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都在外地工作，无暇照顾儿子，儿子一直由我父母照看。
　　母亲打来电话跟我说：“淘淘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你能不能回趟家，亲自送淘淘去幼儿园？孩子上幼儿园这可是大事，你得看重些，最好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孩子第一次去幼儿园，你当爸爸的最好陪他去。”
　　是呀，我至今还依稀记得自己第一天上幼儿园的事。那天是父亲陪我去的。最初因为对幼儿园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我就高高兴兴地进去了，可后来发现父亲要把我留在那儿，我就大哭起来，抱着父亲的腿不放他走，于是父亲就陪我上了一上午幼儿园小班，等我认识了新朋友，跟老师熟悉了，不哭不闹以后他才放心地离开。想起当时的情形，我至今心里都暖暖的。因此，我也想在儿子上幼儿园的第一天，陪着他，给他同样的温暖，可我的确抽不出时间做这件事，因为工作太忙。
　　也许感觉到我有些为难，母亲不再勉强，说：“没空，不回来也行，我送吧！”
　　我感谢母亲的理解，让她把电话交给儿子，我跟儿子聊几句。儿子说：“爸爸，明天我就去上幼儿园了。”我让他好好听奶奶的话，做个坚强的孩子，不要哭。儿子不理解什么是“坚强”，听了我的话就哭了：“爸爸，你回来陪我玩吧，我不想上幼儿园……”听着儿子的哭声，我拿着电话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最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儿子最终由他奶奶陪着去了幼儿园，免不了大哭一场。
　　过后，母亲经常打电话跟我介绍儿子在幼儿园的表现，说淘淘会背好几首唐诗了，会写阿拉伯数字了，美术课上学会了画向日葵，等等。我很欣慰，当然，有时也难免因为不能陪伴儿子而心酸。
　　这天，母亲在电话里说，每次淘淘去幼儿园，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送，就会问她：“奶奶，为什么爸爸不来送我上幼儿园？”母亲告诉他：“别的小朋友爸爸工作不忙，淘淘爸爸的工作很忙。”淘淘又会问：“为什么只有淘淘的爸爸工作忙？”母亲经不住追问，只能沉默。淘淘得不到答案，情绪就会特别沮丧。还有一次，母亲又在电话里告诉我：“最近淘淘特别眼馋别的小朋友被爸爸或妈妈抱着。以前淘淘在家里，很少见到别的孩子被爸爸妈妈抱着，可去了幼儿园，爸爸妈妈抱小孩子的情景很多，有的父母还亲孩子。每当看到别的孩子被爸爸妈妈抱着，或者被爸爸妈妈亲吻，淘淘就特别眼馋……”我很愧疚，感觉欠儿子太多，脑子里只有工作，对儿子太不公平了。我决定，回家看儿子。
　　我对母亲说：“你告诉淘淘，三天后我回家看他，去幼儿园接他，抱他。”母亲当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儿子。儿子一听爸爸过几天要去幼儿园接他，兴奋得不得了，第二天就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了幼儿园阿姨：“爸爸会来幼儿园接我回家。”然后又告诉了小伙伴，而且跟每一个小伙伴都说：“爸爸会来幼儿园接我回家，也会抱我。”后来甚至逢人便讲：“爸爸会来幼儿园接我回家，会抱我。”
　　当然，亲友也都很快得知了我要从外地回来的消息，纷纷打来电话，约我见面，要为我“接风洗尘”。
　　于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几个老朋友已经在饭店订了包间，车开到了我家楼下，接上我直奔饭店。故友相见，分外亲切，把酒甚欢，推杯换盏间，我没忘去幼儿园接儿子的承诺，可几位老朋友坚决不依，说这么久没见，不能中途退席，要不就太扫兴了。一想也是，于是我打电话通知母亲：“几个朋友相聚无法脱身，接不成淘淘了，等我回家再好好抱他。”
　　母亲劝我少喝酒，早回家。
　　可当聚会结束，我急急忙忙赶回家时，母亲却对我抱怨开了：“你只顾着跟朋友玩，就没想想淘淘会有多失望？”“怎么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说：“幼儿园放学后，我去接淘淘，就见他满脸欢笑地站在小朋友的最前边，一边向远处张望一边对小伙伴说：‘爸爸要来接我喽！’谁知爸爸没来，来接他的还是奶奶，淘淘大失所望，立即从队伍的最前边躲到了最后边。直到小朋友们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孩子才肯跟我走。你不知道，孩子有多失望！”说着，母亲竟掉起了眼泪。
　　我非常后悔，眼前立即浮现出儿子由企盼到失望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失约对儿子的巨大打击。我想赶紧弥补，给儿子一个拥抱，向他表示深深的歉意。
　　可儿子已经把自己关进了自己房间。我轻轻敲门，喊：“淘淘，爸爸回来了。”可门并没有开，儿子也并没有像以往我回来时那样冲出来钻进我怀里。屋里传来的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呜呜呜，爸爸坏，爸爸是坏爸爸！”
　　我一阵心疼，忍不住也哭了：“对不起，儿子，爸爸不该失约，爸爸真的是个坏爸爸，请淘淘原谅爸爸！爸爸保证，以后跟淘淘说话算话。明天一早，爸爸送淘淘去幼儿园，晚上一定去接淘淘……”话没说完，儿子打开了房门，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那一刻，我妈妈、我，还有淘淘，全都泪流满面……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