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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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台湾人游历了大陆不同城市,最终各怀着不同的情怀来到了北京,在这里他们先后进入吃的领域,或在后海经营着自己理想中的咖啡厅、或埋首自己的餐饮连锁计划、还有的专为高端派对做策划、为明星打造豪华婚礼。在这里,他们还结识了同样热爱美食的北京土著,一个周末、一场饭局、一次聚会,桩桩故事就这样在四合院的上空回荡着。
  “我觉得自己是北京人,但我是个黑户。”
  董孟浩如今在京城美食圈有个艺名叫蛋蛋,从在北京落脚,他就尝遍了北京大小美食,很早以前,蛋蛋的美食博客就非常火,后来经常被各种美食比赛请出做评委。
  很多认识蛋蛋的人知道他是台湾人,因为他一口明显的台湾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但很少有人知道,蛋蛋的祖籍在北京。
  他总是开玩笑说:“我觉得自己是北京人,但我是个黑户。”蛋蛋的祖父出生在山东,8岁随父母迁到京城,那时他们家就在京城小菊儿胡同1号院,整个四合院都是他们家的。蛋蛋从小就听祖父讲住在南锣鼓巷里的故事,怎么去上私塾,怎么放风筝。因为家里院子大,都是丫鬟陪着在院子里放……
  后来蛋蛋的祖父上了黄埔军校,在国民党任海军中校。1949年解放时,蛋蛋的祖父接到紧急撤退任务之后,连夜带着蛋蛋的祖母和大姑飞到上海,再从上海护送4艘军舰撤往台湾。“我爷爷说,那会走的仓促,连他的妈妈都没能接上,据说当时我祖父拿着枪在前面开路,祖母背着还特别小的大姑在后面,一路还得帮祖父装子弹。特别惊心动魄的。”说到祖父和祖母,蛋蛋的眼圈微红。“我从小父母离异,所以是祖父和祖母给我带大的,所以我从小就老听他们讲在大陆的往事,以至于我后来到了北京,特别去看了我们家的院子,当然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谁家的了。我看到那些胡同和四合院特别的亲切,我觉得这些都能一下就和我祖父他们讲的事情重叠起来。“当年国民党撤退,带走了军人,这些军人来自大陆的五湖四海,在台湾就形成了眷村。我从小就是吃着各地的美食,听着各地的口音长大的。眷村里面,各家的关系都特别好,大家经常相互送一些自家的美食,可以说我从小就是特别有口福的。”
  “每年放假,我都会被送到我妈妈那边住一段时间,我父母是离异的,我母亲是地道的客家人,我的外祖父是当地最大一家报纸的主编。那会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报纸是当地最大的媒体,所以外祖父在当地是非常有身份和地位的。我的外祖父家非常大,应该有三层。但是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家的一层,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厨房,剩下的空间就是一个大饭堂,摆放着3张可以容纳十多个人的大饭桌。因为外祖父和舅舅们经常要宴请各种达官贵人或者是名人明星。客家人的规矩是女人和孩子不能上桌的,我就经常在厨房看母亲他们做饭。我的印象里,外祖父家几乎天天都在请客,家里也不雇厨师,都是外祖母带着我妈妈、姨妈她们操持好几大桌子菜,别看是在家吃饭,做菜都是特别讲究的,萝卜、冬瓜都是要雕花的。我至今都记得我妈妈把萝卜泡在水盆里,一刀一刀雕花的场景,我妈妈手艺特别好,以至于后来她去考中餐厨师证,一下子就过了。”
  蛋蛋的大哥叫董孟修,是台湾非常知名的厨师,所以即便蛋蛋如今已经自视厨艺高超,回到家也进不去厨房,不是被妈妈嫌弃碍事,就是被哥哥鄙视刀工。
  如今在北京经营着2家餐饮店的蛋蛋其实曾经是一家知名台企拥有原始股的高管。当时,蛋蛋还没有毕业就机缘巧合的进了在台湾非常知名的“建国补习班”做录入员。不到2年时间,蛋蛋就接触到了核心管理层。当时老板正在计划启动一家电脑商城,也就是后来在台湾非常有名也是台湾第一家电脑卖场NOVA,这家公司更是后来大陆百脑汇的最开始的幕后老板。“老板当时问我们,‘你们谁愿意 放弃现在的职务,跟我去这个新项目?你们要想好了,你们去了新项目,现在的位置就会被别人顶替。’我当时还没有毕业,还非常年轻,我觉得我可以去挑战,当时十多个高管里,只有3个人决定去NOVA,我觉得我的运气非常好,我算是NOVA的原始管理层,而NOVA借助当年的大势,在短期内就经营的风生水起,而我也是当时为数不多拥有原始股份的职员。其实当时我只拿了大约人民币2万元。可以说我的青春都是在这家公司度过的,老板对我也是非常好,当年我毕业之后去当兵,公司都是给我保留职位和底薪等了我两年。”
  “我也是在这家公司认识了我的太太,我们公司不允许员工谈恋爱,恰好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所以我们成功地保持了7年地下恋情。”“2000年的时候,亚洲金融风暴,大陆的坚挺让我们老板看到了商机,于是他又问我们,谁愿意去大陆,我又一次选择了新环境。在大陆这几年,我呆过武汉、上海、福州、成都、西安、重庆和北京。但我觉得我还是属于北京的。我的心里对北京总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怀,在这我觉得我的祖父和祖母就在我身边。”
  “2008年,老板决定把大陆的公司关掉,很多人选择了回台湾,我却选择了留下。因为我心中一直怀着创业的梦想。在我心里,有2件事是必须在40岁之前完成,那就是结婚和创业。当时我35岁,我觉得这次是我的一个机会。当时,我老婆在上海一家公司,每个月有2.5万的稳定收入,我们开始一直是计划在上海开店的,起初我所有的规划,包括定位、装修、菜单都是设定的在上海开店的。后来我突然就决定要开在北京,真的是非常突然,我当时就是想着,我祖父是北京人,我家的根在北京。”
  “凭着这个执念,我带着当时仅有的25万元,在南锣鼓巷附近找了2个月房子,最后房产中介的人都成了我的哥们,后来因为各种因素,我选定了现在后海的房子,我太太为了支持我,辞掉工作来北京陪我创业,我当时其实是特别希望她能坚持那份工作的,但是她说她不能给我留后路,她要我坚定的往前走,她说她陪着我。”历时4个月的筹备,蛋蛋的店终于开张了,从第一个月2万的流水,如今这家店一个月的流水已经有20万元左右。今年,蛋蛋在世纪城的第二家店也开业了。
  “现在我把妈妈也接到了北京,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喜欢吃、喜欢做美食,我的店就是我最大的爱好,我的爱好又能供养我的家庭,这个爱好还为我带来了很多朋友,我特别满足,更重要的是我在后海找到了我的家,自己的根和魂。”   “我当过DJ,和刘嘉玲演过对手戏,开公司总能在短期内赚很多钱,却又每次都被合伙人坑得不轻。”
  范小环,问起他的职业,他说:“我是插画家,我的作品在好多家画廊出售,马上还要办画展,我还是作家,出过漫画书,马上有一本小说要出版,我还是RAYAL LIFE的创始人,这是一家集各种餐饮的系列品牌,我也是麒麟馆的创始人,这是一家集合了很多艺术家、设计师的多元平台……”
  跟范小环聊天,你会发现他永远充满热情,尤其是说到他现在忙活的事业,他总有滔滔不绝的内容 要表达,然后还会说自己不是特别懂得分享和传播的人。
  范小环在台湾出生,但他自己觉得也就算半个台湾人,因为他祖父是东北人,他们曾经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是当年闯关东去的东北,至今的家谱里面都有记载。很小的时候,范小环的祖父就带他回过好几次老家,所以范小环一直觉得自己是东北人。
  范小环祖父的爷爷和国民党的一位高官是拜把的兄弟,所以当年国民党撤退,就把他的祖父一并带走了。
  “我和蛋蛋很早就认识了,当DJ的时候我在台中,但周末的时候,我经常会开车从去台北找蛋蛋聚餐。因为我自己也创作歌曲,而蛋蛋的哥哥是很有名的厨师,他当时在民歌西餐厅做主厨,那个餐厅是华纳子唱片,叫白马唱片开的,蛋蛋就介绍我跟他哥哥认识,然后推荐给了白马唱片的老板,他们老板非常喜欢我,当时就和我签约了。
  特别不凑巧的是,我刚到台北,那个老板就突发肝炎,3天就过世了,白马唱片一团混乱,这件事就这样泡汤了。于是我就暂时在台北找了一份工作混日子。”
  “我年轻的时候,外形可能也还不错,所以有一天我走在西门町就被星探看重,问我愿意不愿意去演戏。我当时的对手戏是和刘嘉玲演的!这说明我不是完全的跑龙套,也是有很多的戏份的。”
  “不过在台湾做演员,薪水非常低,如果不是大红大紫,收入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虽然当时我也一直都在演一个日播剧,在马路上还是经常会被人认出来的。”
  “但是我很了解自己,我个子不高,外形也不是出色成怎样,所以我也觉得自己在演艺圈的发展也就这样了,我大概演了一年戏,最后还是决定找一份工作。蛋蛋就介绍我进了NOVA。”
  “我进入NOVA 的时候,蛋蛋已经去大陆了。NOVA那时已经发展的很稳定了,他们的管理模式也是非常稳健的那种。我当时在业务部门,我的业绩非常好,全年的任务,我在2月份就已经完成了,一年谈了上千万的单子,但是对于公司来说,升职除了看业绩,还要看资历。”
  “所以第二年新年,我看完公司做的人事报表,就准备辞职了。当时领导挽留我,说别急,现在公司有一个去大陆创建公司的计划,你愿意不愿意去?于是我就来了大陆。”
  “到了大陆,不到一年时间,公司就决定撤回,刚好我在公司撤回的前一个月就辞职了。因为我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有了之前在NOVA 的经验,我决定自己的第一家公司还是做跟电脑相关的电脑散热风扇,品牌叫‘abbr’。”
  “当时第一个月,我就接了俄罗斯和欧洲共计40万的订单。半年之后,公司已经很赚钱了。当时我的合伙人跟我商量,说上海有一个新业务,希望我接手,并让我签了一个跟公司解除合作的协议。”
  “当我在上海空等了三个月之后,我才发现我被人蒙了。于是,我买了一张回北京的单程机票,当时我有一个上海的朋友,要在北京设立分公司,因为我对北京很熟悉了,他就老找我帮他做北京的业务。”
  “在北京运作了几个月之后,他一直没有发我薪水,我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有了之前的经验,我就同时自己又注册了一家公司,因为我觉得这个事情至少是值得做的,而且我开拓的很辛苦,我想着如果我被老板舍弃了,至少我之前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所以,我的第二家公司其实是被逼而成立的。”
  “我第二家公司是一家广告公司,在我被老板舍弃后的第二个月,我开始的努力终于有成绩了,当时我们的客户是环球音乐、加多健身,然后还有一些小单子。因为我们综合能力还不错,所以慢慢亏损都被填补,后来也有了不错的盈利。”
  “公司后来经过了两次转型,2009年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太好,我就开始做贸易公司。做苹果手机的周边产品。开始一年还不错,但是后来市场比较混乱,这块发展的也比较迅速,公司开始亏损,我就开始转做文创。也就是麒麟馆。”
  “虽然我之前的工作经历,看似和美食没有关系,但是我一直在生活中对于吃都是很有研究的。我做事从来不将就,我是讲究。很早的时候,我和蛋蛋就在一起吃吃喝喝,只不过他更乐于跟大家分享,通过博客出了名,我是自己默默品尝的那种。我这个人的个性就是爱研究,所以我在吃上也是如此,只要我感兴趣的,我就特别喜欢把它研究透,早年间我还跟蛋蛋的哥哥学了一段厨艺,所以我们现在出去吃饭,蛋蛋负责拍照,我负责拍桌子。”
  “我经常吃到不太对的菜,我会把主厨叫出来,问他为什么这样。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如果是为了填饱肚子我什么都不挑,但如果我是去品尝美食,那我是很苛刻的。上一次动怒是在皇后饭店,他的T骨不新鲜,我就把他们老板叫出来对峙。“
  “当初蛋蛋来北京开店,其实最高兴的就是我,因为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虽然当年进了同一家公司,但是我在台北,他在大陆,等我来了大陆之后,我们俩个又经常不在一个城市。”
  “所以当他在北京开咖啡馆的时候,我特别开心,我对咖啡也是非常懂行的,我经常跟他说,在国内没有人敢跟我聊手工咖啡,虹吸法做的咖啡。”
  “在台湾,我在很早期接触咖啡,喝过各种好的豆子,所以他开店的前半年,我每周都回来做咖啡讲座,帮他招揽人气。”
  “包括到RAYAL LIFE这个餐饮品牌也是,我觉得都是命运的安排,因为我是做广告公司的,很擅长做品牌。”
  “所以2010年,就有朋友让我帮忙做一连串的品牌设计。后来投资方觉得这里面运营起来有很多力不从心,正好我又有很丰富的美食知识积累,就全权把这个餐饮连锁品牌的定位和运营都交给我做了。我们今年已经在北京成功开了4家店,计划年内开到6家。”   “认识6年,共同拥有一套房产,这就是我和蛋蛋的交情。”
  这是一段奇妙的缘分,虽然jennifer也是台湾人,但是她和蛋蛋却是在北京认识的。他们是网友,后来jennifer不但和蛋蛋夫妇好成一家人似的,甚至和蛋蛋共同投资买了一套房产。“之前中介给我打电话,问我董先生在吗,然后又问我是不是董太太,我说我都不是,最后中介一头雾水。房子写的蛋蛋的名字,然后我们一起做了公证,我是一个对数字没有什么概念的人,现在你问我房子多大,多少钱买的,我都已经记不住了。当初选择和蛋蛋一起投资,我是非常信任他的,虽然我们做了公证,但是就像我这样糊涂的人,不管怎样,也肯定是会找非常可靠的人才会合作。”
  Jennifer的家里是在台湾是做绿能生意的家族企业,而且公司规模很大,和欧洲、美国市场都有非常大的合作项目。但是Jennifer一直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早间年,Jennifer跟朋友在江苏、浙江一带经营高端的营养会所,两年间开了100多家店。后来Jennifer的父亲身体不好,Jennifer被迫帮家里打理了一段时间生意。但最终她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后来,她认识了现在的工作伙伴,于是就有了“吉作即作“。“我们其实很像一个公关公司,但是我们只接很高端的活动策划。奢侈品品牌的发布会、一些政要明星的婚礼都是我们做的。我自己很喜欢玩,很喜欢天马行空,我觉得只有这样的工作是适合我的。虽然有时候很累,但是我很开心。我们会根据每次活动的主题,定制当天的糕点,所有的蛋糕都是手工做的,都特别精致。从2009年做到现在,我们已经是一个完善的团队,跟很多大酒店集团都有很紧密的合作。”
  最初跟蛋蛋认识,完全不是因为工作,但他们都是做跟美食有关的工作,所以在彼此的生活中都能给予对方很多很好的建议。他们定期都会一起吃新发现的美食。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短也不算太长,但对彼此的信任是非常坚固的。而且他们俩家关系很好,就连过年回家,都是两家一起买票回去。“现在我的事业在北京,蛋蛋就像我在北京的第二个娘家,我们的饭局其实更像是家庭聚餐,快乐又温馨。”
  “拒绝白食,让我对美食更有态度。”
  混在一群台湾人中间的这个男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腔。范小环曾调侃他:“他自己的本职是中石化的,但是从来不用这个身份出来和我们打交道。”
  杨悦是一个纯粹的北京80后,从小生长在天桥附近的四合院里。“那会大家生活都不富裕,但是住在大杂院里面却格外有口福。我记得小时候,买东西还会用各种票,一到吃饭的时候,院子里就开始热闹,东家做了面条、西家包了包子。大家会互通有无,尤其是对孩子都格外大方,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想着来塞我一口。小孩儿都是觉得别人家饭香,但是毕竟是别人家的饭菜,虽然觉得特好吃,但是又不能敞开吃。”
  杨悦毕业后就直接进入中石化工作,现在已经是做到了管理层。“我记得我刚工作,发第一笔工资后就是出去吃饭。开始好多朋友觉得我简直就是吃货,每个月的工资都到处吃饭了。但是后来他们发现我不光是傻吃,而是越吃越有心得,后来他们自己也来咨询我关于吃的问题。”
  “吃其实是一门特别难的学问,因为每个人都在吃,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特别会吃,生活中也老能出各种美食达人,但越是这种每个人都在干的事情,你要钻研到极致就越难越伟大。我不敢说我吃到了极致,但是我是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我从来都不去店家请的饭局,我一向都是自己花钱去品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真话。”
  杨悦进入蛋蛋的圈子要追溯到2008年,那会他们是网友,因为蛋蛋在网上很活跃,一直在分享自己的美食经验和品尝经历,而且很有态度,所以杨悦就成了蛋蛋的“粉丝”。两人的网友身份维持了将近2年,期间无非就是跟帖、回帖。直到蛋蛋在后海的店面开业,有一天杨悦组饭局,突然就想到了这里,他也没跟蛋蛋打招呼,就这样带着朋友来了。两人就这样在店里不期而遇,成就了第一次的网友见面。
  “我和蛋哥特别投缘,蛋哥的店每周一歇业,这天是他的家庭日,全家会满北京城的品尝美食,后来我就加入进来了。我们每次都是AA制,然后一大帮人去一个饭馆,点很多的菜,最大限度的全面了解这家餐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判定这家餐厅的真实水平。我们每次都会把大厨叫出来聊天,从食材到烹饪的技巧,基本上去一家店就能彻底了解这家店的水平。”
  杨悦在网上的ID就叫“我想说真话”,他对吃的喜好和他的分享欲望完全是他自己的爱好,他不靠美食赚钱,就是单纯的表达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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