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莱籽沟醒来(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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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从天山北麓东段木垒菜籽沟醒来的时候,天边没有朝霞,只有一堆堆的云。这样的天气我为喜欢摄影的友人捏着一把汗。我看出来了,那云朵朵们赶集似的,密密匝匝,一点也没有想散去的意思。摄影讲究光线,会在理想的时段出现吗?我真的说不好。
  世界上说不好的事情多了。比如这次来菜籽沟,我想睡土炕的心愿能否实现,也说不好。我知道沟里农户家里是有炕的。想起炕,不仅是想到热,而且是一串串深藏记忆深处的故事。这故事不光是我有,许多人都有。版本不同而已。
  想看看起伏的山丘。刚走入麦地不过十几米,被露水打湿的脚腕提醒我不能再往前了。麦子已发黄,麦秆很脆。若踩倒就再直不起腰了。忽然我的脑际想起,曾跟爷爷下麦地时,爷爷看到好端端的麦子被人踩了,拉下脸气恼着说,这些挨刀的,粮食咋就狠心踩呢!
  一种愧疚感,让我一步步退出麦地。对同行的友人说,算了,去村里走走。
  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你遇到谁。谁遇到你。
  安静是村庄所具有的一种品质。即便是听到的鸡鸣狗吠,都不是刺耳的,那声音是柔和的。这是安静的另一种呈现。
  路边半截干打垒的土墙后,一棵硕大的杏树吸引了我。这杏子当地的发音叫“henzi”。早先在乡下时,我家果园里也有几棵杏树。久违的相见,眼睛发光,欢喜不已。要放在从前,我一定会在树下,用脚在树干上用力跺几脚。挂在枝头的杏子,下雨似的,落在地上。捡起几个,在衣襟上蹭蹭,塞进嘴里。酸涩是土杏子的味道。
  我探过头,发现更大的惊喜,一簇簇灰条草旁,坐着两位年迈的老夫妻。再看第二眼时,觉得他们极像我的爷爷奶奶。心似乎早就听到他们的召唤,脚迈过那扇低矮的柴门,冲他们走去。
  我知道不是去见陌生人,是去拜访谙熟于心的亲人。
  2
  凉夜梦深。
  从酷热的米东,到凉爽的菜籽沟。与几位文友餐后在漆黑的山路里散步,不知不觉就是两个多小时。我们聊起发生在乡村奇异的事情。比如鬼。比如磷火。比如突然到来的死亡等。我没有像当年那样,吓出一身冷汗。也没有大呼小叫。听者与讲述者一样如黑夜那么平静。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梦是被夏风牵引走的。沿着这条纵横绵延的天山,从木垒菜籽沟从发,翻越无数条沟壑,到了那个叫柏杨河的村子。爷爷在那里也种过旱田,放过羊。这些散落于天山褶皱中的村子,都是兄弟姊妹。他们经历相似,年龄相仿。
  一辆马车,拉着十五岁的奶奶,十七岁的舅爷,从巴里坤到木垒,过咬牙沟,奔向老奇台的过程,曾去这里某条沟的老乡家歇脚。
  人涉足过的地方,会留下气息。这种气息很神秘,且持久。它不会随风吹走,更不会随时光流转而消失。它是可以被识别和唤醒的。一切只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时间。
  一切真如梦境一般。不是说这里绮丽多彩的景致,是留给人情感深处,你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回忆。如我遇到两位老人时,一切都被唤醒。
  为什么在那个早晨,我遇到了81岁的刘存德与80岁的苏艳芳两位老人?我想就是夜梦中奶奶曾经的气息给我的指示。
  祖上在这里五六辈子人了。刘存德告诉我。如此推算,与爷爷家来新疆的时间大体相当。刘存德兄弟七个。爷爷是独子。同样生活在苦难流离的年月。个人的命运不尽相同。
  身居老二的刘存德老人,因家中贫寒,从小过继给舅舅张生其。但并没有因此离开父母。张家刘家在一个大院里,张家在里院,刘家在外院。大小三十几口人。一口锅里吃饭,一个屋檐下生活。
  人一辈子就跟刮了一场风一样。在回首往事时,刘存德发出如此感叹!当能手拿鞭子时,他成了一名羊倌。几十只到几百只羊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主宰。
  山野在一个八九岁男孩子的眼里,一切都是祥和的。在大大小小羊儿们的眼里也是和顺的。低头吃草,抬头看天。天与地。羊与草。自然和谐。
  危机往往就在不經意间发生的。
  从起伏山峦间行走一个上午后,困顿疲乏中,刘存德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几棵蓬勃的“覆盆子”—树莓。睡在树莓下的他,早已进入梦乡,忘记了羊儿们的安危。
  一只灰狼悄无声息地靠近羊群,把其中一只羊的肠子扯出来,半个身子被染成红色的羊,不肯就这么死去,拼命挣扎。其他的羊受了惊吓,四散逃回家时,家里人才知道羊群被狼袭击。不见羊倌的踪迹,着实让家人焦急。几十口人,在山上沟里寻了个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全家人,无望时,他踏着暮色回到家中,被问及发生的事时,他摸着自己光亮的脑门,眨着眼睛,一语不发。真是跟梦一样。
  3
  同样出生在菜籽沟,比刘存德小一岁的苏艳芳有记忆时,每次从梦里醒来,想自己父亲,更想吃一顿饱饭。
  让孩子吃饱是父亲的责任。家中顶梁柱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该向谁讨那顿饱饭?对一个七八岁的女娃来说,她是混沌的。这样的经历奶奶也曾给我讲述过。从小我也明白了吃饭是个人、家里、天下最要紧的事情。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不仅是一句口号、标语,更是真理。
  向亲戚救助是最直接的方式。
  苏家两代人嫁入了有磨坊和碾坊的刘存德的舅舅家。当家里几天都揭不开锅时,骑着毛驴到张家门上时,张家老人的脸上是和善的笑容。在抱下苏艳芳后,会打发伙计,从仓库里扛出一麻袋麦子,赶紧磨好,再装入袋子里。吃饱睡醒后的苏艳芳,望着毛驴背上的面袋子,眼里是盈盈的泪花。老人抹干净她眼角的泪珠,把她抱上毛驴,把缰绳放在她稚嫩的手里,嘱咐一句:我的娃,路上慢点,小心别摔着了。
  广阔的旱田,足够养活勤劳的人。前提是有健壮的劳力。四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让苏艳芳家的日子更为窘迫。
  同样是在一个夏日的清晨,苏艳芳醒来后,成家的哥嫂告诉她,她被许配给了张家过继来的儿子刘存德。尚未开花的她,并不清楚,未来的日子里,这个放羊的男娃,与她会有怎样的生活。   如出一辙的命运也落在奶奶的身上。只不过奶奶出嫁时,刚过十五岁。苏艳芳出嫁时已经十七岁了。
  苏艳芳身着婆家送来的大红色丝布棉衣,被一辆顶着毡子的马车接走的。如此她成为第三个嫁入张家的女人。根连根,亲套亲。在乡村如此自然延续着。
  多年后的某日,刘存德想让苏艳芳的侄女嫁给他的侄子时。苏艳芳气急败坏地说,我把你家的锅给砸了。什么年代了,还打亲戚的主意,村里再没有姑娘了嘛?
  结婚那天,马车前面坐着穿戴新衣的刘存德。他已经十八岁了,知道这是他人生幸福日子的开始。他,眼窝窝,眉梢梢,嘴角角都能洋溢着喜气。
  我没有经历那场简朴的婚礼,也没有品尝“四大碗”的乡宴。但人喜怒哀乐的情感体验是相同的。我想,人生最为甜蜜与重要的时刻,他不仅揭开了新媳妇的盖头,也揭开了自己日子的盖头。
  4
  苦了一堆肉疙瘩,我这一辈子。摘下蓝头巾的苏艳芳拍打着衣襟对我说。
  苏艳芳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与丈夫一起供孩子们一个个上学。又一个个娶媳妇成家。不辞辛苦帮儿子们带一个个的孙子孙女。
  什么工程最累!毫无疑问造人的工程最累。不是一个简单生的问题,而是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所有的财富、精力、情感。柔和着血水、奶水、泪水,汗水,浇筑在自己养育的果实里。甘苦自知。
  除了种旱田,老夫妻俩在房前屋后种了杏子树、苹果树、葡萄树,又种了农家常吃的各色蔬菜。喂猪养羊。让整个家如那一棵棵树,渐渐结实起来。
  得知村里开始唱夜戏时,刘存德带着孩子们都去看了。虽然没读一天的书,可他从听书看戏里知道了许多事理。《杨家将》《樊梨花征西》《隋唐演义》等。他说,戏文里有书本中没有的事,娃们应该知道。
  这一幕,我太熟悉不过。我曾被爷爷架在脖子上,挤在人群中看那吼破天的秦腔。我一句也听不懂,但并不想离开。爷爷看得极为入神,我从他的脸上大致看懂戏的来龙去脉。
  糖是甜蜜的诱惑。望着六双眼睛,苏艳芳从篮子里摸出几个鸡蛋,揣在怀里,到村里的门市部换来水果糖,舍不得一人给一个,把糖咬碎,每个孩子分一小块。因大小不一,孩子有噘嘴的,有流泪的。千般不忍,万般无奈,让这个母亲不敢懈怠一分,放下镰刀提起锄头,整日劳作,从未歇息。
  你别帮我捋草了,摘几个杏子吃吧。刘存德老人招呼我。
  以前还把杏子果子摘下来卖几个钱,如今孩子们都成家了,我们也干不动。杏子熟了,地上就是一片黄摊。苹果熟了,地上就是一片白摊。没人吃。也卖不了几个钱。
  我深有体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农产品价格都那么贱!麦子几毛钱一公斤。各种水果也大致这个价。付出半年,乃至几年的辛劳,换来的钱,往往不够一家人过一个富足的冬日。来年春日,又是脚不沾地的忙。因为穷,我逃离了农村,也曾讨厌农村。可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样,出生的地方是无法选择的。你必须认命,自己是土地,是乡村的一部分。逃到哪里都有一股子乡土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麦子香,果子甜。一切如基因一样,决定着你的相貌,固化你的味觉,控制你的梦魇。
  面对黄灿灿的杏子,我只是看看,因胃不好,生冷硬的食物绝少食用,即便看着好吃,也没了食欲。儿时各种果子不洗直接吃,从不会闹肚子。老人们说农村的一切都干净,包括尘土。这话今天我是相信的。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出色的艺术大师,有心的人,即便目不识丁,也会是一名优秀的匠人。
  我笑着问苏艳芳老人,大妈,大伯不会就当了一辈子的羊倌吧?
  你别说,他还是个好木匠呢!苏艳芳说。
  我惊讶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刘存德老人。问道:您怎么就会了,没人教您?
  脸已经笑成花的刘存德说,三个长两个短该知道的。自己琢磨,先给自己家和邻居、亲戚们做。技艺日渐成熟,名声跟百灵鸟的歌声一样,传出了村子,他便走出去,以一名木匠的身份,行走在一户又一户盖房农家的院子里。直到七十岁才不干了。其实刘存德想继续干。干着不仅能掙钱,人精神也好。只因他给老五儿子盖房,落下半身不遂,腿站不住,才歇息了。说这话时,他有点不舍与无奈。
  在不盖房的时候,刘存德就赶着马车、驴车、牛车到北山煤矿,乃至更远的大黄山去拉煤。一趟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几天。每次回来,看到炉膛里欢快的火苗,以及散发着热气的热炕,他有种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最为平常踏实的幸福,是他创造的。他是这个幸福王国里的无冕之王。
  5
  热炕是故事的摇篮。
  儿时在热炕上听母亲、听奶奶、听二姨等给我讲形形色色的鬼故事,传奇故事等,听到惊悚处,将头蒙在被子里,可还要问一句:咋样了?
  在新农村建设中,越来越多的热炕与屈指可数的土墙红瓦消失在轰轰烈烈的建设中。有人欢喜,也有人悲伤。我告别热炕三十年了。似乎是与一位至亲离别了。岁月没有让我忘却记忆,反而加深了我对她的怀念。是,我常在夜里,在夜里的深梦中与她相遇。
  深藏于此的菜籽沟的庆幸之处是,那个看似光鲜亮丽的触角尚没有伸到这里,干打垒土墙、土块墙、砖基土坯墙、砖包土坯墙,拔廊房历经风雨依然而立。热炕在苏艳芳这样的老人家里安然静卧。醒目的红柜坦然立在屋内。
  一切稳妥安详。
  出嫁那天,我把炕收拾整齐。自己洗漱干净,穿戴停当。我哥嫂做了一锅热乎乎的揪片子,把我出嫁了。苏艳芳说。
  那时候,娃们多,睡了一炕。干活累了,顾不上看谁在谁不在,我只摸一下有几个头,数字对了,我便安心地睡去。她又说。
  别人让我把炕拆了,换成新式样的床,我没听他们的话。冬天娃们都回来了,热炕睡着多舒坦。你想想三十多号人,床能睡几个人,一个热炕,一家人都睡下了。她接着说。
  别看苏艳芳上了年纪,心里亮堂着,真是难得的明白人。
  我坐在炕沿上,端着一碗头天她给我做好而没有来得及吃的扁豆子汤,一只胳膊撑在红柜面上,边吃边想,这哪里是一间热炕,就是一盘颜料,带有温度的颜料。   在一个个深梦中,苏艳芳与刘存德老人,勾勒出他和家人乃至家族的图画,无论是潜意识,还是有意识的,总之他们对生活,对未来是有梦有憧憬向往的人。
  同样,在一次次醒来后,用双手双脚做画笔,在这无边无垠的旱地里,种下五谷。在河边种下甜蜜。在屋舍前后种下希望。
  摄影师、画家们把这里视为天堂。他们用相机、画笔创作出了一幅幅摄人心魂的作品。这里便有了艺术家村落的美誉。一间间艺术工作室,如一棵棵杨树榆树,自由在这里生长。他们的创造是二度创作。以大地为蓝本。
  刘存德和苏艳芳以及跟他们一样的农户们依然过着亘古不变的日子。这些艺术家依存在他们的生活环境里。他们是这里的主人。真正的艺术大师是他们,他们是原创者。春日的田野山路上,从先前的二牛抬杠,到今天机械化的播种收获。令世人震撼的旱田美景出自他们之手。出自他们之手的包括这里的一切。
  尊重原创,就是尊重这些繁衍生息于此农人的劳动。
  6
  26年前的某个清晨,我从深梦中醒来时,我生活的那个村庄消失了,被一座大型市场取代。一个失去土地的农民,就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从此那些祖祖辈辈种田为生的人,成了城市里的孤儿。
  在离开菜籽沟的前夜,我梦到苏艳芳带我去了娘娘庙,又去赶药王节,路过铁匠铺时,拿了之前就订制好的两把镰刀和一把菜刀。路上遇到了说书人郭先生,说晚上要讲“穆桂英挂帅”记得来听。而擅长扭秧歌的刘婶子则说,闹社火秧歌队差两三个人,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来凑个场子,无非是让大伙图个热闹。
  醒来后,才知道今天早提早出发去县城。我急慌慌地奔出宿舍直奔那颗挂满杏子的敞院。一定要去给老夫妇们道别。
  苏艳芳大妈拉着我的手说,我没有闺女,你就是我闺女,八月里果子就熟了,把娃領上来。
  刘德存说,明年五六月里来,沟里的油菜花开了,你就看到真正菜籽沟的漂亮了。照到照片上,好看得很!
  在这四天的日子里,我睡去醒来,有三个清晨都与他们在一起。不,还有我的奶奶爷爷,还有我的村子,以及眼前的菜籽沟,以及那些过往慢生活中留下无尽趣味的人和事。
  深梦与醒来都如此有趣,何况是在菜籽沟。
  静 山
  天山,是几百万年前就有的山,它的样子一开始就这样,今天还是这样。孩子每年都会长一点,据说山也会长,如今的高度是多少,不得而知。谁能说得那么准呢!
  静,是天山给我最深的印象。在乡村的麦场上,或者自家院子里,或者从八楼办公室偌大的窗玻璃望去,山总是那么安静,似乎自己发出喧闹的声响就是对它的冒犯和不敬。
  这个天山,普通得很,是地球上众多山系之一。可这座山细说起来就不普通了。不普通是说在整个亚州腹地,它雄踞其中,东西绵延二千五百公里,东西最宽则有八百公里。
  天山,不仅仅是山,最为关键的是山上有雪,这可是很金贵的资源。说它是乳汁,有点俗气。可事实上,山中溪流发源而成的河流,滋养了亚州大陆多一半的区域。这么说,稍有地理常识的人就能理解,因此一点也不过分。
  它太庞大,我是从它其中的一段看它的,准确地说就是东天山的博格达山窥视它的。
  更多时候,我和我周围的人,说山的时候,都指向博格达山。我庆幸自己一出生就在她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世界的静美和时光的柔软。
  一
  近,是我小时候对博格达山的认知。觉得它离我很近,手一伸就捉住了博格达山的皇冠。我说是皇冠,有小伙伴们说是帽子。我看到三座高高的山峰时,很容易想到神话故事里皇后的皇冠。一抹云遮住山的主体,只露出山峰时,皇冠的样子更为逼真。这样的情景在春秋两季常常出现。我每次目睹这种景象时,总会看得出神、甚至发呆。
  一场春雨过后,我从一条三四米宽的乡村路上,向它奔跑而去。我想摘下那顶皇冠,戴在自己的头上。这时候,我有八岁了,可以戴着它了。我想骑着爷爷饲养的那匹枣红色的马,飞驰向更远的地方。对,我对远方总是充满幻想。在太阳落下的地方,会是一条河,还是一道峡谷,疑惑是望不到边的大海。也许是其他什么样子。想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跟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同?
  我还想象着戴着银光闪闪的皇冠,骑着高贵的马,我就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公主,这个词太好听了。邻居马爷爷这么叫过我。他通常背着手来找爷爷聊天时,会说一句,你家的小公主呢?如果恰巧我在屋里,听到了他的话,会高兴地跑出来,喊一声,马爷爷好。
  马爷爷这么叫我,我心里高兴,可觉得并不真实。公主是国王的女儿,我是农民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公主呢!
  我时常看着银色的博格达峰,不时出现一种幻觉,觉得山跟我一样,会跳舞,会做鬼脸,会突然间消失,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没有说给爷爷,也没有说给父母。
  小路的尽头就是山,只要一直沿着小路跑下去,一定能到达那里。我从没有怀疑过,会有另外的路通向那里。
  山,看着并不遥远,依我的体力,完全可以跑到那里,兴奋的眼睛,发出银色的光芒。我相信,我得到了山神的护佑,不会遭遇猛兽的袭击,能顺利登上山顶。虽然我早已听爷爷说,那里有雪豹、有狼、有熊、有野猪等。听起来很可怕,我没有见过它们,对它们也没有畏惧的心理。
  拦住我前进的不是这些猛兽,是一条怀抱着五彩石头的河。这条河我一点也不陌生,母亲早晚都来这里挑水。有时,我也跟着在河边嬉戏玩耍。
  我愣住了,河水像是生气了,清澈的河水,混沌成黄色。它怒吼的声音,吓到我了,惊恐中,我站在原地。
  如果不是这条河拦住我,一定能跑到博格达山那里。对此我确信不疑。
  风,把我从发愣中摇醒。我不想回去。我坐在河边不远处一块泛着绿色的石头上。我想,也许过一会,河水就会小一点,那样就可以过河了。水至多到我的膝盖处,哪怕再高一点,只要我能过河就好了。   我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捉住博格达山的眼睛,问它会不会等我,问它会不会逃跑。半天也不见它回答,我有点急了,跺脚哭出声来。往日温顺的河欺负我,你也要欺负我。我把头伏在膝盖上,抽泣着,哭得声音更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哭声惊扰到了河水。涛涛的河水声居然变小了。我站起身子,再次向河边跑去。忽然,那山腰处有两条彩色拱桥,清晰耀眼。
  我顾不得脚下,径直奔向河里,不能再等了,还犹豫什么?
  那一刻,我是一匹马,一匹勇敢的小马。我不曾畏惧什么,只知道勇往地向前冲。
  莽撞和无知我并没有意识到。事实上,我刚踏入河中,就被汹涌的河水推翻打到,滚入浑黄的河水中,顺着河水向下而去。我无力呼喊和挣扎。身子失去了重量,跟一朵花瓣落入水中一样那么轻。一只粗大有力的手抱住我的身子时,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时,躺在一张白色床单的床上。床边站着爷爷、母亲等人。他们一脸的不安,这我能读懂。他们总是对我不放心,似乎我跟家里那条小花猫、小黄狗一样,跑出去后,总担心会被人抱走,或者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都八岁了,怎么能跟小花猫和小黄狗一样呢。我想不通,这样的担心。会偷偷笑他们。当然不能让他们看到,看到了,又会说我傻。
  我不傻,这我知道。如果我傻,就会跟那个在村里四处捡垃圾吃的女人一样。可我从来没有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吃。他们凭什么就说我傻呢?
  有人喊母亲去地里干活。爷爷留在我身边。
  液体输完后,爷爷抱起我。他的手指干瘦,但很有力量。我爬在爷爷的肩头,想去骑马。对爷爷说。
  爷爷拍拍我的后背说,傻丫头,身子这么虚弱,还要骑马?真是不要命了。等过几天,再带你去骑马,你说去哪里都行?
  真的吗?我问。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说说看。
  想想,爷爷真是说话算数的。带我去县城赶集,带我去省城人民公园坐木马,带我去更远的东山挖野蒜。
  那好,带我去把那顶皇冠摘下来,我想戴着头上。
  说着,我举起右手指向那白色的博格达山。
  它一直都在那里,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管是春天,还是冬天。似乎它一直在等待我的到来。
  爷爷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望去,只停留了那么几秒钟,目光收回落在我的脸上,哈哈大笑起来。河水一样的笑声明朗欢快,夹在风中奔腾而去。
  爷爷的笑把我的好心情拦腰砍断。我噘着嘴,头一歪,把手塞进衣服口袋。眼睛低垂什么也不想看。那一瞬间,我有点难过。最亲的爷爷也不理解我的心情。我只不过是想要一顶皇冠而已,我没有要粉色的裙子,红色的小皮鞋。干嘛要笑我呢?
  我细想着,眼睛就发热起来。每当这个时候,泪水就不請自来。我管不住它,它也从来不听我的。跟树上麻雀一样,想来就来了。
  泪水从眼眶一路滚落下来,啪嗒啪嗒地钻进爷爷肩头的蓝色褂子里。我细微的抽泣,让爷爷心疼起来。爷爷语气柔和放慢说,等下次去红山商场,给你买个发夹,戴着一定很好看。那个皇冠呀,别急,你还小,等长大了,再说。
  我已经长大了呀,我抹一把眼泪说。
  嗯,你是长大了,等再大一点才能去那里。你看着很近,其实远着呢,坐汽车都要好几天。爷爷说。
  对爷爷的这个回答,我有点怀疑。还不是怕我掉进河里,才这么说的。
  我趁着爷爷回屋的空档,顺着木梯子爬上了屋顶。这是家里最高的地方。这样就不怕树挡住我的视线,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山了。
  这个时候,我觉得山有点像爷爷,慈祥平静。我能清楚地看到它脸上的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还有一块一块大小不一的阴影斑点,像是爷爷脸上的老年斑。
  难道它真跟爷爷一样,那么它会不会像爷爷一样也生病住院呢?会不会像邻居爷爷死去,被埋在东山高高的山岗上。
  忽然我为洁净如玉的博格达峰担心起来。
  这种担心让我睁开眼睛就想看到它。早晨起床飞跑到院子,看它安然无恙,便安心去吃饭,背着书包去上学。
  刮起狂风时,我又担心起来,会不会把它裹走。心砰砰乱跳。直到风停下来,看它好好的,我才会踏实去睡觉。
  这样的担心一直伴随着我度过了整个童年时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没有变,我长大了。院子里的树长高了,
  二
  从米东区柏杨河一路向上,在独山子村一处算不得高的石壁上,我看到了许多岩画,岩画的图像以动物居多,马、羊、狗、牛、鹿等。
  这样的岩画散落在整个天山山脉,博格达山的岩画是其中一部分。
  乌黑发亮的石壁,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些画的遗迹。三千多年的风蚀日晒,最初鲜亮的模样,早已被时光偷走。如果遇到水,生动鲜活的画面就会跳出来,说不准,会吓到你的眼睛。
  有一年,我陪采风的作家和摄影家抵达这里时,已经是晌午了,好在云层密实,皮肤不觉得灼热。将矿泉水瓶里的水,洒一些,一幅幅千年游牧生活场景流淌进视线。许多人跟我一样兴奋,目光牢牢锁住画面,不时听到有人惊叹的唏嘘声。
  画中的羊有的犄角弯曲,胡须飘然,健壮肥硕,形象逼真。不难看出这是北山羊。
  还有一幅图刻画的是一位牧人,做拉弓箭状,身体微微前倾,弯弓搭箭,似在射猎一只惊恐驻足的小鹿。
  每一幅图都是有故事的。这些画作的原创者是曾经活跃在天山的塞人。这个曾经称雄一世的彪悍的游牧部落,我是从考古文献中获得那么一点信息。他们戴着高高的帽子,喜欢金饰。骁勇善战的塞人,逐水草而居,连绵的高山草场,山下是流淌不息的水磨河,在此生息,可谓天然福地。
  今日,生活在这里的哈萨克族牧民,从更北边的阿勒泰迁居而来,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我好奇的是,塞人既然在此游牧生活过,除了这些岩画,是否留下墓地呢?那里一定有更多塞人的信息。   我在长长短短的沟里走访牧民时,都会问一下情况。多半都是摇头。当然从文物部门得到的消息是,这里发现过古墓,是突厥人的。
  那么这些塞人去了哪里?我又追问。翻阅资料获悉,新疆的古塞种人,在漫长的历史中被其他部族征服,逐渐融入其他民族中去了,今天只有分布在新疆的塔什库尔干的塔吉克族是古塞种人的唯一后裔。
  一晃就是三千多年,听起来很遥远的事情。我倒不觉得。在第一场秋雨过后,我信步再次登上了刻有岩画的石山。
  在一幅刻有马的岩画前,我停下脚步,端详了好一阵。腿有点发困,我索性蹲下身子,坐在岩画旁一块长有青苔的石头上,潮湿柔软。岩石上的马昂首,前蹄跃起,精神亢奋状。我想这是一匹年轻的马驹,才这么意气风发。看着看着,我笑起来,好像自己是个老练的相马人,只那么一眼,便知马的全部信息。
  在村子里,爷爷喂马,十几匹马,秉性我熟记于心。
  我曾在本地最大的活畜交易市场上过班,在那里见到更多的马。但离真正的相马人还有差距,不能说,知道马的秉性就算熟知马。这里有大学问。
  马,我骑过。最初是爷爷带着我。后来,我一个人骑一匹马。马跑起来的感觉如飞一样,有种梦幻的感觉。这是一匹马。那么如果是几十上百匹,或是几百上千匹马同时飞驰,又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这些塞人,不,还有那些以马为伴的游牧民族,在马的承载中,自由奔放,洒脱豪迈,自然而然就融入血液中,不管过了多久,基因强大的繁殖能力,会让这一品质,一代一代继承下去。
  万马奔腾,气势浩荡。不管是三千年前,还是今天,同样会撼动人心,触及人的灵魂。人要有精神气,大概先要向马学习。那一刻我有了这样粗浅的顿悟。
  忽然,一声马的嘶鸣,将我从岩画的想象中拉回来。我扭头寻着声音而去,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骑着一匹油光黑亮的马,在山脚下,向我投来打探的目光。
  我举起双手,放在嘴边,做一个喇叭状,大声说,我在看马呢!
  那黑油发亮的马,身子转了一圈,马侧着脸,那神情似乎在说,活生生的马不看,看一个不会呼吸的马,真是莫名其妙。
  奇妙的事情很多,远不止这些岩画。
  我从山上下来,顺着一条羊肠小路下到水磨河边。
  把鞋子甩在一边,光脚蹚进河里,冰凉入骨,心猛地揪到了一起,也只是那么一会,适应水温后,却觉得极为舒服。
  脚掌踩在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鹅卵石上时,我觉得时间跟水一起在倒流,回到了成吉思汗蒙古大军西进的那个时代,他的儿子察哈尔在封地上经营着自己的部落,便在那高高的山冈上,垒砌了一个飘着五彩经幡的敖包。一处山湾过去,平坦的坝子上修建起一座宏大的喇嘛庙。一时间,香火鼎盛,让寂静的山湾活络起来。骑马的,赶车的,步行的人,在他们认为重要的日子,不远百里千里都要来虔诚地向菩萨上柱香,许个愿,祈求菩萨的护佑。
  这个过程少则一二日,多则三五日。他们便收拾好行囊,将马喂饱饮足,肩挑夕阳,头顶星辉,再一个个向各自的牧场而去。
  时间继续向后退去。吟诵着明月出天山的诗仙李白,马蹄驰骋,长鞭飞扬,他是不寂寞的,高山长河,红日落霞,无不触发他的灵感,以诗表意的名篇佳句便流传至今。
  镇守西域的瀚海军的将士们必定翻越天山,跨过诸如水磨河这样的源自天山某一沟壑的河流,自东向西,或自南向北,将王朝的旨意一级一级传达下去。
  窜天的烽燧烟火,驿站的昏黄油灯,古城的飞檐角楼,清晰的车辙大道,疾风的狂舞大雪,一次次又出现在岑参包含激情的诗中。
  水,是让人有追忆的意境。闪着银光的水波丛峡谷中飞奔而来,击醒石头一样坚硬的记忆。
  随手从河中捡起一块石头,是那种淡绿泛青的圆石。令人眼亮的是,在石头的頂端有两个圆圈,一大一小,像是变魔术的人,戴着一副夸张的眼镜,站在观众面前,期待那扣人心弦的一刻。
  继续往前,一块手掌大红色的片石上,一道海浪状的白色波纹印刻在其间。似乎我就在滚滚巨浪中穿行,而这片红石就是我的护身符。
  左右手各拿一个石头,在清澈的河水中慢行,我想,已经回到了最远古的时候,因为我手里有那个时代记忆的信物。
  三
  当雪裹住大地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
  雪后的柏杨河村格外地乖,连平日里的狗吠声都缩回去了。我散漫地在村里游荡,心想,能与一头花牛,或者两头黄牛相遇,看看它眼里的山,是不是还是绿色。至少可以跟一只穿了新棉衣的大尾巴羊,狭路相逢,问一下,它产的那只小羊,这几日是不是已经不害怕黑狗的叫声了。
  对了,那头灰驴还去圆疙瘩山下吃草吗?
  圆疙瘩山上有一棵树,是一棵榆树。谁种的?什么时候种的?没有人知道准确的答案。在此居住了七八代的郝氏家族德高望重的我二姨说,这棵树,在她爷爷那辈子就有了。
  这么说,在一百多年前,这棵树就在山上扎下根。那么遇到干旱少雨的年份,山坡上的草,统统都干枯而死,唯独这棵树,似乎得到了神灵的护佑,跟没事似的,顽强地活着,只是枝干不曾像身居河谷的榆树们,那么粗壮敦厚。
  这样神奇的一棵树,被山里视为神树,有三三两两的善男信女们,彼此相中,许了终身时,便到那棵树下,在树枝上系上一条红色的丝带,寓意爱情如这棵树一样,经久常青。
  村里威武的那几匹枣红马,常在河边吃草,今天怎么不见了?我任性踢了一脚路边的雪疙瘩。飞溅出去的它落在一块不规则石头上,石头毫无伤痕,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
  静逸的村子,需要有点声响。常常在树林中飞上飞下的喜鹊、麻雀跟商量好似的,集体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一个都不露面,真是邪乎!你们真要是懒得出来溜达,我是要走一走的,不然辜负了从容淡定的雪,她可是走了一夜的路程,才赶来的。
  一路向东,坡度越来越大,扯开厚厚的云朵,太阳也是越来越大,不过半个钟头,路上的雪开始有融化的迹象。柏油路边缘的雪,渐渐发黑,不多时,路面有了湿漉漉的印迹。
  过了老牧中,从医三十多年的表哥跟我聊起当年在新地梁拾麦穗的情景。天还没有亮就出发了。到下午,整整一麻袋的麦穗,一个人扛在肩头,一口气走几公里的路程,额头脖颈面颊都是豌豆大的汗珠,撩起衣襟擦一下,又急忙赶路。等到家时,月亮早爬上天空。此时又饿又渴,恨不能摘下月亮,当烧饼吃。在整个割麦的日子里,十几岁的表哥跟家中几个姊妹们都加入拾麦穗的队伍中,这多出来的麦子,将是他上高中时带到学校去的口粮。
  边说边走,转过一个山湾,眼前是一排排整齐的哈萨克族风格的砖房,这是村里的牧民定居点。表哥很难将这里与曾经大片大片的旱田联系在一起。
  馒头一样的山丘已经被平整出来,一栋栋白色的房屋如雨后的蘑菇,立在天地间。
  表哥手搭凉蓬,向远处的山峦望去,层层叠叠的山后,是清晰俊朗的博格达峰,时光在变,曾经的山丘夷为平地,在变,而唯独屹立万年的博格达山没有变。
  长大的人,如今把家安在山里,就是想与博格达山厮守一辈子。
  院子里木质秋千椅孩子们喜欢,我也喜欢。坐在秋千椅上晃来荡去,抬眼可以看天,那种蓝得简单纯粹的天。可以看天山,就是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窥见到博格达雪山的最高峰。
  在一个夏日的清晨,我靠在秋千椅里,东方飞出藕粉色的朝霞,这是太阳送给我的衣裙。欢喜中,把她藏在天山上的云里,不让别人看见。
  太阳走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当我将一枚籽粒饱满的西红柿送进嘴里时,四周便落入一种期待已久的暮色中,我摇动着秋千椅,在惯性的作用下,一种飘荡的快感,让我充满遐想。此刻,从肃穆的博格达峰后,羞答答探出月牙的眼。以为她只那么一看,会心闲安稳地睡去,哪里知道,她怕我在秋千椅上孤独,不管不顾地猛地一跃,露出饱满温润的脸。寂静空旷的夜幕下,蝉鸣悦天耳,南风柔如水,我向它狂奔而去,生怕黎明的曙光,蒙住我的眼和脸。
  【作者简介】久久,本名段蓉萍,好读书,喜旅行,出版有散文集《古牧地纪事》《回望乾德》等。现居乌鲁木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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