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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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一辆我心仪已久的女式小跑车,我和妈妈闹翻了。因为妈妈曾答应过我,这次会考如果能进前三名,就给我买一辆最新款的女式小跑车,跑车型的,骑上去酷极了。
  可是,这次我考了第一名,妈妈却失信了——她不肯兑现她的承诺,还说:“一辆跑车上千元,万一又给偷了呢?而且那种车太前卫,太时髦,也不适合中学生骑,买一辆普通的不行么?”
  中学生为什么就不能骑?我们学校就有好几个同学有。妈妈是在为她的食言寻找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行,你答应过的,为什么却出尔反尔!”我生气地叫道,气得就差点儿冲妈妈“电闪雷鸣般下雨”了。
  “但是现在……你要理解妈妈,妈妈不是轻易食言的人。”妈妈乞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似很为难。
  可我一想到此前对好友们宣称过“我妈妈说马上就给我买一辆最新款的跑车”的话,心里就像小虫咬了一下似的难受。自从我那辆漂亮的小单车被人偷走后,我就十分想拥有一辆最新款的女式小跑车。为此,我差不多费尽了心机,让妈妈对我做出这个承诺。现在妈妈食言,同学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不是要笑话我吹牛皮吗?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了一场闷气,还悄悄地下了一场无声的“雨”。然后我给好友乐乐打电话,诉说了自己的委屈和烦恼。乐乐说:“既然你不开心,我们就出去玩一玩吧。我已和阿琳她们约好今天去月亮湾野餐,正准备打电话叫你呢,快快准备吧!”
  我立即出了门,急匆匆地向乐乐家跑去。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大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街头是一树树火红的木棉,远远看去,盛开的紫荆花仿佛一团团紫色的雾气,把整个城市笼罩得分外妖娆。每一片绿叶,经过春雨的滋润,都充满勃勃生机和诗情画意。
  这是一座真正的花城,展现着一年中最美的姿容。
  阳光很温暖,我们来不及多想,便已坐上驶往风景怡人的月亮湾的小船。
  船刚靠岸,我们就三三两两地跳上岸,脱掉鞋子,赤着脚,任由细细的沙子亲吻脚掌,任性地用脚将沙子扬起……
  阳光、沙滩、清澈的江水,形成一幅美丽的春日景色。
  这个小岛一向都是野餐的好地方,金黄的沙子一望无际,小岛中间有一片杉树林。小岛与外界的惟一联系就是每天接送游人的轮船而已。小岛上的十几户人家大部分的收入,都是靠小岛中间那望不着边际的杉树林。哪怕这些纯朴的人家明明认识到小岛是一个可开发的旅游地,他们也不赚游人的钱。
  然而当我们烤着鸡翅时,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背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走向我们。小男孩吃力地背着似乎沉睡着的妹妹,显得有点佝偻,乱糟糟的头发在阳光下摇摇摆摆,满是污垢的脸上有一对异常清澈的眸子,带有一点怯意。
  “你们要凉茶吗?”果然是怯怯的声音。
  “谢谢,我们不要。”阿琳笑着回答。
  小男孩清澈的眼睛蒙上了—层雾,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一间破陋小屋。小屋门前站着一个妇女,看不清她在干什么,隐约中看见她提着一个水壶,大概是装凉茶的吧。她不时地将头转向我们这里,似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们。
  小男孩单薄的衣服在仍带着寒意的春风里瑟瑟地抖着,悲伤明显地写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他一定是受生活所迫,才在春天的寒意里向人推销凉茶的。我于心不忍,提起一旁曾装果汁的瓶子跟着小男孩走向那间破旧的屋子。
  从远处看这间屋子虽然破旧,但还像间屋子,近看却残破得无法形容。屋子里放着几张陈旧的小板凳,最里面堆着一大垛稻草,由于潮湿的春季而变得软湿湿的。刚才的妇人在门口坐着,一见我来了,双眼顿放异彩,忙站了起来。
  “请问这儿有凉茶卖吗?”不用说我已闻到一大股浓浓的药味,是很多种山草药混和的味道。
  “有,这儿有。”妇人咧开嘴巴,从里屋提出一壶还冒着热气的凉茶,而小男孩又背起妹妹去招揽生意了。装了满满—瓶凉茶,我准备掏钱给妇人。
  “不,你误会了,这是不收钱的。”
  “不收钱?”天下有这等便宜的事?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妇人。
  妇人点点头,抬头盯着我,又有点自卑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呃?”我一阵诧异。
  “希望你能教我儿子一个字,只是一个字而已。”她恳切而真诚地注视着我说,“我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年老的婆婆和两个孩子给我,儿子长大了,该上学了。可近两年杉树长势不好,婆婆又要看病用钱,家中已无多余的钱了,他又整天吵吵闹闹地要上学。”
  “我明白,那个就是你儿子吗?”我指指正在苦苦哀求游客的小男孩。妇人点点头,突然转身进屋拿出一个小本子,有点激动地说:“他已学会十几个字了。”我接过小本子,一页页地翻,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着东倒西歪的字,很难辨认到底是什么字,但都灌注着一份心血,一份执着。接过妇人递来的铅笔头——一根很短的铅笔,我在小本子的空格处,认真地写下了两个字,并告诉妇人这两个字的意思。
  我很想亲自教会小男孩写那两个字,可乐乐来找我,因为该回家了。妇人说了千恩万谢的客套话,又叮嘱我那些凉茶可以治青春痘,我默默地背过身去,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
  船上,我给乐乐她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大家都很感动。阿琳问我到底在小本子上写了什么字,她们猜来猜去,很久也没能猜出。我说是“母亲”二字,她们都沉默了。她们—定在想其中的深意。
  我想,小男孩应该学会写这两个字,无论将来他有机会学到,还是没有机会。
  路上,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回家后,要向母亲道歉,告诉她我已不想要那辆新款的女式跑车了。
  可是一进家门,我的眼前却突然被照亮了:一辆鲜红的女式跑车正停放在客厅的中央。妈妈坐在沙发里柔情地看着我:“妈给你买回来了,喜欢么?”
  我把头扎进妈妈的怀里,眼泪汹涌而出。
  妈妈说:“这是妈用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的,因为从明天起,妈就下岗了。”
  我震惊地抬起头,泪眼中我看到了母亲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凝重和忧伤。悔恨像洪水一样将我的心吞没,我无法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小男孩的母亲和妈妈的脸重叠在我的眼前。15年来,我第一次理解了“母亲”二字的含义,理解了母亲肩头那副生命的重担,理解了她们的不易和伟大……母亲,她们默默地承受烈日与风雨,只是为了站成—把坚固的伞,为她们的孩子挡住生活的酷暑与风霜。
  十多年来,我在母亲的生命之伞下,平安地成长着,除了学会索取,什么时候又学会了付出与分担?
  那晚,我一笔一画地在我的日记中写下两个字:母亲。
  下个星期天,我将带上纸笔和课本独自去月亮湾,我要亲自教会那个小男孩写那两个字,写更多的字……
  (编辑 文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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