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湘西(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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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 村
  悬崖上,一只巨型的背篓古色古香,收藏了土家人的柴米油盐、酸甜苦辣,鲜活地摆在今天。
  悬崖下,瀑布高挂,宣读历史的铭文。文字以铜的比重,落地有声,声声远播,绝响几百年。
  悬崖半壁,油漆如旧的土司王府,身披土布衣衫,俯瞰古老村舍,巡视酉水码头。
  村舍的瓦肆間,油烟味收住了轻盈的脚步,偷听腊肉那一年年变浓的滋味。码头下,酉水讲述着千年土家人的流水账,眼看着把一条条小木船,摇进久远的唐宋元明清。
  村镇偏僻,治地远隔。是谁,用乡土的语言,书写朝廷之外那不同的乡愁。
  溪州铜柱,见证剽悍湘西的呐喊,音色因战火而显质地。一根中柱挺立,才有大厦不倒。
  不见芙蓉花开。公路边的标志牌僵立着,将一部电影的主题,慢慢地淡入、淡出。
  边 城
  湘之西北,渝之东南,黔之东北。山在默默地聚首,手挽着手;水在哗哗地相汇,筋连着筋。
  拉拉渡的铁索,百年不歇;拉拉渡的流水,千年不腐。静默的白塔如一袭白衣的智者,背山面水,心静气和,笑看人来人往,默守车进车出。
  吊脚楼里杉木的年轮,暗暗记录久远里船桨声的谱线。青年沈从文背负纯真的遐想,从码头的台阶启步,他年轻的心跳声,今天依然在河里尽情泛滥。
  小岛三不管,犹如茶峒少年无邪的春心。有了爱情,就有了他们漂泊江湖的全程船票。许多人追求到天边,许多人相随到天涯。妩媚边地,是一种美丽的极致,远方才有安逸的灵魂,才是之属于自己的归宿。
  因为翠翠,大佬悄悄地离开了,二佬悄悄地离开了,他们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爱,就在这样的纠结中升华;爱,在无言中诠注美妙。
  里 耶
  一封书简,在邮路上虚空而行两千多年。不知道是哪一只信鸽的翅膀,才为我们剪开尘封的天空。
  数万片书简的大军,无惧地在冷漠里跋涉,越过偏僻与荒凉,多次迷失在肆虐的风暴里,长期搁浅在黑暗的水井中。历朝历代,后人都听不见烂泥里的呼喊。
  是哪一股爱的春水融化漩涡,让迷航的小舟今天靠岸?一片秦朝末年的雪,沾着百合的香韵和清芬,从珍藏的陶罐里抖出,落到花枝头,然后跳上我的睫毛。
  飘渺如烟的往事,透着世事的苍凉与犀利;
  字迹模糊的档案,载着民间的喜剧与落寞;
  代代相传的家书,饱含先辈的智慧与道义;
  热情洋溢的请柬,展示前人的盛情与厚意。
  古街巷里细数脚步,青草滩头倾听霏雨。贴近里耶,不知自觉地随驿道的马蹄,越过湘西北的腹地,踮起脚尖翘望先秦。
  浦 市
  一颗山核桃,跳跃着进了浦市。踱进古街老巷,昔日的繁华扑面而来,忽又拂手而去。
  特定的日子,虚怀若谷的街面,上下游的人群像潮水一样互相推来涌去。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时有所闻,鸡鸭被扑捉时的尖叫重温着往日的音调。
  洁净的码头宽敞而安静,不见石达开余部沿河呼啸,少见了商贾们俯首而来,满载而去。万年沅水上漂浮着陌路的爱情,少不了有人远走他乡,有人异乡归来。
  山核桃找不到故人,天井的石板长满了青苔和记忆,积淀的古老传说,想必已与早年的小伙伴一道隐去。废弃的监狱平民在出入,神圣的祠堂外人在溜达。江中的流水不再眷念石子,嗒嗒的马蹄声已被车轮碾碎。
  苞谷、背篓、布带、七叶一枝花,顽强地坚守家园的故地。那是它熟识的姊妹呀,山核桃缓过一口长气,贯穿五里长街。
  新建的白沙县城,是否眼红你绰约可感的风流,是否从中寻觅思乡的线索?
  想漂流入海,水路已重重阻隔。即使你是一条鱼儿,也难以顺流而下,也难以摸清不断更新的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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