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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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梅竹马


  我家门前,有条青石板小街。从我记事起,我就每天拉着堂妹艺儿的手,数着石板路上的格子,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
  那年暑假,为了庆祝我和艺儿双双考入大学,所有的亲戚都来了。我和艺儿被簇拥到中间,她羞涩地看了我一眼,脸颊绯红。我脑子里面忽然出现幻觉,仿佛是一种仪式,相关结婚,这错乱令我心慌。
  我逃到了阳台上,艺儿跟了过来,小声问我:“为什么你总不愿和我说话?”
  我默默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我的唇上已有了细细的绒毛,我的喉结已经会微微滑动。我低了头:“我怕别人会说闲话。”艺儿却甜甜地笑了:“可是你是我哥哥呀!”我转过脸来看着她,她的眼睛像水晶一样绽放出剔透的光芒。
  那一瞬间,艺儿背后的冷清长街有亮色飞鸟扑扑棱棱地拢过来,顿时那灰色的屋檐、青色的天空,都蒙上了温暖色彩。
  我和艺儿的学校在同一座城市。她在南,我在北。我每周穿城而过,去看她,像她的男朋友,买很多零食给她,带她去看五角钱一场的露天电影。临别时,我总是叮嘱她,千万不要谈恋爱呀。
  她向来抿嘴一笑:“我知道。”追她的男孩子很多,但她真的从没有接受任何人。春天来了,艺儿亲手编织了粉色风铃送给我。我把它挂在宿舍窗口,让它在每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唱歌。

2.情非得已


  大一暑假,艺儿去她姥姥家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一个晚上,父亲因生意上的事去了外地,我和几个大学同学相约去郊区游玩。我回家时已是傍晚,正准备开门,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异样的响动。那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声音,来自我的母亲。
  她说:“儿子出去玩了,明天回来。他越长大,和你越像。”男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同样弥漫着深深的爱意:“我的儿子嘛,当然要有我的风骨。”19岁的我已经懂事,这谈话内容令我如遭雷击。我颤抖着扒着窗户小心往里看,隐约地,我认出那个男人是我父亲早年的合作伙伴王秋生。
  我躲在街道不远的拐角,满脑子都是这个年纪无法背负的错愕。我与父亲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我与艺儿也没有!我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我们是可以相爱的!不知过了多久,王秋生出来了。
  街口,停泊着他的黑色奔驰。我呆呆看着它绝尘而去,而后我一路飞奔去电话亭打电话给艺儿,我要告诉她这个惊天的秘密。
  然而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却忽然冷静下来。我要怎么告诉她?我说我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吗?我说出父亲的耻辱、母亲的奸情吗?
  我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艺儿笑了:“我就知道没有人和你玩,你会想我。那我明天就回去吧!”
  我的心像春雨淋濕了青色的石板小路,潮湿,快乐。我想我要慢慢地等待,直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成熟到她可以接受这个秘密,可以与我共商对策。
  我去火车站接艺儿,像接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艺儿还像小的时候,一出站就把自己扔到我怀里:“哥,我可想你啦!”我拎着她的行李出站,和她说说笑笑,任她在我肩头撒娇。可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早已不似从前。
  剩下的暑假时光,我们又形影不离地在一起。最后一天,我骑着单车载她去郊外写生。山花漫山遍野,艺儿支好画板。我看着她阳光下美丽的侧脸,再也忍不住,俯了下去。艺儿受到惊吓一转脸,我的吻正好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调色盘跌落到地上,艺儿的脸青了:“你怎么能这么……变态?”变态,这个她想了一下才说出来的词,击中了我的心。我的身体一晃,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我拥住她单薄的肩:“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然而她尴尬地挣脱我,不再理我。
  第二天,我和艺儿一起乘火车去上学。一路上,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桦树,不说话。我看着她白皙的小手搁在桌子上,指甲泛着粉红色的健康光泽,冲动地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们可以在一起。然而挣扎了许久,我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火车快到站了,艺儿气鼓鼓地望向我:“昨天你说要告诉我什么事?”我硬着头皮告诉她,现在还不能说。艺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拎起行李站起来。我立刻跳起来去拉她:“艺儿,原谅我,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在没有解释之前,我保证昨天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行吗?”
  她转过脸来看了我一会儿,不作声,却嘟起嘴把行李递给了我。我知道那代表一种谅解,心里顿时噼里叭啦地兴奋起来。

3.在一起


  我与艺儿,就这样又回到了哥哥与妹妹的状态。我仍然每周都去看她,骑单车载她去看球,在下着大雪的冬天的晚上给她买烤红薯,在炽烈的夏天为她挑选连衣裙,在郊游过河时理所当然地背着她。我贪恋这种状态,不敢轻易让它前行。
  很快就大学毕业了,我和艺儿都回到家乡。我在一家私企找了份工作,艺儿的工作却迟迟没有着落。她说想进一家与艺术有关的公司。我忽然想起,王秋生的公司旗下有一家画廊,主要做壁画生意,艺儿可以去做一名技师。
  我想,我是王秋生的亲生儿子,我从来没有向他提过任何要求,这点小小的愿望他必定不会推辞吧。
  我像一个真正的大人,瞒着母亲去找王秋生,要他把艺儿安排进他们公司。为了在艺儿面前展现一下我的实力,我劈头就说:“你得给这个女孩儿一个头衔,部门经理就成。”王秋生震惊地看着我问:“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做经理?”
  我被激怒了,就是这个男人,使我的母亲不再贞洁,令我与艺儿既不是兄妹,也做不成情人,如今连自己亲生儿子一点小小的愿望都要亲手熄灭,我摔门而去。
  在街角等着我的艺儿,穿着洁白的裙子,像百合花一样盛开在这个小城市的中央。我看着她,直到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把脸埋在她怀里失声痛哭:“艺儿,我再也守不住这个秘密,我恨这个男人,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与你,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艺儿静静地捧起我的脸,我看到晶莹的泪水像海面的蓝色涨潮那样从她又大又深的眼睛里漫出来,而后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晚上,我们不想回去,顺着蜿蜒而过的运河一直走,仿佛要在这一夜把一生的路都走完。艺儿紧紧挽着我,把小手放进我宽大的口袋。我每走几步都忍不住停下来去亲吻她光洁的额头。
  艺儿泪流满面,一次次问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们从这一夜开始,倾城相欢。
  凌晨时下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雨。我把藝儿带到了一家简陋的旅馆。夜色很黑,但我还是轻易找到了她的嘴唇。我一点点褪去她的衣衫,我一生都记得她穿了一套深绿色内衣,浓郁的那种绿,温良,寂静。我们站在镜子前面,我的双手十指交错地扣在她胸前,身体是这样的丝丝入扣。我们拥抱再拥抱,四肢纠缠如藤蔓,气息渗进灵魂,血泪交融。
  第二天早上醒来,艺儿赖在我怀里撒娇:“你要亲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亲我。”
  我含泪点头,一生那样长,请给我机会吻你到白发苍苍。
  第二年,王秋生在这城市里偷偷给我买了套房子。我对父亲说那是租来的房子,搬了进去。艺儿经常来给我做饭,我们一起洗碗,一起拖地,一起洗很多的衣服,满脸泡泡坐在阳台上笑。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与艺儿走得太近,终于还是被亲戚们觉察。年夜饭时,姑姑不满地当众批评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却都不结婚,兄妹俩每天混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母亲出来打圆场:“小时候就住一个院儿,两个孩子在一起也习惯了。”
  然而马上被所有人指责:孩子大了,应该结婚。我与艺儿对视一眼,我正欲张口,艺儿却紧紧咬了咬嘴唇,我也能感觉到她传递过来的紧张。善良的艺儿害怕我揭穿那个秘密,因为我们都知道,祖父祖母异常严厉,他们曾经家世显赫,族规严明。现在他们都老了,家族里却出了这样的笑话,母亲一定颜面无存,父亲又会受到怎样刻骨的伤害?
  而且即便是这件事被捅出来,他们也不一定会同意我与艺儿在一起。这样唐突,老人无法接受。
  我们不能自私到为了爱情毁了一个家族的平静。我涨红着脸,看着艺儿。见我终于没有说什么,她的眼睛有了潮湿的氤氲,转过身去,慢慢走开。那天她穿一件红色的袄,上面有翩跹的蝴蝶。我企图数清那些蝴蝶,可是一晃,它们就看不清楚了,我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4.无缘


  新年过完,艺儿来到我的房子里。我开着蓝色地灯,用嘴唇解开她的衣服。我紧紧抱着她哭:“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那个秘密?”
  她伸出柔软的手,抚过我的脸颊。她说:“你爸爸妈妈是好人,他们一定不能成为这条街上的笑柄。上天知道我们相爱过,就好。”
  我仍然挣扎着,不甘心。
  第二天晚上,我回家拿衣服,带上艺儿。打开门,正看到父亲给母亲梳头,父亲的眼神那样深情,有一种时光沉淀的爱的光芒。我与艺儿心酸地笑了。
  从家里出来,艺儿把手放在我手心里:“答应我,那件事一辈子都不要说。”我猛地甩开她,不!我一边尖叫一边奔跑,艺儿在身后追我,街上车流熙来攘往,我却置若罔闻。
  就在我跑到马路对面时,忽然听到艺儿一阵尖叫。我回头一看,艺儿被一辆公交车撞倒在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飞快地跑过去抱起她,她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仍然是:“答应我,一辈子都不要说。”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上天为每一个人制造了他爱的另一个人。只是我爱的人,却降临得离我太近,隔着惊天的秘密,穷其一生无法在一起。

5.结局


  由于粉碎性骨折,艺儿的左腿比右腿从此短了一厘米。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答应了她,什么都不说,但是她还是拒绝我去医院里照顾她。
  艺儿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去看她。她在熟睡,我偷偷取下了她的一颗钻石耳钉。
  我说:“如果上天注定了缘分,我愿意在父辈都入土、我们也白发苍苍的时候,能亲手把这耳钉给你戴上,与你相扶走一程。”
  我的声音很小,艺儿的泪水却慢慢从闭着的眼角滑落。
  半年后,艺儿的父亲给她找了一个家境殷实的男友。
  不久,艺儿便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找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结婚生子。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6.余生


  今年8月,母亲因病住院。因是绝症,她拒绝化疗。临终前,母亲拉过我的手。
  病房里只有我和她,我痛彻心扉地看着她,她泪如泉涌:“孩子,我知道你和艺儿的事。谢谢你。”
  我终于没能做到无动于衷地装傻,旁若无人,号啕大哭。
  而艺儿,这个年华尽逝的女子,此时正和所有的亲人们一起,站在病房外。我们隔着一扇门,却是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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