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中的三次生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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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70周年。广大红军战士在长征中表现的那种信赖中国共产党,坚定地跟着中国共产党干革命,不怕流血牺牲,不怕任何艰难险阻,一往无前的奋斗精神,惊天地泣鬼神,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我们夺取革命和建设事业胜利的强大精神武器。
  本文作者杨步金是位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离休前任华北军区后勤油料部部长。本文发排时,惊闻他于8月3日在北京逝世,我们深表哀悼。
  ——编者
  
  我是瑞金市武阳镇杨屋前人。1932年我18岁,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1934年10月,中央红军离开中央苏区进行长征时,我在红九军团三师九团团部当通讯员。红三师的前身是著名的“瑞金模范师”,师里有很多瑞金人。
  长征路上,我经历了三次生死考验,令我终生难忘,每当想起,就百感交集。
  
  强渡湘江宁死不掉队
  
  中央红军长征开始后,一路血战,连续突破了国民党军的三道封锁线。蒋介石急忙调兵遣将,集中30万兵力,分五路对红军前堵后追、左右夹击,并在湘江以东布设了第四道封锁线,妄图将红军围歼在这一地区。中革军委命令红军各部队必须尽快渡过湘江,突破敌人的封锁。我们九军团奉命担任军委纵队的左翼,边打边向湘江迂回前进。部队每天打仗、行军,经常吃不上饭、睡不了觉,指战员都极度疲劳,掉队的越来越多,伤病员也无法收容。
  11月28日,我所在的九团经牯牛岭激战后,撤出战场又开始急行军。黑夜里我脚上穿的草鞋掉了,只好光着脚在崎岖不平和布满荆棘的山路上奔走,脚底板很快就打起了几个大血泡。我忍着钻心的疼痛,咬紧牙关紧跟部队前进,还是渐渐地掉了队。当时我心里十分着急,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必须追上部队。我拄着从路边捡来的一根棍子,沿着路标一瘸一拐地追赶,终于在第三天部队宿营时追上了团部。
  12月1日,九军团接到命令,要在当天晚上11时渡过湘江。命令到达时已是下午5点钟,我们距离指定渡口还有90多里路。大家连晚饭都没有顾得上吃,立即集合出发。团政委走过我身旁时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鬼,今天晚上可要咬紧牙关跟上队伍,过了湘江,情况就会好了。”团参谋长见我行走实在困难,二话不说就夺过我的马枪背在他身上。我穿上战友送来的草鞋,忍着阵阵疼痛跟着急行军。部队在午夜前赶到了渡口,但架设浮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敌人也提前从后面穷追了上来。危急中,军团首长命令部队分成十几路纵队,由各团首长带头涉水过江。大家把衣服和枪支弹药顶在头上,跳进齐腰的江水中,三个人一组手拉手前进。泡在冰冷的江水中,我觉得皮肤先是针扎似的痛,很快身体就变得麻木起来。大家互相鼓励着、搀扶着,总算淌过了江。部队登上对岸,没有休整又继续前进。我的脚被江水冻泡后更加疼痛,迈步越来越艰难,渐渐地我又一次落在队伍后面。
  
  第二天拂晓前,总算摸到了一个小镇子上。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我又饿又累,加上脚伤,终于支持不住昏倒在路旁。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见到一家店铺门前坐着一位大概是等人的老大爷,我挣扎着上前问道:“老大爷,有吃的东西卖吗?”“有!”老大爷热情地把我让进屋里,搬了凳子让我坐下,又要他的闺女给我端来热腾腾的洗脸水。不一会儿,他的老伴就把饭菜端上来,有豆腐、青菜和辣椒。我边吃边和老大爷拉起家常,得知他姓高,以卖豆腐为生,家里只有老两口和一个16岁的闺女。他问我:“红军同志,我看你拄着棍子走路,到底得了什么病呀?”我告诉他是行军时脚底打了血泡。他马上扳起我的脚来看,不由得惊叫:“哎哟!这么大的三个血泡!”接着喊他的闺女再端来一大木盆热水,帮我把脚洗干净,仔细检查了一番说:“孩子,不好,这几个血泡已经化脓,得抓紧治才行。”不待我回答,高大爷就把我的脚放在他坐的板凳上,找来一块细瓷碗的碎片,把血泡划开。顿时,一股散发恶臭气味的乌黑的脓血涌了出来,一直流到凳子上。高大爷猫下腰,抱起我的脚,把嘴凑向我的脚板。我慌得连忙把脚往回缩,说:“老大爷,这怎么行?”高大爷说:“把脓血吸干净才能好得快。”他坚持用嘴使劲地吸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把脓血吸净。当时我不知说什么好,感动得眼泪忍不住一个劲儿往下流,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未必能这样做啊!吸净脓血后,高大爷又把几滴灯油滴到手心,轻轻地揉搓我的伤口;又叫他的闺女找来一块新布,把我的脚包扎好。老大爷的土办法还真灵,很快我的脚就不那么胀痛了。
  伤口处理好了,我要抓紧时间追赶部队去,便起身向高大爷告别。高大爷一把拉住我说:“你的脚伤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走远路?还是留在我家多休息几天吧。”我说:“大爷,这不行,敌人马上就追来了,我得赶快走。”高大爷坚持留我,说是国民党来了也不怕,可以把我藏起来,还说就是赶不上队伍也没关系,我可以留在他家,他把闺女许配给我。我一听这话就急了,心想干革命哪能这样经不起考验,半途而废?我毫不犹豫地说:“高大爷,你们一家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我不能离开红军队伍,我必须赶部队去。”说着,我掏出身上的四个银毫子塞给高大爷,高大爷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肯收。我把银毫子往桌上一放,嘴里不住道谢,便匆匆出了门。就这样,我赶呀赶,赶了三天,终于又追上了部队,找到了团部。战友们见到我回来都十分高兴,团首长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知道你一定会跟上来的!”
  
  猫场突围虎口脱险
  
  遵义会议后,中革军委命令九军团留在黔西北,与敌人周旋,迷惑和牵制敌人。九军团在老木孔、瓢儿井连续打了两个胜仗,武器和弹药得到了补充,士气非常高涨。1935年4月13日,中革军委电令九军团迅速南下,伺机占领水城、盘县,以牵制和拖延敌人对我主力部队发动的进攻。我们经过连续急行军,于16日到达贵州省织金县东南的猫场,当晚在镇子附近宿营。
  猫场是坐落在一条峡谷中的一个小镇,镇旁有条小河,水深流急,难以徒涉。镇子周围全是高山,尤其是在我们行军方向向前15里一个叫“梯子崖”的地方,山陡路窄,地势十分险要,当地人叫它“鸡飞崖”。我们没有料到当晚黔军的一个师在当地反动民团的配合下,紧紧地尾追过来,占领了镇子四周的山头,并且连夜构筑了工事。我们担任后卫的八团团长因麻痹大意,对警戒分队发现山头有可疑情况的报告既没有采取措施,也没有及时向军团部报告,导致部队遭受了敌人的突袭。
  
  第二天拂晓,敌人分几路直接向军团司令部冲杀过来。军团机关来不及集合,只好在直属分队的掩护下仓促撤退。七团和九团听到激烈的枪声,迅速集合部队强占有利地形。我们刚刚掩护军团机关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敌人又从后面和两侧猛扑过来。经过一次次反冲锋、肉搏战,我们终于撕开一条血路。当时我是九团团部的通讯班副班长。我们班在拼杀中被敌人冲散了,眼看一股敌人又从四面包围过来,我向大家大喊一声“赶快分散突围”,就不顾一切向前冲去。谁知刚冲出不远,便发现一个几丈深的悬崖横在前面。这时我听见背后敌人追杀的喊声越来越近,就果断地抓住一棵树的树枝跳下崖去。我的脚刚落地,又发现离我十几步的地方有两个敌人用枪口对准我大喊:“老总,缴枪吧!”意外的遭遇使我猛然一惊,但马上镇静下来:哪有红军战士向反动派缴枪的道理?于是我突然把背包用力甩向敌人,同时弯腰飞快地沿着一侧山沟猛跑。子弹嗖嗖地从我身边擦过,耳旁还夹杂着“别让他跑了,抓活的”的狂叫声。我左冲右突,跑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从虎口中脱险了。
  经过9个多小时的激战,军团教导队抢占了梯子崖要隘,各团相互交替掩护撤出战场,脱离了险境。这是九军团独立行动以来所遭受的最大的一次损失,共伤亡400余人,好几名团级干部负伤,我也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此后两个月,我就由共青团员转为共产党员,跟党革命到底的决心和信心也更坚定了。
  
  山城堡战斗死而复生
  
  1936年11月,红军三个方面军在陕北胜利会师后,在环城县的山城堡打了一个大胜仗,歼灭了胡宗南主力部队的一个师。当时,我在九军团第三师九团三连担任一排排长。在追击败逃的敌人时,我的左肩中弹,从四五丈高的悬崖上跌落下去,腰椎骨摔断了,满身是血,当即昏死过去,战友们都以为我已经光荣牺牲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苏醒过来,肩膀伤口和腰部剧烈的疼痛使我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打扫战场的战友们听到我的呼叫声,发现我还活着,赶忙找来了一些绑腿和绳子,拴上一只大箩筐,放下悬崖,把我救了上来,又用担架把我抬到附近的一个窑洞里进行抢救。当时红军的医疗设备和药品都很缺乏,连止痛药都没有。医生给我做了临时紧急处理后,叫人拆下窑洞的一块门板,把我仰放在上面,并一再嘱咐护理我的卫生员,千万不能让我翻动,要保持仰卧,否则腰椎错了位就会终生残废。
  战斗结束的第二天,罗炳辉军团长由军团卫生部长张汝光陪同来看望受伤的指战员。朦胧中我隐约听到张部长向罗军团长汇报说:“杨步金同志伤势非常严重,这次恐怕不一定能活得过来。”“我真的不行了吗?”醒来后,我的脑子里一个劲地翻滚着这个问题。我想到长征中倒下的那么多的战友,想到家乡苦盼着我的亲人们,想到长征胜利后革命就要有新的发展;我还要打日本鬼子,还要解放全中国,我不能死,也不会死。就这样,凭着苦难中摔打出来的身体和革命毅力,我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我今年91岁,旧事重提,最想说的一句话是:革命胜利,真的来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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