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音乐为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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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李德伦,1917年6月6日出生于北京,祖籍河北唐山丰润区。中国知名指挥家,辅仁大学历史系肄业,被誉为“中国交响乐之父”。他曾历任中国交响乐团顾问,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原中央乐团(中国交响乐团前身)艺术指导、常任指挥,北京交响乐团顾问等职。
  李德伦降生于1917年6月6日早晨6时,按照中国的习惯说法,两个六已经大顺了,三个六当然更加吉利。在他出生第二天,辫帅张勋与段祺瑞的军队在北京城打得不可开交,但这跟襁褓中的李德伦无关。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人生,李德伦几次遇险,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人称“福将”。
  李家是回族,阿訇给李德伦起的名字是阿普杜拉阿琪。李家不是书香门第,但做官的父亲很看重子女教育,几度搬家,私塾的老师却形影相随,这使李德伦有机会了解四书五经,甚至七侠五义。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李德伦最早的音乐启蒙也来自母亲的哼唱儿歌。母亲毕业于师范学校,婚后相夫教子。李德伦小时候非常憨厚,家人也没看出以后有成为音乐家的素质。
  二十年代的北京基本上还是故都的模样,工业文明的影响依稀显现,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依然是天桥的杂耍和会馆里的京戏。李德伦家里有唱机,还有京剧名角的唱片。他喜欢唱京戏,就跟着唱机学,像谭鑫培的《卖马》什么的。另外,李德伦的家庭有京剧环境,父亲和杨小楼、余叔岩这些京剧演员都是朋友。当时有名的老开明剧院里间包厢是属于李家的,那时,西洋的电影和音乐只是点缀,像李家这样的殷实家庭,既听京戏也看电影,算是一种时尚。每个电影院里都有音乐乐队,最少的是两个人,一个钢琴一个小提琴,多的有五六个人,给无声电影配乐。很难断定这样的耳濡目染与日后的指挥大师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1930年,李德伦考上北京师范大学附中。他在学校时非常活跃,话虽不多,但成绩很好,在同学中比较有威信。因为纪律散漫,操行评语得了丙,这使得李德伦无法免试升入高中。他倒是不懊悔,他不怕考试,而且此时音乐的曼妙魔力已经使他着迷,学校考音乐的时候,他的分数是全班最高的。师大附中以理科教学闻名,音乐教育也不偏废。李德伦首先迷上的是钢琴,但学的并不好,没少让音乐老师用铅笔打手指头。那时学校的琴房是开放的,李德伦手痒了就溜进去练,通常琴房里除了李德伦还有就是蚊子,这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三十年代的中国,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了。北京爆发了著名的一二·九运动,李德伦也深深地卷入了这场运动。很快,他选择了自己的信仰,和共产党站在了一起。他和同学们在学校成立了学生会,他担任会长。虽然校门关闭,但他还是想办法把买来的烧饼送到了游行的第一线。
  1935年12月16日,学生运动仍在继续,一群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学生涌进了李德伦所在的师大附中的校门,为首的学生登上操场的指挥台,边哭着边控诉国民党的腐败。李德伦被感动了,他使出全身的力量高呼救国的口号,并与另几个同学一起,自告奋勇地打开了学校操场的西便门,带领广大同学冲开了警察的封锁线,在与警察搏斗时,他受伤了。
  1936年春天,他参加了“民先”——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同年春天,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成了一名地下工作者。1939年初,党的地下组织被破坏,李德伦没能及时撤到天津,失去了奔向解放区的机会,在孤独、无奈、彷徨中,他回到了音乐的、艺术的怀抱。
  1938年,李德伦考入辅仁大学历史系。当时,辅仁和燕京是仅有的两所没有被日本人控制的大学。他进入历史系的初衷,是因为看到历史系功课表的课程最少,他觉着可以业余时间学音乐,结果后来发现上当了。历史系功课表虽然不多,但是事多,总得去图书馆看书查资料。像辅仁这样的教会大学,音乐还是有其神圣地位的。李德伦把很多时间花在了音乐上,他跑到教堂去听音乐会,他还参加了学校的管弦乐队,历史的课程只好抛在脑后了。
  李德伦对音乐的渴望强烈起来,他隐隐约约感到,这是自己可以托付一生的事业。从这时起,他就开始对音乐全方位的学习。恰在此时,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上海的信,他的同学冯灿文建议他报考上海的国立音专。就这样,带着母亲准备的一些盘缠,李德伦上路了。他没有告诉父亲,他并不指望父亲能理解他的选择。
  在革命洪流中滋生的情缘
  上海的一切对李德伦来说都是陌生的。1940年8月,李德伦品尝了游子的孤独滋味。六十年以后,他却说上海是他最喜欢的城市。李德伦在上海生活了六年,并且与一位上海姑娘结为伉俪,这一切都是因为音乐。
  李德伦原本想考作曲或者小提琴专业,后来看到考的人太多,就临时改成了大提琴。那时的上海,是中国音乐人心目中的圣地,上海的空气里仿佛都飘荡着音符。工部局乐队在当时的远东是首屈一指的。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每星期一次,每星期的节目都是新的。李德伦第一次聆听了真正的交响曲,第一次感受到了巴赫、贝多芬、布朗姆斯的魅力。
  抗日战争后期,上海这个孤岛,生活越来越困难。那时候,他们经常到剧场去给话剧配音,李德伦不但配音,有时候还客串在剧场里跑龙套。在黄佐临的苦干剧团,李德伦第一次有机会做指挥,原因是剧团小乐队原来的指挥回老家结婚,李德伦就接替了他。摇摆不定的专业选择至此尘埃落定。他后来淡淡地说,也不是喜欢当指挥,只是赶上了。
  在音专几年的学习中,李珏,一位长沙姑娘进入了李德伦的视野。李钰比李德伦早一年入学,小提琴专业。他们交往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最后的“窗户纸”是因李德伦受伤引发的。那是李德伦意外跌伤,在家休养期间,李珏经常前来探望,于是18岁的少女,与20多岁的少男不由得相互产生好感。但那年头的人都很封闭,加之俩人又都含蓄,所以虽已动心,却都没说出来。
  一来二去,时间到了1943年。在一次送李珏回家的路上,李德伦才鼓足勇气正式表达了爱慕之情。原本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再加上爱情,李德伦开始逐渐向李珏传播马列主义、辩证唯物论,追求民主、自由的进步思想。富有正义感的李珏很快接受了,他们经常传看进步书籍,相互探讨。在此期间,李德伦和李珏组织参与大量的进步活动,在活动中的突出表现,逐渐引起了校方的注意,开始怀疑他们是共产党。   1946年,中共上海地下党党员、著名作曲家瞿希贤找到李德伦争取他加入组织。瞿希贤希望李德伦写一个详细的自传,说明缘由。李德伦立即写了一份详细的自我介绍,将以往的组织关系及以往所做的工作给予说明。就在他要交给组织时,自传却丢失了,这立即引起组织上的警惕。随即,瞿希贤带着一笔钱找到李德伦,希望他去香港暂避。李德伦说,我想去延安!很快,延安传来消息:周恩来副主席欢迎你来延安,这里正需要你。李德伦立即找到李珏,告诉她即将奔赴延安的消息。李德伦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就会打回来的。在进城的解放军队伍里,你会看见骑着大马的我。李珏为李德伦准备好行囊,一柳条箱的乐谱,一把大提琴。
  在延安,尽管生活极为艰苦,李德伦等知识分子得到了很高的待遇,有白面,有时甚至还有鸡蛋。1946年底,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决定建立红色政权的第一个管弦乐团——中央管弦乐团。党中央派人到上海、北京筹集乐器,朱德等人参加了乐团成立大会,团长是贺绿汀,李德伦担任乐团的指挥和教员。这些乐器大概能凑齐双管乐队的编制,但是没有人会演奏。只好选了一批年轻的八路军士兵来学,他们连做梦也不会把自己与这些洋人的奢侈品联系在一起。李德伦是学习过西洋音乐而又能进行乐团训练的唯一的人。他借着一本乐器法,边学边教,成了个“万能教员”。这促使他在无形中熟悉了各种乐器,为未来的指挥生涯作了准备。
  工作在愉快的繁忙中度过。突然有一天,李德伦接到一个让他兴奋的消息,李珏来延安了!原来,李德伦走后,在周恩来的安排下,李珏终于下决心离家出走,奔赴延安,与心上人共同战斗。
  事不凑巧,正赶上胡宗南进攻延安,李德伦所在的中央管弦乐团已经先行撤退,离开延安。李珏到了延安并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见到他。可李珏还是积极地参加了多场演出,并在杨家岭为毛主席演出了京剧《玉堂春》。当她撤离延安时,他们终于在黄河边葭县一个叫侯村的地方相见了。自此,李珏与李德伦得以相聚兵合一处,融入了浩浩荡荡的革命队伍。
  “土八路”里出了个“洋乐队”
  1948年刘邓大军南下,7月1日,中组部部长安子文批示:同意李德伦、李珏同志结婚。一年后,正在石家庄演出《赤叶河》的李德伦夫妇接到命令:准备接管北平。第二天,他们坐着胶皮轱辘大车,载着摇篮里的李鹿(李家大女儿)和七月(周巍峙、王昆的儿子)向北平进发。此时的北平已被四野围了个水泄不通,经卢沟桥进入北京,驻扎在青龙桥西侧。一次叶剑英在颐和园召集会议,讲入城条例。散会后,他们走在颐和园的长廊上,看见身穿皮夹克的时髦青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土布军装,一时间,李德伦成长的骄傲油然而生。
  几年来的行军、训练、演出,已经使这批人离艺术稍微近了,他们能够演奏莫扎特的《小夜曲》、贺绿汀的《森吉德玛》、《晚会》等中外名曲。在年轻的指挥李德伦的训练下,这些人多少有了一些基本乐理、和声、西洋音乐史等方面的常识。
  他们走进清华大学的日子,离北京的最后解放还有40天。清华大学是这些音乐家们的第一个落脚点。在清华园的教授与学生眼中,这批人显得陌生而又令人怀疑。那些被铜油擦得铮亮的乐器捧在他们手中的确显得非常不协调。然而,在第一次联欢晚会结束之后,他们就扭转了清华人的印象。
  舞台很小,这些人站在上边显的拥挤。在李德伦的指挥下,演出开始。久经排练的莫扎特的《小夜曲》一奏出来,清华大学的师生就呆了!他们又激动又觉得不可思议:国民党在这里许多年,始终没建立起一支像样的乐团,而土八路里居然产生了洋乐队。
  和平谈判成功,北平和平解放了,进城了。他们在夜间乘坐卡车从西直门经平安里、北海,在北池子63号驻扎下来。北平,走的时候它在经受日本侵略者的蹂躏,如今它回到了人民的怀抱。而李德伦、李珏早已成为胜利者之中的一员。
  入城式上,李德伦被安排在头车上,那是辆美国道奇十轮大卡车,车上竖立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而李珏在腰鼓队,敲锣打鼓扭秧歌……这一切似乎像是一个梦,一个春天来到的梦。
  政治风浪里的交响乐
  1952年,李德伦被选送苏联留学,先补习俄语。1952年至1957年,李德伦在莫斯科音乐学院当研究生,师从著名指挥家阿诺索,在音乐专业、指挥艺术方面均有很大收获,见识了世界许多著名乐队和指挥,有机会亲自指挥过苏联各地及东欧各国等数十个交响乐团,得到丰富的实践经验。
  李德伦从苏联回国后,被任命为中央乐团首席指挥。在苏联的日子里,他曾指挥过苏联国家交响乐团等20多个交响乐团,每当站在指挥台上,眼前就会出现这样的幻景:那些演奏者都是中国人。现在好了,全是中国人的乐团就在他眼前,他的机会来了,他可以施展抱负了。然而,“反右”开始了。
  1957年“反右”,李德伦他们回国后都要求参加。众所周知,他是一个能说而又善说的人,他的命运在等着他。然而,周恩来又一次救了他。上次是爱情,这次是政治:“留学生回国不参加运动,只进行正面教育。”业务训练停止了,运动成了专业。但他却躲过了右派的陷阱。紧接着“放卫星”又开始了,天天开会。有一个决定,中央乐团每年演出1200场,夜至三点排练打击乐,然后去农村搞文化运动给农民高唱歌曲。他们还得深翻土地,大炼钢铁……这就是中国国家交响乐团的“排练和演出”。
  1959年为国庆十周年献礼,排了《贝多芬第九交响乐》,李德伦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指挥台上,他眼前真是一群中国人,在《欢乐颂》的辉煌中,他感到前方是光明的。然而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开始了。他真成了目标,幸而在关键时得到了团领导的保护,他这次受的难还能忍受,只是他渴望的音乐离他更加遥远了。
  1960年又是三年自然灾害,在贫穷与饥饿的苦难中,乐团的艺术家们不得不停止业务活动。之后,“土洋之争”又开始了。当时流行的看法认为:交响乐是搞资产阶级的音乐,要改,必须彻底改。那些从小就开始学小提琴的人,30岁时又开始改学二胡了,他们酸楚地管这叫“三十而立”。当时,中央领导同志有过这样的指示:咱们国家没有几个交响乐队,起码要保住一个交响乐团。不要受损失。但在极大的社会压力下,这种声音显的微弱,有人说,在社会主义国家演外国的音乐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1963年,在“音乐舞蹈座谈会”上,搞西洋艺术的人被贬低的一塌糊涂,几乎没有活路,有人甚至说:“以后洋的、土的不能平起平坐。”周扬在总结时说:谁说搞洋的、土的不能平起平坐?都是革命同志嘛,为什么要搞等级呢?李德伦在会上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以后再开会,请搞民族音乐的同志先坐下,有座位我坐,没有座位我就坐地上。
  中央乐团的人没有活儿干了。他们无所事事,等待着一次次新的批评或者批判。精力旺盛的李德伦想为乐团找个出路,许多搞西洋乐的人也在想着办法。他们突然意识到是否能把自己的饭碗与“为工农兵服务”联系在一起,与无产阶级政治联系在一起?莫扎特贝多芬显然不行了。李德伦突然意识到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可以搞革命歌曲大联奏。在改编上也不搞更多的发展,仅仅是来几个反复,搞搞简单的配器就演出。老一代的乐团人大概都记得那个场面:当最后一支《大海航行靠舵手》奏完之后,乐队全体起立,高呼口号,观众热烈掌声。
  那是一个大搞京戏革命的年代。当时,中央主管文艺工作的人突然让李德伦等人去看《沙家浜》,这是一个有关于新四军和老乡联合一体打击汉奸的故事,其中有著名的阿庆嫂这一女强人形象。许多人都在试图写出“革命现代京戏”。李德伦看后心想,为什么让他们看这出戏呢?显然是希望他们用西洋乐器结合中国的京戏。这时的他为了中国的西洋音乐也为了自己这二者共同的生存,也像当时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极力使自己的思想倾向朝着“革命”的一面去靠。他们把戏中“芦荡”一段写成交响乐伴奏,让男高音的美声与京戏结合的方式唱郭建光,然后又加了辉煌的大合唱。当时中央的主管领导看过之后很满意,做出让乐团国庆演出的决定。就是这出戏,以后有了个响亮的名字——“交响乐沙家浜。”
  李德伦认为这是不通的,叫清唱剧,甚至大合唱都可以,但无论如何不能叫交响乐。那是文革前夕,他正在陕西搞社教,准备一回到北京就给领导打电话,说改名的事情。但是刚下火车,李德伦就被挂了牌子,上边写着“反党份子李德伦”。他被关进了牛棚,文化革命真的开始了。
  与音乐共存的光阴
  1977年,中国政治生活发生了变化。人们隐隐感到,这次春天是真的来了,“解冻”这一特殊的社会现象仿佛也有可能在中国发生,被冷风包围的中国人尽管仍然穿着御寒的皮衣,但他们的肌肤正被某种与春天关联的气息滋润着,他们等了很久,他们渴望机会,那次与阳光相依的机会。
  3月26日,是贝多芬这位被中国遗忘多年的作曲家逝世150周年的日子。李德伦两个月前就在考虑着,计划一件事,他想抓住一次机会,为了自己,为了交响乐,也为了中国。他对贺敬之说,我们应该纪念贝多芬,演奏他的交响乐。贺敬之说,是应该。要报文化部的临时领导小组。文化部讨论后,又报到了中央,最后终于得到了批准。
  中央乐团的人都记得演出前排练的那一个月,他们激动、亢奋,有时一天十五六个小时,但他们仍然苦练着。
  3月26日,在北京民族宫礼堂演奏贝多芬“第五”——《命运》,人们都是早早地来到了剧场,静静地等待着那一个光辉时刻的到来。李德伦在全场听众默默地注视下,身穿黑色的夜礼服走向中心,走向指挥台。他面对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当抬起头时,他禁不住老泪纵横,场内安静极了,人们都看见了一位中国老指挥家的泪水。
  由中国人演奏的“贝五”面向全国、向全世界广播,3月27日,世界各大报纸都在显要的位置加以报道这一音乐界的大事件,专门研究中国政策的美国专家说:这一事件标志着中国的总体政策要发生一次大的变化。
  文革结束了,年过花甲的李德伦终于迎来了自己艺术生命的春天。但是,高雅艺术的艰难处境不得不使李德伦更多地活跃于舞台之外。李德伦毕竟是福将,文革后的中国宽容了,只是这一切对于音乐和李德伦来说来得有些晚。此时的李德伦已经有了淡泊名利的睿智,音乐成了他唯一的关心。李德伦愿意做个音乐活动人,他奔走于厂矿、学校,像个虔诚的布道者,很多青年指挥家投到他的旗下,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经验,像传授给自己的孩子一样。
  中央乐团后来更名为中国国家交响乐团,李德伦在那里工作了一辈子。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中国的交响乐整体水准是很低的。在那种状况下,乐队的队员一般都出去了,到录音棚里拉琴赚钱,在集体合作上是很难组合到一块。那个阶段,李德伦始终抓着交响乐队不松手,他还硬性地规定,必须每天上午几个小时的排练,不仅有分声部的排练,还有合作的排练,而且始终坚持演出。这一时期也让李德伦感到非常为难,买票的人很少,又不能全送。但是他坚持的做法确实起到了中国交响乐发展起承转合的作用。
  艺术生命在李德伦花甲之后焕发了青春,八十年代几乎所有重要的演出都有他的身影。他挥洒激情,为自己喝彩。建北京音乐厅是首都音乐界多年来的夙愿,李德伦为此游说了三任文化部长。在北京交响乐团,许多人把李德伦叫做李大爷,乐团排练厅的那把指挥椅是专为李德伦订制的,质地坚硬的水曲柳足以承担他的体重。这之前,李德伦坐坏了乐团好几把椅子。李德伦是乐团的救命恩人。1988年,困境中北京交响乐团面临解散,李德伦坐不住了,他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开座谈会,邀请其他人联名写信,劝北京市一定要保留这个乐团。如今,北京交响乐团已经成为中国最负盛名的乐团之一。
  1999年岁末,北京正经历着一场多年来少见的寒冬。对于音乐和两位老人来说,这个冬天非同寻常。还是莫扎特G大调第三小提琴协奏曲,还是李德伦和斯特恩,时间却已跨越了二十年。早在1979年,刚刚从一场灾难中醒来的中国百废待兴,音乐也期待着复苏。世界著名小提琴大师斯特恩的中国之行来得正是时候,中国人需要他带来的莫扎特。相隔二十年的两次握手,已经成为他们音乐人生的一部分。在接到邀请的时候,斯特恩曾对来访者说:你是想看看我们有多老吗?斯特恩七十九岁,李德伦也八十二岁了,他是从医院直接赶到剧院的。李德伦已经无法站着指挥,但谁都知道他不会放弃,他想把休止符画得圆满些,很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登台执棒了。作为一个指挥家,李德伦已经享有了世界声誉,许多人更是直呼大师,但他本人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谈论他的指挥境界。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巅峰的距离。他所处的环境还无法造就世界级大师,但他并没有苛求环境,他说自己有些懒,也不够认真,就像读书时那样。毁誉,对一位老人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该是他安静地听听音乐的时候了。
  2001年10月19日,八十四岁的中国著名音乐指挥家李德伦与世长辞,告别了他挚爱一生的中国交响乐事业。李德伦长眠在河北省易县华龙皇家陵园那片绿色的草地下,镌刻在他墓碑上的墓志铭简单地概括了他的一生:光阴如同音乐从指间淙淙流过。他把一生托付给了音乐,而音乐回报给他的,除了快乐和荣誉,还有痛苦和遗憾。他那双宽厚而有力的手是多么准确地把握着旋律,却常常无法掌握自己和音乐的命运。然而,只要举起那根纤细的指挥棒,音乐之外的一切喧嚣便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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