你看人家反驳你了，你也反驳。刘强便努力地反驳，但同学们反驳的火力更猛烈。A同学说，如果先写了春风，因为没写春草，就少了青草味儿，没写春花，又少了花香，春风就写得很一般了。B同学说，先写了春雨，因为没写春草，就不好写树叶和小草了，没有了树叶和小草，春雨多没劲。C同学说，只有先写了春草、春花，春风春雨才显得丰满实在。刘强渐渐招架不住，终于败下阵来。他低着头，一副等着挨训的模样。班上其他同学也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教室里突然安静极了。女老师觉察到气氛的异样，惊诧地问：“怎么了你们这是？”又对刘强说：“你抬起头来。”刘强不肯抬头，反而伏在了桌上。女老师更奇怪了，走过去让他站起来，柔声细语地说：“你今天表现不错，虽然你回答错了，但你的错引发了一场讨论，大家都有收获，你可是个很有见地的学生呐。”
　　 刘强怀疑自己的耳朵：老师在表扬我？说错了老师还表扬？只听见女老师又说，大家该怎么谢谢刘强？话未说完，“哗———”，教室里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刘强满是狐疑的眼睛看到的是女老师赞许的目光和同学们脸上真诚的羡慕。刘强满脸的沮丧渐渐褪去，绽放出羞涩的笑容，花朵般的。
　　 突然，刘强又举起了手，他“霍”地站起来，憋了好一会，终于说出心中的疑问：“老师，以后我上课是发言好呢，还是不发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