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来电(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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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古岭的杜鹃花开了,去看杜鹃花的游客将小车停在大水槽村,爬山路去盘古岭。大水槽村在大山里一块小平地上,盘古岭在更高的山顶,是山岭上的山岭。普通人爬到盘古岭需要差不多三个小时。
  架不住贺家铁的“唆使”,叶万勇开车上去。同行的有两位中年妇女,妇女默认贺家铁的意见。“你这么好的越野车,还对付不了眼前的路?”贺家铁说,“就算搁在中印边境山地作战,也不输啊。”通往距离盘古岭最近的地方有条废弃的公路,杂草野枝生长于公路上,间隔不远就是洪水切割出的水沟。越野车去年买的,看上去如昨天刚提回的新车。越野车被粗壮的野枝荆棘刮出异响,叶万勇心痛心急,满头大汗。
  叶万勇不合时宜的电话一个紧接一个,车辆在前途未卜的爬山中,车上人的脾气都很大。贺家铁嚷嚷说:“你就不能把破手机关了?!”手机搁在手包里,叶万勇双手紧握方向盘,腾不出手来。
  “就不该开车上来。”一妇女说。
  “退又退不了,”另一位妇女说。
  爬过一段斜坡,叶万勇刹住车接电话。“我出狱了,快来接我。”电话那头说。电话号码陌生,对方声音陌生。挂断电话,叶万勇疾速奔跑了几公里似的大喘粗气。
  好多天后,叶万勇想起那个奇怪的电话。他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回忆那个陌生的声音。从记忆里搜寻两三遍,始终没能确定是谁。叶万勇分阶段做过好几种生意,在名片泛滥年代,他见人就发名片。他也收到一纸箱的名片。现在,随便抓出一张名片,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叶万勇手机号码十几年没换过,印在名片上的都是他这个电话。
  “也许,那个有我名片的人后来坐牢了。”叶万勇推测说。
  有聚会,他向朋友们打听最近谁出狱了;没聚会,他抽时间随机打电话打听。差不多每个月都有出狱的人,但是谁去关心与己无关的出狱人呢。
  太太出差回来,叶万勇给她谈起陌生电话。她对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她关了窗帘,脱光,进浴室。浴室门未关,叶万勇靠在门框上继续谈论陌生电话。水雾包裹出太太若隐若现的身子,她不说一句话。出了浴室,叶万勇问太太有什么好主意?太太说,你回一个电话不就成了。
  “那是个座机,”叶万勇说,“如果是个从前的朋友,这很尴尬。”
  “多年不联系,朋友早成陌生人,没什么尴尬的。打过去吧。”太太说。
  叶万勇回拨过去,响铃过程中,他心跳得更加厉害。铃响了接近两分钟,没人接听。叶万勇如释重负地收线。
  在这点上,叶万勇患了强迫症,“我出獄了,快来接我”每天至少五次出现在他的脑海,它们变着音调和音量来搅扰他的白天。有时候晚上也不放过,声音出现在梦里,有的时候叶万勇能逮着那个请求的人。那人中等身材,方形脸,头发乌黑密实。这个形象像贺家铁,声音一旦出现,贺家铁就浮现眼前。
  “你魔怔了。”半夜里,太太被吵醒后说。
  “我魔怔吗?没有,”叶万勇说,“我很正常。”
  早上八点,叶万勇回拨那个号码。他怕误删,号码记在手机通讯录里,还在本子上云盘里备份。电话通了。“你好。你找谁?”一个女子的声音。
  “请问,你这是哪儿?”叶万勇说。
  “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记不得多少天前,有人用这个电话打过我的手机。他说他出狱了,叫我接。”叶万勇说。
  “我这电话搁在超市收银台上,顾客免费打市话。不买我货物的两元一次。”
  “你记得给我打电话的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
  公用电话早已经没有市场,偶尔使用的情况应该比较容易引起注意,那老板为啥就不记得了呢?按照区域判断,这个电话属于南普区,那一片有两所监狱。叶万勇没去过南普区有监狱的那一带,对好多人而言,监狱是个敏感词。太太出门的响声过后,屋子静下来。小眯一会儿,叶万勇给贺家铁打电话。贺家铁是公务员,有级别,官场上的毛病他都有。贺家铁很快接了叶万勇的电话。没有任何事,叶万勇没话找话。贺家铁坐地铁上班,他时间充裕,耐心应付叶万勇的废话。
  “去盘古岭赏杜鹃的路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把他想象成你。”叶万勇说。
  “什么电话?”
  “那人出狱了,叫我立即去接他。”叶万勇说。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你才要进监狱了呢!”贺家铁反应敏感激烈。
  叶万勇了解贺家铁,他们交往十多年,叶万勇亲眼见过贺家铁的贪腐。有一回收过一袋子的现金,至少 30万。那天他们在一家饭店包厢里,送礼人潜进来一看情况不对,立即退出去。贺家铁叫住送礼人,说:“没关系,我的好朋友。”送礼人递过袋子,说:“不成敬意,请多关照。”他俩吸了一支烟,送礼人向贺家铁敬个礼退出去了。叶万勇不想知道送礼的人是谁,也不想知道他跟贺家铁有什么交易。贺家铁主动提及,介绍说送礼人姓宋。叶万勇没太听进去,到现在,他不记得他们的交易内容了,只对那袋钞票印象深刻。可以想象,贺家铁做过许多对不起人民的坏事,他最大的希望就是逃避法律的制裁。贺家铁见庙就烧香,见菩萨就拜,现在还不知道菩萨会不会原谅他。
  出狱人定型成贺家铁,叶万勇心里便有了具体的形象目标。他靠在床头睡回笼觉。奇怪的是,醒来后,他把求助人改为贺家铁,形象也变成那晚送礼的人了。但是那人的印象早已模糊,叶万勇打乱那人和贺家铁的形象,重新组合出一个人的相貌来。
  超市不小,货架上摆满日用品。接连处是铁皮搭建的茶庄,里面一张张简易木桌旁坐着打牌喝茶的老头老太。这一带叶万勇第一次来,关于这一带的工厂他曾有所耳闻:第七第八制药厂,九塑料厂,红星冶炼厂,两所监狱,一所中学,还有连绵的高山和农村。这里的工厂都倒闭了,工人们成为各种身份的人。吃低保劳保,拿退休工资,这里的人们平静地生活着,他们是茶庄的常客。
  叶万勇在那部电话前面站立,暂时闲着的女老板问他需要什么?她的声音跟电话里不完全一样。“你是退休工人吗?”叶万勇冷不丁地问。她没抬头,说:“我是下岗工人。听你的声音耳熟,你以前在红星冶炼厂工作过吗?那时候,连年分来大学生。你们大学生目中无人,不是东西,机修车间的田欣为周国跃跳了炼钢炉,你还记得吗?”   “我没在红星冶炼厂干过。”叶万勇说。
  “你没干过,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什么都不懂。”
  “你认识所有的客人吗?”叶万勇指着茶庄说。
  “常客都认识,也有少量流动的。探监去回的有人喜欢到我这里喝茶。”
  “出狱的呢?”
  她迟疑,然后说:“可能也有来的吧。谁能分得清呢?”
  “现在,有流动客吗?”
  她忙去了。叶万勇朝一张茶桌走去,这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我能坐吗?”叶万勇问他。他没有笑容,只有忧虑,不反对,不答应。叶万勇落座,老板娘跟过来问他喝
  什么茶,她报出价格,最贵的一壶才 15元。叶万勇说,15元的来两壶。老板娘喜笑颜开,说:“今天遇贵人了。你不是我们冶炼厂的,我们厂的没人喝这么昂贵的茶。”
  茶上来后,叶万勇示意递给对方男子一壶。她好奇地看着叶万勇。男子凶狠地对叶万勇说:“凭什么?!”她不知所措,他说:“留下吧,我一人喝两壶。”
  男子吸着烟。叶万勇示意老板娘拿包最好的香烟过来。她没有最好的,最贵的也才 15元。叶万勇递给男子香烟说:“请你抽烟。”男子接过香烟,甩到地上说:“凭什么?!”
  男子愤怒离开,在相隔好几桌的空桌上坐下。老板娘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他就是这个怪脾气,不识好歹。”
  “他是谁?”
  “我不知道。”
  “是拿你电话说出狱了叫人接他的那个吗?”
  老板娘摇头,不置可否。
  叶万勇喝了一口茶,味道不好。他喝不下去,但他装着认真喝茶的样子,偷偷观察那个男子。男子平静地坐着,不吃不喝,还只是吸烟。烟雾绕在他心事重重的脸上。
  或许他就是那个求助的人。
  叶万勇叫近处的老板娘过来,“耽误你几分钟,给我说说那个男子。”老板娘坐下,说:“我对他不了解。这段时间,他隔一两天来。刚开始天天来,后来就稀了,但也没断过。”
  “你替我给他些吃的喝的,别提我。”叶万勇说。
  “为什么?”
  “去吧,账一起算。”
  两壶茶叶万勇几乎没动,他端着茶杯装模作样东张西望。娱乐正欢的老头老太们把快乐送到叶万勇这里,叶万勇提了茶,分别送给邻近的两桌。老人们喝到“上好”茶水,连声称赞。回到座位,老板娘在那里等着了。
  “他识破了。”她说。他看到她手上捧着的牛奶及饼干。
  “果真是个怪人。”叶万勇说。
  “可以理解,你跟人家非亲非故,别怪人家不领情。有钱,也不能居高临下的。”她说,“我不是说你,你没那个意思。”
  茶庄里声音嘈杂,叶万勇心亂如麻。他想离开。那男子迎头走来,态度还是不好地说:“我不是叫花子!”
  “我出狱了,快来接我。”叶万勇灵感突现。
  男子看着叶万勇,“你刑满释放了?恭喜!可我不认识你,请原谅我不能接你。”
  过去买单的时候,老板娘说什么也不收没送出去的物品钱,“都没消费,我收你的钱跟抢劫没两样。”
  “你找他干什么?你们是朋友吗?”她找零的时候说。
  叶万勇知道她说的是谁,他说:“如果发现了他,给我打电话。”他在她递过来的纸上写上手机号码。
  南普之行,叶万勇告诉了太太。他没有告诉贺家铁。这趟没白走,他寻到了通往去南普的路,了解到两所监狱的方位。以后,要是贺家铁进了笼子,叶万勇能便捷地来看望他。贺家铁目前还是普通公民,但他很危险,说不定哪天就成为阶下囚,他具备了贪官和坐牢的充分条件。既然是朋友,叶万勇就不想刺激他,不提南普不提监狱。
  太太对叶万勇寻找陌生人表示理解。受叶万勇影响,太太仔细研究那个电话号码。叶万勇打击她说:“你做无用功。号码是开超市兼茶庄的老板娘的,数不清的人使用过这个电话。”太太不服,说:“你讨厌。”熄灯后,太太讲前年碰到的一件事:她跟单位同事去那个古村游玩,碰到一个女子,女子用方言愤怒地骂人。当地人说,那是个疯子。游客们都躲着。“她很可怜,一定受到了大伤害大刺激。”太太说。
  叶万勇没接太太的话,这件事太太跟他说过好几回了。他的心回到那个茶庄,他看到他“制造”的那个人坐在离电话最近的座位上,眼睛充满忧愁的期待。
  每天叶万勇要接到许多个电话,唯独没有来自老板娘的。经过十来天的等待,叶万勇忍不住再去南普。他不跟老板娘打招呼,默默在茶桌旁坐下。他的眼里全是陌生面孔,他们没有专门喝茶的,他们为了打牌玩麻将才喝茶。老板娘过来招呼,认出是叶万勇,小拍一下大腿,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的事了。我注意到了一个人,应该是你要找的。”老板娘朝那边努努嘴。叶万勇看到那边果真坐着一个孤独男人,面前什么也没有。
  “他以前来过,最近常来。”老板娘说。
  “你跟他说过话吗?”
  “没说几句。他不理人。我孩子给他取名为‘酷’。”
  “我接近他,会有什么后果?”叶万勇自言自语。叶万勇座位换到“酷”的邻桌。“你在等人?”叶万勇主动搭腔。“酷”像梦中人,没有反应。“我点了好茶,请你喝?”叶万勇笑着邀请。“酷”身子轻轻晃动,传递出可以接近的信号。叶万勇移到“酷”的同桌。
  “你在等人?”叶万勇说。
  “谈不上。”“酷”说,“你呢?”
  “我在找人。”
  茶上来了,叶万勇倒上茶,对“酷”说,请!随后老板娘拿来一些茶点,有花生瓜子无花果之类。茶还是不好喝,叶万勇硬着头皮喝下去。
  “你的人找到了吗?”“酷”主动问话。
  叶万勇在桌上的硬纸壳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酷”看后没有反应。叶万勇换成文字:我出狱了,快来接我。
  “酷”眼睛闪亮,有些激动。他站起来,说:“你出狱了?好啊!”他双手抓过叶万勇的双手,“欢迎你回归社会。”
  “可是,我不是来接你的那个人。”“酷”抱歉说,“不过,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叶万勇挣脱对方的手,坐回原地,尴尬地浅浅笑着。然后,仔细梳理缠绕了他一个多月的这件事。
  周五,叶万勇陪太太去喝咖啡。时间刚到下午,店里客人少,不嘈杂。喝到一半,邻桌来了四个中青年男女。他们谈起了一个多前月去盘古岭看杜鹃花,比赛似的调出照片欣赏。
  “也不知道后来那辆越野车怎么样了?”一个中年妇女说,“前面根本就没有了路啊。”
  叶万勇认不得他们。那天,他的越野车行走在破损严重道路上,碰到过几群下山来的游客,但他顾不上瞧一眼。
  在四个人的谈论中,叶万勇与太太对视,会心一笑。
  责任编辑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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