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额济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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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敦煌


  月照敦煌,照着
  党河上那如弓的人间桥梁
  月牙泉边,我咳嗽了几声,望了望天空
  如同那人用斧头砍掉了几枝近似相思的
   疾病
  坐在鸣沙山梁
  我想了想古代的党项,还想了想月氏和羌
  一丝风声,来自内心
  怨什么怨
  月照敦煌,也照玉门关外
  刚刚给我发来一声驼铃的新疆

窟窿峡:与一头牦牛对峙


  一片黄马莲滩上究竟有多大的秘密
  两只蝴蝶像一对新婚的夫妇
  打开了一扇扇凝望的窗户
  夜里下雨了
  一个夜牧的人,在一墩桦柴上
  晾晒着受潮的雨衣
  我已交出了我所有的迁徙
  包括我刚刚骑过的那匹枣红马,和她的
   一声嘶鸣
  还有我粉碎的铁青
  那头牦牛依然不放过与我的对峙
  好像它就是历史
  只有一只鹰唳了一声,就飞过了山脊
  只有峡谷里的水流声,远远近近
  只有一片流云在它的眼睛里进进出出
  只有山坡上的灌木,红得
  像是远古

那一夜,在敦煌


  那一夜,月亮已被喂養成了一只肥羊
  依然在天上
  啃着稀稀拉拉的星光
  那一夜,身在敦煌,却是那么
  突然地怀念敦煌
  那一夜,眼望党河,银鱼游弋
  感觉正在和一种叫来生的东西
  擦肩而过

宁夏:沙坡头


  我还没有把那个名字念熟
  我还没有把那个词
  种进诗经的一行诗里
  我只是抬头看了看,一只盘旋的鹰
  一圈一圈,给谁开垦着
  一片荒地
  沙漠波纹,是那么的新鲜
  新鲜得像是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爱情
  坐在黄河边
  我像一个泵站,又像一个工厂
  我生产了些早晨,又生产了些黄昏
  我把这个正午,留给了
  一列绿皮火车的一声长鸣

风吹额济纳


  闪电啊龟裂的云层
  一棵胡杨一个沧桑的老人,跋涉在
  深深的沙漠之中。我向他老远里长长地
   喊了一声
  黄昏的灵魂
  有一种感冒不是没来由的
  蜥蜴之剑,肯定是
  前朝里伤了我爱情的一个眼神
  给我帐篷,给我马灯
  给我居延河的蜿蜒
  和血管里的涛声
  给我上游
  给我一加一,再加一的
  三声叮咛
  蒙古姑娘,递给了我一块月亮
  我终于从身体的黑夜里
  找到了我的生命

巴颜喀拉


  小溪流。
  还有从一堆词里面挑出来我们使用了
   一下午的落日。
  我想给它重新命名。
  我想把一只燕子镶进一枚铜镜。
  村庄很旧。
  正在和一头黄牛以旧换新。
  巴颜喀拉。巴颜喀拉。或者一个更遥远
   的地名。
  ——一个黝黑的小伙连连说了几声。
  棺椁很重。
  好像我们是给一个词语出殡。

月亮


  我把月亮已翻新过多次:
  一枚挑亮雪山的针
  一根飞翎
  一排啃着寂寥的马的牙齿
  一把反弹的琵琶
  我呀,还把它打磨成了
  一只猫头鹰钟表转动眼睛的壁洞
  而此刻,它的确是一面打更的锣
  过路的神
  扔下一颗烟蒂的流星
  我和妻,坐在村口的小塘边
  看水中的月
  被微风打碎了,又黏合
  打碎了,又黏合

鄂博台子


  我确信:我得到了神的关注
  就那么一瞬间的注目
  我在心里供养了一个下午
  哪怕一声羊咩
  也像是神在开门
  哪怕一声鹰唳
  也像是神在打更
  随风吹诵,鄂博上的经幡
  闭目
  你会想一会儿来生
  一只旱獭拱手相送
  其实,那么蓝的天空
  真的就是我们的来生
  天呐,别杀死一朵花
  别渴死一滴水
  也许,那株草
  就是通向我们来生的小径

黄绒蒿


  我不敢动用这个早晨的这片草场
  不改动用一声羊咩
  一声狗叫
  不敢动用我刚刚翻过来的那座山梁
  山梁上那顶冒着青烟的褐子帐篷
  和一架风动的银色经筒
  甚至大河
  甚至长沟
  甚至潘儿剌达板上打着鼻喷
  缓缓移动的一队牛群
  但我想动用一下那片黄绒蒿
  从大地上抽出来的一根根灯芯
  风一吹动
  仿佛无数酥油灯在念经
  其实呀,我真正想动用的
  是巴尔斯雪山这个地名,和
  一个神一样的人名

草原上的驴


  一头驴,它在啃草
  甩尾,偶尔打上一声响鼻
  一小团黑夜被它拖在身后,还有一个生动
   的形容
  比如:驴像驴
  比如更远处的驴群,和
  一只鹰卸下的一些微风
  简易房旁边的那个牧人
  他绝对不会割下自己的耳朵
  也不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
  除了不时地看看驴群
  他一直在编织着天空的流云
  他是在把这一刻时间的血,抽出来,输给
   下一刻呀
  我觉得
  一头驴的抖动
  就是时间在抽搐
  栅栏外的一辆绿色收割机,一只
  放大了的秋虫,唧了几声

肃南:巴尔斯雪山


  一头牦牛迎风而立,等待
  谁来敲门
  一匹马驮着一副空空的鞍鞯
  在雪线上站了一个下午
  谁说空空
  其实它驮着那么大的天空和一小块白云
  且看寒光的冰川
  且看那只鹰:
  从我的头顶掠过,又翻过了巴尔斯雪峰
  仿佛就是一位过路的神
  且看峰顶的那点红
  像是早晨
  又像是黄昏
  更像是多年前一次未有践约的爱情

标本


  横梁山那边,山脚下
  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
  在翻耕着大麦茬地
  潮涌一样的羊群,泛着白沫
  捡拾着
  黄参,或者苦菜的根
  ——谁在地底下日夜地疼
  父亲,父亲的父亲
  地那边的坟茔是他们的另一个小村
  一截蚯蚓,像是
  我和他们之间挖好的一截沟通
  一头牛,更远处的几头
  反刍着颤动
  仿佛有人用泥团重新摶塑着它们
  牧羊的人,一直坐在一块石头上
  一动不动
  要么,他就是石头的一部分
  要么,从表情上看
  他更是一截时间的标本
  我记得
  他与我父亲有过往年的交情
  一只乌鸦,在地埂窝窝摇摇晃晃
  一个神道的庸医
  更像是父亲多年前开过的一座煤矿

芦苇芦苇芦荻飞


  风又吹动了,把大片的芦苇吹弯了
  两只鹭鸶交颈嘶鸣
  说着她们世界里的秘密:黑夜和爱情
  或者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啄了啄喙唇
  蹭了蹭长夜一样的脖颈
  风吹栈道飞速远驶仿佛从我的身体里抽出的
  一根捻线
  绕上另一个卷轴白塔水车吱吱咛咛
  芦苇芦苇芦荻飞
  大雪的年轮像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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