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给低收入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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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下载后无法直接使用的App,两年内已经覆盖了百万用户,融资总额达8697万美元。
  要使用这个App,你需要到线下门店获取店员的实时二维码,扫码后才能填写资料、上传身份信息,然后在现场拍摄照片,最后申请借款。和购房买车相同,用户需要先支付一笔20%至30%的“首付”,通常在300元到500元不等,剩余的金额可以分期还款,平均每期还款金额在3000元左右。顺利的话,资料提交后不到5分钟,钱就会打到用户的银行卡上,用户再用这笔资金,现场刷卡买单。
  简单来说,胡丹创办的买单侠以线下的手机、电脑或者其他3C类数码产品的销售网点为切入点,为二三线城市18到35岁的年轻人提供分期还款服务。他们的月薪通常在4000元到6000元,收入不高但持续稳定,并且舍得为消费借贷。
  如果把目标消费群按风险评分从高到低排列,最顶端的用户已经被银行挖走,以蚂蚁花呗、京东白条为代表的消费金融服务商正在拿下其他优质客户。剩下的是一群面容模糊,难以给出用户画像的人。他们中很少人有信用历史和中国人民银行的征信记录,属于“薄文件”和“无评分”人群。
  买单侠用了两年的时间为这些用户提供了消费分期服务,目前用户数已经过百万,每月新增用户近10万。这家公司利用数学建模构建起了一套反欺诈系统,对社交数据和手机端行为数据的采集量超过1万个节点。技术让买单侠在对这群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判断风险概率,并立即完成放款。
  胡丹从清华大学精密仪器专业毕业后在麦肯锡和GE工作,去斯坦福大学商学院深造回国后任红杉资本副总裁。他有着很好的职业背景,却选择了给收入不高的人群做贷款的创业项目。
  胡丹是一个理性的人,从小参加计算机奥赛的他相信人工智能比人的决策更优。此前在红杉资本的投资让胡丹发现,相对于需要“看人”、依赖感性判断做投资决策的一级市场,他本能地偏爱通过一个公式或模型尽可能避免干扰地解决问题。
  在斯坦福接触到Capital One后,胡丹就一直对金融技术兴趣不减。这家公司运用统计学模型,为很多被传统银行拒绝的细分用户做信用审计并提供信用卡服务,20年后成为美国第五大银行及第二大信用卡公司。他希望能做一家类似Capital One的公司,用技术改变金融。
  胡丹看好利用线下场景为这部分人群提供消费分期服务,因为线下的3C消费具有小额分散的特点,还有非常高的毛利率。这就可以运用算法和数学模型,做大数据分析。
  寻找精准的人群是做金融服务的一个难关。一方面,要和蚂蚁金服、京东金融之类的巨头争夺优质客户,胡丹认为毫无胜算。另一方面,没有信用记录并不意味着信用不好。这部分人群主要包括学生、收入不高的二三线城市公司人以及农民。胡丹认为给学生放贷的舆论风险太大,给农民放贷的服务成本太高,其他人收入比学生高且持续且稳定,但这部分人群的年龄不能超过35岁,因为35岁后体能下降,家庭负担却会加重。胡丹认为这是一片未开垦的金融服务市场。
  2014年年初,33岁的胡丹辞职创业。买单侠拓展的第一家门店在上海火车站附近的手机不夜城。这是一个失败的开头,当时他对目标用户并没有深入了解。运营的前两个月,每月仅贷出15笔。当地人对于2000元到3000元左右的消费分期并没有需求,并且一个小时的审核期,让想要“看中就能拿下”的客户没有等待的耐心,更不要提拿到手机后的愉悦感。


>> 创始人胡丹喜欢和团队复盘欺诈时的场景,研究违约人群的特征,然后找出新策略补足漏洞。

  胡丹把目标放到了离上海约50公里的江苏昆山。这里有大量实体企业和代工厂,数百万外来务工人员支撑起这片区域经济。他们少有积蓄,消费比较冲动,可以在几天内花去工资的1/4,也愿意为一部喜欢的手机透支消费—封闭的社交圈加上枯燥的工作环境,手机几乎是唯一的社交娱乐方式,甚至是炫耀的资本。这些买单侠的目标用户刻画出来的特征,后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买单侠的产品设计和风控流程的搭建。
  袁露是买单侠昆山的商务拓展经理。进入卖场之前,当地早已有捷信之类的消费金融公司驻店。不过袁露并未觉得拓展困难,运气好的话,他一天内能拓展一个小镇的门店。其他消费金融公司往往采用“人海”战术,派多位一线销售驻扎门店,帮助店员销售,他们的分期金额通常要3至7个工作日才能到卖场账上。袁露则直接找到门店负责人,委托他让店内销售人员安装买单侠App,再对顾客做分期推荐。
  他向店长承诺款项会当天到账,并且每一笔分期成功,店员和店长都能获得20到100元不等的红包。这是一种强推销模式,如果店员说服了一位只有1000元预算的顾客购买了3000元的手机,他也能轻易说服顾客下载买单侠分期付款。在利率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他们几乎掌握了客户的决策权。不过这部分支出提高了买单侠的获客成本。
  袁露并不担心竞争对手的模仿,因为买单侠设计了一套复杂的线下管理体系。买单侠开发的店员版App后台中,管理着全国13万名手机门店店员,他们是线下卖场争夺用户的核心,相当于众包的营业员。买单侠会根据他们在后台显示的销售表现,给予积分和回佣激励,这和同行的研发思路有根本差异,目前后者只能手工录入,难以系统化地追踪和奖励。用技术对这些店员的管理,也是买单侠风控体系中的一部分。
  昆山迅速被拿下。但随之而来的,是高达20%至30%的违约率。大多是欺诈违约。昆山最严重的一家店,月欺诈订单曾达到六七十单,占当月总订单的75%。这比信用违约严重得多—这些款项不是延期收回,而是再也收不回了。胡丹发现有专门的套现“中介”团伙作案,他们会紧盯新出现的消费金融公司,拉着小白客户来“试水”。“如果风控很松,违约率直线上升,这道口子就很难关上,所以有些公司没有活过前三个月。”胡丹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以每个月放贷4亿元计算,每上升一个百分点的违约率,就会造成400万元的损失。违约率只能降低而很难消除。银行信用分期建立在对客户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年利率通常不到10%,违约率控制在2%左右,超优质人群的违约率不到1%。以学生用户为主的消费金融公司,用户信息通常能够验证,利率在20%左右,违约率稍高。买单侠的利率约为30%,它的违约率和利率也最高—面对不认识的客户还要做急速判断时,它需要以高额的利率覆盖相应比例的坏账。胡丹没有透露具体数字,只称其坏账数字在行业内仍处低位。
  要降低违约率,风控是核心。
  胡丹在回查这些欺诈单页时发现,同一个紧急联系人的信息出现在了多个申请单页中,当时能拨通的电话现在已经停机。这通常是中介为了降低“一人一号”的成本,对用户有组织的“指导”。这也就意味着,如果A是欺诈分子,那么和A填写同一联系人,或者有社交关系的B、C、D,欺诈的可能性也很大。这个模式的逻辑是“信用较差的人,其朋友出现违约概率也更大”,后来成了反欺诈抱团模式的雏形。
  缩短资金审批时间的是一系列技术在金融上的运用。朱君在2014年年末加入,此前他在交通银行的风控部门工作了8年。他发现,买单侠最初的风控全靠人工审核。一间小办公室坐着七八位老专家,桌上的A4纸正反两面列满了问题。这种完全依赖个人经验的原始审核平均需要30分钟,单量增长时容易手忙脚乱,通过概率还会随人心情的好坏起伏。
  朱君认为这种模式的可复制性太弱,他和CTO李炫熠把人工的经验拆解,剥离成数据搜集和决策审核,用技术做风控。比如参考流水线的协同作业把信用审核外包,团队把需要人工采集的信息用关键字打上标签,打乱后交由40多位外包工作人员同时录入,这节省了大量时间。由于每个子任务只是客户信息的一个碎片,因此不必担心信息泄露。为了确保录入信息的准确性,他们还雇佣了质检团队做流水线检查。目前整个外包团队的准确度达99.7%。
  和买单侠一样,竞争对手捷信和佰仟也会自建风控策略。买单侠的优势在于通过App用技术采集行为数据节点,并对用户、店员和销售做综合管理。
  买单侠的App有3个版本,分别为店员端、用户端和销售端。用户需要扫描店员端的二维码才能使用,二维码也会实时更新,以防止店员的二维码被盗用或在其他场景下使用。
  App上嵌入了数据行为捕捉技术。它能记录下App上的所有数据和行为轨迹,比如每个页面停留时间、翻页频率,甚至屏幕拖拉拽取的次数等,把填写过程以代码的形式像电影一样放出,精确到毫秒。由于目标用户的学历、收入和社保都难以验证,要判断这部分群体的信用,只能尽可能多地搜集数据,分析这些弱变量之间的联系。
  团队在分析数据后发现,那些会把借款金额直接拉到最大,或者在借贷页面停留非常短的用户通常更可疑。在现场拿着手机拍摄的照片中,对着镜头没有微笑的用户,欺诈的风险也相对更高。模型达到某个分数后,会提醒前端的销售人员去现场监督,超过一定的数值还会自动报警。比如用户发起贷款申请,但是和店员、以及线下卖场在地图上的地理位置不在一起时。
  目前买单侠约有600位员工,合作商户全国约有4.5万家,每个月的放贷额度超过4亿元。
  规模增长的秘诀在于不要盲目扩张。买单侠的贷款通过率约为70%,低于同行水平。“如果把风险放开,我们可以拓展很快。”买单侠销售副总裁阳忠说。在他看来,如果放开审批,同样的时间可以拓展超过一倍的商户,但是无法保证订单的质量。目前,买单侠的合作商户多是类似国美、苏宁的中大型手机卖场,并通过代理和直营渠道筛选店员和客户,防止套现。
  买单侠渠道拓展主要依靠代理,部分采用直营。它在每个城市设置一位城市经理,他们在直营城市负责拓展门店,在代理城市负责管理代理合作商,让代理商户的团队拓展和巡查线下手机店。胡丹要做的不是一家劳动力密集型公司,他将基层的工作全部外包,虽然外包人员编制上不属于买单侠,但统一通过手机App管理,与编制内无异。因此和同行的人海战术相比,买单侠的人力成本相对较低。
  获得店员和用户数据后,买单侠在此基础上建立白名单,鼓励既有用户二次申请贷款。通过这种精细化运营,胡丹希望降低获客成本。
  胡丹目前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到了医美分期上,把它作为3C类消费分期的延伸,理由是有着同样强的场景消费,丽人人群的质量更高。目前有数十家公司都在竞争医美分期市场。买单侠在11月中旬推出了“星计划”,通过代理和直营渠道,拓展以私立医院为主的医疗美容机构,在手机卖场验证成功的拓展逻辑上,复制这种模式。目前覆盖了国内11个城市的200多家医疗美容机构,总交易额突破了1.5亿元。
  不过诈骗的风险依然存在。线下的“中介”也在根据买单侠的模型,更新策略。胡丹喜欢和团队复盘欺诈时的场景,研究违约人群的特征,然后找出新策略,补足自己的漏洞。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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