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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叶知离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喜欢的人心里有片白月光。他未必有多喜欢对方，只是没有得到过，所以才念念不忘……但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些青梅竹马，最终都会走到貌合神离的地步。
01.貌合神离
叶知离从一开始就知道，李信心里有片白月光，他未必有多喜欢对方，只是没有得到过，所以才念念不忘。
她也知道，自己和李信认识十一年，一开始他不喜欢自己，就永远不会喜欢自己。
有一些青梅竹马，最终都会走到貌合神离的地步。
02.奚落心动
叶知离刚出实验大楼，就接到了常风打来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来俱乐部一趟，几个朋友都在，等会儿打算去射箭。
她答应了，然而到的时候才知道李信也在。
他坐在俱乐部贵宾间的沙发上，懒洋洋地撑着半张脸，听到开门的声响时，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叶知离迎上了他的视线，然而下一秒，她又轻飘飘地看向了其他人，走到另一边坐下。
李信身边的那个位置自始至终是空的。
常风左看看，右看看，凑到他旁边问了句：“和知离冷战了？”
“是她生我的气。”李信有些不耐烦，蹙着的眉峰间带着阴郁感。
作为旁观者的常风欲言又止，最后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只是说：“知离喜欢你，你是不是还当作玩笑？”
李信没再说话。
在贵宾间吃了点儿东西后，一行人去了户外的射箭场地。
李信是射箭天才，曾蝉联三届全国冠军，从搭箭、扣弦、预拉、开弓，再到瞄准与脱弦，眉眼飞扬，恣意帅气，简直是颜值暴击。
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孩走到了他身边，腼腆羞涩，充满仰慕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教自己射箭。
李信答应了，从站位开始教她。
然而教到一半，她突然问了句：“知离姐的射箭也是你教的吗？哇，她射中了内黄心，好厉害啊！”
闻言，李信往叶知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怒火中烧——
她也在教人射箭，只不过对方是男的。
李信直接走了过去，扣紧叶知离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头将眼神直逼上她惊讶的目光。他虽然咬牙切齿，但又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只能有些别扭地说：“我教你射箭，不是让你教别人的。”
叶知离觉得他有点儿无理取闹，没事找事，于是抿了下唇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
李信怕弄疼她微微松了手，可刚松开一点儿她就有挣扎的意思，于是他又加重了力道。沉默几秒后，他低低地问道：“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有那么一瞬间，叶知离走神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回忆过往。在更多人注意到這里之前，她才出声道：“实验室很忙，我没时间看手机。”
这是实话，她并没有在搪塞谁，她不是那种会用冷战来解决问题的人，只是李信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觉得她的不回复是在跟他冷战。
往前一个月、半年，乃至一年，她都是这么忙，只是自从李信有了喜欢的人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到了后来更是很少见面，所以他不知道这一点，也不知道她喜欢可厘的香水，但也对它过敏。
那天见面，他的身上有可厘的味道，当场她的手臂就起了红疹，密密麻麻的，又痒又痛。
清澈的木香，低调张扬，确实很好闻。
03.不过是喜欢
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叶知离和李信认识了十一年，直到今天她都记得自己彻底心动的那一天。
那年冬天，他们去了太阳岛滑雪场，同行的还有几个圈内的好友。
叶知离不太会滑雪，一个失误差点儿滚下坡时，她被人握住了手腕，整个人跌坐进身后那人的怀里。
雪扑扑簌簌地飘到了发梢上。
叶知离还未转头，就听见李信的笑声，他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眉目微扬，神采很动人：“吓坏了？”
刚刚差点儿滚下雪坡，叶知离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还没张口回复，他就又说了一句：“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隔着护目镜，叶知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发梢在闪闪发光，眉眼好温柔。
也是同一天，太阳岛突然下了暴雪，回去的路被堵，他们一行人被困在酒店内。在一楼生火的壁炉边，叶知离裹着仿生兽皮取暖，偏偏碰见一个喝醉酒的游客，伸手就要拉扯她。
她刚要躲，那个醉鬼的肩膀就被人扣住，随后用力一拧直接把他甩到了地上。
叶知离抬头时，就看见李信一脸的烦躁，他一边扯掉手套，一边叫来酒店的工作人员，冷声质问：“你们这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
醉鬼晕乎乎地爬起来，还要闹，一根筋地想要拉叶知离。
她裹着仿生兽皮，下巴埋在雪白的狐狸毛里，桃腮粉脸，看着冰雕玉琢，精致漂亮。
李信动作更快，把边上的桌子踹到对方跟前，挡住了路，同时喝道：“离她远点儿！”
少年嚣张冷硬，像是暴雪时分的一阵烈风，直接吹动了她的心。
那时候的叶知离想，不过是喜欢，她藏得住的。
只是这件事过去没多久，他就遇见了殷悦，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女孩子是大提琴手，十岁的时候就参加过大师的演奏会，天赋极高。
李信会对她特别关注，其实并不奇怪。他们圈子里不缺漂亮、特别的女孩子，但是很少见殷悦这样腼腆、容易害羞，而且单纯的女生。
叶知离曾经在实验室的窗边，看见李信和她说说笑笑，女生的脸通红一片，是真的很可爱。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样可爱的女生并不喜欢李信，在出国进修和他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智者永不坠爱河。
叶知离陪李信喝了一晚上的酒，昏昏沉沉地想，她会围棋，会击剑，得过IMO大奖，是建模赛中的佼佼者——
为什么她偏偏不能是一个智者呢？ 04.心如止水
叶知离没有向李信告白过，但身边的好友都猜得到她的喜欢，有一些话没有必要戳破，否则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也一直很清醒冷静，在等一个转机，可能更好也有可能更坏的转机，只不过最后她等来的是后者——
殷悦进修结束，回国了。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李信，那天，叶知离被他拉着请了假，赶去机场接机。
天才大提琴手回国，在机场等着的还有记者，他们发现前来接机的还有投行李家的独子时，几乎已经想好了第二天新闻的标题。
天才大提琴少女与云城天之驕子，郎才女貌。
如果不是叶知离也在场，这篇报道会更好写一些，她太漂亮，安安静静的那种漂亮，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惹眼。
李信送了殷悦一大束花，欢迎她的归来。
那么一瞬间，叶知离是有些心酸的，然而更心酸的还在后面——
李信生日，她提前订了餐厅为他庆祝，他也空出了时间，但那天刚好是殷悦回国后的第一场独奏会，于是他临时失了约。
明明知道李信不会来了，叶知离却还是在预订好的顶层餐厅等了他一晚上。这座城市的霓虹像是鱼龙舞，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一场日出，以及朋友圈里李信发的照片。
在演奏会上，李信给殷悦送了满天星花束，然后两个人一起过了生日。就是在这一天，叶知离决定不再喜欢他了。
起初，李信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把常风约了出来，在射箭场，他问了句，叶知离最近是不是很忙，前几天发的消息，现在都还没回。
常风满头大汗，正在琢磨着怎么提高自己的射箭技术，随口说道：“没吧，她结束项目了，昨天还请我吃了顿饭。”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下一秒，李信沉了脸色，拿了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直接开车去了叶家。他本意是在叶家等叶知离，却没想到今天她根本没有外出，而且叶家还来了客人。
管家把他请进了客厅，叶知离就在沙发上坐着，她身边是顾家的小公子，叶、顾两家的长辈都在，他不请自来，就像是一个外人。
叶母见到李信，意外了一下，正准备留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叶知离忽然起身说：“不用了，他说几句话就走。”
李信蹙着眉，不能反驳她，只好跟着她走到了客厅外。
待四围无人，他才开口：“怎么回事？”
“什么？”
李信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火气，看到那个姓顾的和叶知离有说有笑，就烦得很。
“顾家来这里做什么？”
“顾礼也从事科研，我和他见面认识一下。”叶知离靠着墙壁，微微垂着眉眼，不是很想多说话的样子。李信一直看着她，心跳声鼓噪，他觉得很是烦闷，并且似乎有什么在脱轨失控。
“只是认识吗？”
她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很轻的一眼。
她说：“如果有好感，可以考虑订婚。”
05.咎由自取
有那么几秒，李信思绪骤然混乱，以至于他脱口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叶知离没想到，自己的心意有一天是这样被他揭开的，心头有些狠地拧了一下。沉默半晌后，她开口道：“已经不喜欢了。”
李信僵在了原地。
他听不少人提过叶知离喜欢自己，但她从来没有告过白，他根本不敢当真，可到她承认的这一天，一切竟都已是曾经了。
“叶知离……”李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有过此刻这样猛烈的心慌，他上前一步抓紧她的手腕，有些口不择言，“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谁教你这么招惹人的？”
叶知离不明白他以什么样的立场说这些话，但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回复道：“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我没有讨好过你，没有拦着你和人交往，甚至连困扰都没有给你造成过。”
即使他失约，她也没有死缠烂打，甚至没有过问他去做什么，从头到尾没有干涉过他的选择。
总得有那么一个人，冷静理智一点儿。
事已至此，叶知离只能说：“是你自己明明知道我的喜欢，却什么都不说。”她抿唇，逼自己说了最后一句，“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没必要的话，以后别再见面了。”
李信的表情很错愕，除了错愕，大概还有一点儿难过。
痛的人永远不止叶知离一个，后知后觉才发现失去的人，永远让自己最后悔。
从这天开始，李信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冷战。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在射箭场待了一整天，靶子黄区全是密密麻麻的箭孔。常风开车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声音很低，有着隐隐的暴躁。
常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如果没有特别好的承受能力，估计吃不消李信的这份迁怒。
之前不在意的人是他，现在不甘心的人也是他。
理论经验丰富的常风觉得，这大概就是一直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
狗男人就是有点儿作。
常风是给李信送礼物来的，前几天是他的生日，叶知离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放在了常风这儿，让他帮忙转交。
叶知离准备的是一枚很小的袖扣，纯黑色的稀有金属，是她在实验室里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提取出来的，袖扣背后还刻着李信的名字缩写。
她对待感情，一直很认真。
常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慢条斯理地加了句：“你知道顾家那个小公子吧？听说他喜欢知离两三年了，就是为她进的研究院。”
李信沉默了很久，把那枚袖扣戴在左袖上，最后蹙着眉有些茫然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常风没有回答。
其实早在生日之后，得知李信临时失约时，常风就说过：“你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不怕知离和你翻脸？”
那时候他说的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逍遥自在，漫不经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谁那里，直到那一天到来，逼得他险些失态。 喜欢这种事，没有谁能逃得掉，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
06.如果心下雪
另一边，叶知离正在听学术报告，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提示有新消息。她低头看了一眼，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子上。
她有些心浮气躁。
一开始，她没打算和李信闹得这么僵的，只是很多事真的不受控制。刚刚短短的几分钟里，李信给她发来无数条信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或许是因为什么都有，所有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叶知离想，他不喜欢自己，这也怪不了谁。
但她没想到，这场学术报告结束后，她会在楼梯出口旁见到李信。他站在墙边，抬眸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她，表情有些委屈。
长得好看的人，稍微流露出一点儿示弱的表情，都足以让人心颤，更何况像李信这样平时张扬随性惯了的人。
他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做不到不和你见面。”
叶知离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沉默不语，听见他又说了一句：“我也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尴尬的。”
至少青梅竹马这样的关系，他只想和她一个人拥有。
叶知离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边时不时有人走过，而她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李信说了句：“你从没当面说过你的喜欢，没吃过醋，没生过气，甚至没对我提过要求……我不敢当真。”
她才轻声反问：“然后呢？”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然后的，李信看着她，满心满肺都是密密麻麻的疼，起初不明显，扎到底了才觉得疼。
“我们能和好吗？”
叶知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收回之前的话。”
她并不觉得李信对自己的挽留是出于喜欢，他对殷悦的不是，对她的更不是。与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叶知离觉得，他并没有认真地喜欢过谁。
她这边话才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顾礼打来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李信知道自己没立场不高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跟着她去餐厅，可冷静下来后，他已经坐在餐厅的角落里了。
一抬头，他就能看见叶知离。
云城圈子就这么大，他之前也见过顾礼，准确来说，顾礼第一次见到叶知离，还是在他的生日聚会上，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引狼入室。
李信蹙紧了眉，连着喝了好几杯冷水，可心头还是烦闷。
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听周围的人说过叶知离好像喜欢他。到了后来，这种传言越来越多，叶知离没承认也没否认，甚至没对此表过态，他也从来没当过真。
以前是没当过真，现在是不敢当真。
他可以和所有人分道扬镳，但是叶知离不能是其中之一，他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殷悦。
然而叶知离已经不相信他了。
07.想念
顾礼进餐厅前，先看到了停车坪上那辆边沿漆黑的越野，“J”字打头。他知道，那是李信的车，算上年龄和各家背景，他得叫对方一声“哥”。
此刻在餐桌边，顾礼也看出了叶知离的心不在焉。
在李信面前，叶知离说的是她和顾礼如果有好感，可以考虑订婚。可在此时，她对顾礼说的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另有喜欢的人，这样对你不公平。”
“其实不是这样的。”顾礼笑了下，很温和地说，“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至少能实现旧愿，但勉强你和我交往，你只会得到不快乐。”
叶知离的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一些事情永远是旁观者清，有一些事情也永远是旁人更神伤。顾礼克制地皱了下眉，最后还是松开了眉头，微微叹气道：“你要不要再试一试？得到有时候总比得不到好。”
叶知离不明白顾礼的意思，也自然看不到身后十米外，等不了的李信已经站了起来，朝这里走了过来。
餐桌窄长，隔着桌子，顾礼倾身很轻地亲了下她的脸颊。
完全是礼节性的一个吻，仅一秒的触碰。然而叶知离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温热刚刚淡去，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扣住，整个人都被拉进桌边来人的怀里。
李信怒气冲冲，眉毛恨不得蹙在一起，要不是不想在叶知离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按他的性子，八成已经动手了。
想起亲吻的那一幕，李信气得脑壳疼，喉结猛地滚动了下，差点儿卡住气。不等叶知离理清现状，他拉着人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說是恨不得马上离开，但在下台阶前，李信还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怕她被绊倒。
“你到底在做什么？！”叶知离被他突然出现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跳也跟着火急火燎起来，“顾礼……”
她想说顾礼还在餐厅，没有急事的话能不能等等再讲，然而李信打断了她的话，他咬紧了牙关，眼眶隐约发红，望着她低低地说了句：“他亲了你。”
叶知离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下，听他略带委屈地说了后半句：“我都没亲过你。”
差那么一点儿，叶知离就要被气笑了，觉得他无理取闹，不太清醒。她说：“这很重要吗？你亲过的人里……”
“我没亲过别人。”李信攥紧了她的手腕，可又担心会弄疼她，减轻了力道，又偷偷地握紧了些，这个时候，他的声音真的很茫然，也很委屈，“我交往过三个人，最长的好像也只有一个月，我没有亲过她们。”
他一直以为喜欢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品，情爱之类的情感并不重要，也没必要上心，有时候在一起了，反而觉得事儿多。
他的人生已经习惯了叶知离的参与，旁人的半途加入，都像都是多余。
如果不是叶知离，其他人都是多余。
可先前，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叶知离的身边没出现过其他人，李信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危机感，一路顺风顺水，直到现在栽了个大跟头。
08.恣意飞扬
叶知离没办法，只能跟顾礼发短信道歉。 李信在一旁虎视眈眈，看她收起手机没有继续联系后，才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可没两秒又转了回来，问她要不要换家餐厅吃饭。
叶知离不太会发脾气，虽然觉得李信无理取闹，但也只丢下一句：“不吃了，我回学校做实验。”只是不等她转身离开，李信就又拉住了她的手。
不像先前在餐厅里时那样强硬，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格外小心地拉了下她的手指，而后才敢收紧，把她的指尖握进掌心。
“我错了。”
他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没有道过歉，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露出过示弱和茫然的表情。
“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也别离我太远。”
他从没有对谁服过软。
叶知离突然想起很早之前，殷悦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喜欢李信的事刚被传出，李信就找过她，难得见他耳朵通红，说一句话不知道躲闪了几次目光。
“常风那几个人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啊？”
他像是随口这么一问，但明明紧张得不行，以至于叶知离也跟着紧张起来，暗恋的情绪作祟，生怕被他拒绝，于是下意识地撒了谎：“常风的话你也信？最近谣言越来越多了！”
叶知离没有注意到当时李信表情的愣怔，但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李信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常风说的那些“喜欢”。
而到今天，他们已经彻底走进了僵局。
叶知离最后还是没有和李信一起吃饭，因为校方突然打来电话，实验室出现了安全事故，需要她赶回去协助处理。
也是在这一次协助处理过程中，她碰见了殷悦。
上次见面还是在机场，她荣获“天才大提琴少女”的称号归国，这次她则是来艺术学院开一堂讲座，两人凑巧在行政楼里碰见。
殷悦腼腆地跟她打了招呼，说了句：“刚刚进校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李信送你回来的吧？”
在殷悦这里听到李信的名字，叶知离多少有点儿不自然，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微妙，殷悦眨眨眼，又问了一句：“你还是不喜欢李信吗？”这样的说法很奇怪，叶知离难免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和我在一起，十句有九句聊的都是你。”殷悦想了想，补充道，“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得到的答案是你从事科研工作很忙，他不敢打扰你，就连回复你的消息，都要挑个合适的时间，怕你分神。”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殷悦不知道什么才是。
殷悦一直很清醒地知道，李信不喜欢自己，也一直以为李信没能和叶知离在一起，原因在后者。
“你是拒绝过他吗？”
殷悦无意这么问道，她觉得李信这样骄傲的人，如果被喜欢的人拒绝过一次，应该很难再尝试第二次了。
从某种方面来讲，殷悦和李信其实是同一种人。
然而叶知离回答不了她。
09.无人祝贺
从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到疏远，再到“分道扬镳”，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打乱了叶知离工作的节奏，尤其是实验室事故，忙得她焦头烂额。有一天，外面下着暴雨，她还在办公室里写处理方案和后续报告。
连续几天低烧，她吃了药也没有好转，反而在药物的作用下频频犯困。
她上一次发烧还是在研究生期间，那时候她通宵做实验，疲劳过度最后蹲在门口头晕得站不起来，还是李信打不通她的电话，赶到实验楼找她时发现的。
如今这个时刻，一切都仿佛在复刻三年前的那一天，她昏昏沉沉地发着烧，而李信及时来到了她跟前。
从低烧转到高烧，只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叶知离被李信抱上车赶去医院急诊时，呼吸都滚烫起来。
进医院、量体温、打针、挂瓶，等她体温降下来，也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叶知离醒来的时候，看见李信在低头搅弄一碗鸡丝粥，试图散热。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把鸡丝粥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探了下叶知离额头的温度，然后打算出去叫护士进来，但叶知离叫住了他。
“我前几天碰见殷悦了。”
李信转过身看她，漆黑的眉眼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深邃。叶知离还是有点儿头晕，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叶知离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可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她就再也问不出这句话了。
担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担心他即使承认了，自己也难以相信。
李信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那时候听常风说你喜欢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在阳台吹了一整夜的风，根本没有困意，满脑子都是你。”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什么，还在扬扬得意，她喜欢自己啊，那明天去找她问问，谈恋爱好像也挺好玩儿的。
第二天，他得到的却是否认的答案，以至于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动了心，也不敢多想。就连后来他碰见殷悦对她特别关注，也只是因为她也有求而不得之人，也同样被拒绝过。
“那时候我让你陪我喝了一夜的酒，不是因为殷悦出国，而是我忍不住，想问你为什么老是跑到我梦里来。”
李信毫无办法，做不到前进，也不想后退。
“可是借着酒精，我都没敢问出口。”
如果她真的不喜欢自己，除了难堪，他们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
护士在这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例行给叶知离检测体温，注意到旁边桌上的鸡丝粥，叮嘱道：“记得吃东西，温热的好入口一点儿。还有今晚留个人陪床，晚上有可能会复烧。”
一旁的李信“嗯”了一声，说：“我陪护。”
他明明心情不佳，在这个时候却还是以她为先。
叶知离觉得鼻子发酸，不知道是生病的缘故，还是因为想起那次和殷悦见面时，她拜托自己转交一份礼物，说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是李信的生日。
有满天星的花束，也有一场无人祝贺的生日。
10.处处吻
护士离开后，气氛安静了很久。
叶知离在李信的目光下，捧着那碗鸡丝粥，慢慢喝着，最后只剩下小半碗时，眼泪突然掉进了粥里。
先是一滴，再是第二滴。
第三滴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李信已经抬起了她的脸，眉峰微聚，怕她觉得委屈，连声音都刻意放轻：“为什么哭？”
叶知离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大概是她不知道李信的喜欢，而后者是一直不敢相信她的喜欢，没有过坦诚，所以有了很多无谓的错过。
她通红着眼尾，没有再掉眼泪，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李信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有办法：“喜欢这种事，我想过很多次，现在依然觉得没有意义……如果对象不是你的话。”
如果对象不是叶知离，他再怎么游戏人间，也不会有过多的感觉。
不只是眼尾，她的鼻尖都开始酸红起来，难受得要命。
在李信擦干她脸颊的泪痕后，叶知离才开口问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生日那天，你为什么临时失约？”
李信垂眸看着她，依然看不出情绪，半晌之后才说道：“因为过敏。”
叶知离喜欢可厘的香水，但因为過敏，向来对此避而远之。
生日那天，李信特地去了刚刚达成合作的可厘品牌方，想排除香水的致敏成分，结果自己刚踏进香水研发部，就因为一瓶掉在地板上的试剂过了敏。
李信不想让她担心，才借口失约。
叶知离看到的那条朋友圈，有满天星还有烛火，其实是仅对她一个人可见的。那束满天星，也是李信原本想送给她的。
是他的生日，他却想送她礼物。
……
最后的最后。
李信低头亲了亲她的眼尾，看她红着鼻尖，比之前还茫然。
“那时候的喜欢，不是谣言，对不对？”他说，“现在，我能不能当真？”
01.貌合神离
叶知离从一开始就知道，李信心里有片白月光，他未必有多喜欢对方，只是没有得到过，所以才念念不忘。
她也知道，自己和李信认识十一年，一开始他不喜欢自己，就永远不会喜欢自己。
有一些青梅竹马，最终都会走到貌合神离的地步。
02.奚落心动
叶知离刚出实验大楼，就接到了常风打来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来俱乐部一趟，几个朋友都在，等会儿打算去射箭。
她答应了，然而到的时候才知道李信也在。
他坐在俱乐部贵宾间的沙发上，懒洋洋地撑着半张脸，听到开门的声响时，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叶知离迎上了他的视线，然而下一秒，她又轻飘飘地看向了其他人，走到另一边坐下。
李信身边的那个位置自始至终是空的。
常风左看看，右看看，凑到他旁边问了句：“和知离冷战了？”
“是她生我的气。”李信有些不耐烦，蹙着的眉峰间带着阴郁感。
作为旁观者的常风欲言又止，最后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只是说：“知离喜欢你，你是不是还当作玩笑？”
李信没再说话。
在贵宾间吃了点儿东西后，一行人去了户外的射箭场地。
李信是射箭天才，曾蝉联三届全国冠军，从搭箭、扣弦、预拉、开弓，再到瞄准与脱弦，眉眼飞扬，恣意帅气，简直是颜值暴击。
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孩走到了他身边，腼腆羞涩，充满仰慕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教自己射箭。
李信答应了，从站位开始教她。
然而教到一半，她突然问了句：“知离姐的射箭也是你教的吗？哇，她射中了内黄心，好厉害啊！”
闻言，李信往叶知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怒火中烧——
她也在教人射箭，只不过对方是男的。
李信直接走了过去，扣紧叶知离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头将眼神直逼上她惊讶的目光。他虽然咬牙切齿，但又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只能有些别扭地说：“我教你射箭，不是让你教别人的。”
叶知离觉得他有点儿无理取闹，没事找事，于是抿了下唇也不多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
李信怕弄疼她微微松了手，可刚松开一点儿她就有挣扎的意思，于是他又加重了力道。沉默几秒后，他低低地问道：“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
有那么一瞬间，叶知离走神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回忆过往。在更多人注意到這里之前，她才出声道：“实验室很忙，我没时间看手机。”
这是实话，她并没有在搪塞谁，她不是那种会用冷战来解决问题的人，只是李信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觉得她的不回复是在跟他冷战。
往前一个月、半年，乃至一年，她都是这么忙，只是自从李信有了喜欢的人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到了后来更是很少见面，所以他不知道这一点，也不知道她喜欢可厘的香水，但也对它过敏。
那天见面，他的身上有可厘的味道，当场她的手臂就起了红疹，密密麻麻的，又痒又痛。
清澈的木香，低调张扬，确实很好闻。
03.不过是喜欢
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叶知离和李信认识了十一年，直到今天她都记得自己彻底心动的那一天。
那年冬天，他们去了太阳岛滑雪场，同行的还有几个圈内的好友。
叶知离不太会滑雪，一个失误差点儿滚下坡时，她被人握住了手腕，整个人跌坐进身后那人的怀里。
雪扑扑簌簌地飘到了发梢上。
叶知离还未转头，就听见李信的笑声，他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眉目微扬，神采很动人：“吓坏了？”
刚刚差点儿滚下雪坡，叶知离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还没张口回复，他就又说了一句：“我就在你身边，别怕。”
隔着护目镜，叶知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发梢在闪闪发光，眉眼好温柔。
也是同一天，太阳岛突然下了暴雪，回去的路被堵，他们一行人被困在酒店内。在一楼生火的壁炉边，叶知离裹着仿生兽皮取暖，偏偏碰见一个喝醉酒的游客，伸手就要拉扯她。
她刚要躲，那个醉鬼的肩膀就被人扣住，随后用力一拧直接把他甩到了地上。
叶知离抬头时，就看见李信一脸的烦躁，他一边扯掉手套，一边叫来酒店的工作人员，冷声质问：“你们这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
醉鬼晕乎乎地爬起来，还要闹，一根筋地想要拉叶知离。
她裹着仿生兽皮，下巴埋在雪白的狐狸毛里，桃腮粉脸，看着冰雕玉琢，精致漂亮。
李信动作更快，把边上的桌子踹到对方跟前，挡住了路，同时喝道：“离她远点儿！”
少年嚣张冷硬，像是暴雪时分的一阵烈风，直接吹动了她的心。
那时候的叶知离想，不过是喜欢，她藏得住的。
只是这件事过去没多久，他就遇见了殷悦，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女孩子是大提琴手，十岁的时候就参加过大师的演奏会，天赋极高。
李信会对她特别关注，其实并不奇怪。他们圈子里不缺漂亮、特别的女孩子，但是很少见殷悦这样腼腆、容易害羞，而且单纯的女生。
叶知离曾经在实验室的窗边，看见李信和她说说笑笑，女生的脸通红一片，是真的很可爱。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样可爱的女生并不喜欢李信，在出国进修和他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智者永不坠爱河。
叶知离陪李信喝了一晚上的酒，昏昏沉沉地想，她会围棋，会击剑，得过IMO大奖，是建模赛中的佼佼者——
为什么她偏偏不能是一个智者呢？ 04.心如止水
叶知离没有向李信告白过，但身边的好友都猜得到她的喜欢，有一些话没有必要戳破，否则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也一直很清醒冷静，在等一个转机，可能更好也有可能更坏的转机，只不过最后她等来的是后者——
殷悦进修结束，回国了。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李信，那天，叶知离被他拉着请了假，赶去机场接机。
天才大提琴手回国，在机场等着的还有记者，他们发现前来接机的还有投行李家的独子时，几乎已经想好了第二天新闻的标题。
天才大提琴少女与云城天之驕子，郎才女貌。
如果不是叶知离也在场，这篇报道会更好写一些，她太漂亮，安安静静的那种漂亮，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惹眼。
李信送了殷悦一大束花，欢迎她的归来。
那么一瞬间，叶知离是有些心酸的，然而更心酸的还在后面——
李信生日，她提前订了餐厅为他庆祝，他也空出了时间，但那天刚好是殷悦回国后的第一场独奏会，于是他临时失了约。
明明知道李信不会来了，叶知离却还是在预订好的顶层餐厅等了他一晚上。这座城市的霓虹像是鱼龙舞，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一场日出，以及朋友圈里李信发的照片。
在演奏会上，李信给殷悦送了满天星花束，然后两个人一起过了生日。就是在这一天，叶知离决定不再喜欢他了。
起初，李信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把常风约了出来，在射箭场，他问了句，叶知离最近是不是很忙，前几天发的消息，现在都还没回。
常风满头大汗，正在琢磨着怎么提高自己的射箭技术，随口说道：“没吧，她结束项目了，昨天还请我吃了顿饭。”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下一秒，李信沉了脸色，拿了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直接开车去了叶家。他本意是在叶家等叶知离，却没想到今天她根本没有外出，而且叶家还来了客人。
管家把他请进了客厅，叶知离就在沙发上坐着，她身边是顾家的小公子，叶、顾两家的长辈都在，他不请自来，就像是一个外人。
叶母见到李信，意外了一下，正准备留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叶知离忽然起身说：“不用了，他说几句话就走。”
李信蹙着眉，不能反驳她，只好跟着她走到了客厅外。
待四围无人，他才开口：“怎么回事？”
“什么？”
李信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火气，看到那个姓顾的和叶知离有说有笑，就烦得很。
“顾家来这里做什么？”
“顾礼也从事科研，我和他见面认识一下。”叶知离靠着墙壁，微微垂着眉眼，不是很想多说话的样子。李信一直看着她，心跳声鼓噪，他觉得很是烦闷，并且似乎有什么在脱轨失控。
“只是认识吗？”
她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很轻的一眼。
她说：“如果有好感，可以考虑订婚。”
05.咎由自取
有那么几秒，李信思绪骤然混乱，以至于他脱口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叶知离没想到，自己的心意有一天是这样被他揭开的，心头有些狠地拧了一下。沉默半晌后，她开口道：“已经不喜欢了。”
李信僵在了原地。
他听不少人提过叶知离喜欢自己，但她从来没有告过白，他根本不敢当真，可到她承认的这一天，一切竟都已是曾经了。
“叶知离……”李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有过此刻这样猛烈的心慌，他上前一步抓紧她的手腕，有些口不择言，“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谁教你这么招惹人的？”
叶知离不明白他以什么样的立场说这些话，但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回复道：“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我没有讨好过你，没有拦着你和人交往，甚至连困扰都没有给你造成过。”
即使他失约，她也没有死缠烂打，甚至没有过问他去做什么，从头到尾没有干涉过他的选择。
总得有那么一个人，冷静理智一点儿。
事已至此，叶知离只能说：“是你自己明明知道我的喜欢，却什么都不说。”她抿唇，逼自己说了最后一句，“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没必要的话，以后别再见面了。”
李信的表情很错愕，除了错愕，大概还有一点儿难过。
痛的人永远不止叶知离一个，后知后觉才发现失去的人，永远让自己最后悔。
从这天开始，李信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冷战。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在射箭场待了一整天，靶子黄区全是密密麻麻的箭孔。常风开车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声音很低，有着隐隐的暴躁。
常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如果没有特别好的承受能力，估计吃不消李信的这份迁怒。
之前不在意的人是他，现在不甘心的人也是他。
理论经验丰富的常风觉得，这大概就是一直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
狗男人就是有点儿作。
常风是给李信送礼物来的，前几天是他的生日，叶知离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放在了常风这儿，让他帮忙转交。
叶知离准备的是一枚很小的袖扣，纯黑色的稀有金属，是她在实验室里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提取出来的，袖扣背后还刻着李信的名字缩写。
她对待感情，一直很认真。
常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慢条斯理地加了句：“你知道顾家那个小公子吧？听说他喜欢知离两三年了，就是为她进的研究院。”
李信沉默了很久，把那枚袖扣戴在左袖上，最后蹙着眉有些茫然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常风没有回答。
其实早在生日之后，得知李信临时失约时，常风就说过：“你这样做有些过分了，不怕知离和你翻脸？”
那时候他说的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逍遥自在，漫不经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谁那里，直到那一天到来，逼得他险些失态。 喜欢这种事，没有谁能逃得掉，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
06.如果心下雪
另一边，叶知离正在听学术报告，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提示有新消息。她低头看了一眼，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子上。
她有些心浮气躁。
一开始，她没打算和李信闹得这么僵的，只是很多事真的不受控制。刚刚短短的几分钟里，李信给她发来无数条信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或许是因为什么都有，所有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叶知离想，他不喜欢自己，这也怪不了谁。
但她没想到，这场学术报告结束后，她会在楼梯出口旁见到李信。他站在墙边，抬眸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她，表情有些委屈。
长得好看的人，稍微流露出一点儿示弱的表情，都足以让人心颤，更何况像李信这样平时张扬随性惯了的人。
他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做不到不和你见面。”
叶知离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沉默不语，听见他又说了一句：“我也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尴尬的。”
至少青梅竹马这样的关系，他只想和她一个人拥有。
叶知离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边时不时有人走过，而她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李信说了句：“你从没当面说过你的喜欢，没吃过醋，没生过气，甚至没对我提过要求……我不敢当真。”
她才轻声反问：“然后呢？”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然后的，李信看着她，满心满肺都是密密麻麻的疼，起初不明显，扎到底了才觉得疼。
“我们能和好吗？”
叶知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收回之前的话。”
她并不觉得李信对自己的挽留是出于喜欢，他对殷悦的不是，对她的更不是。与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叶知离觉得，他并没有认真地喜欢过谁。
她这边话才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顾礼打来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李信知道自己没立场不高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跟着她去餐厅，可冷静下来后，他已经坐在餐厅的角落里了。
一抬头，他就能看见叶知离。
云城圈子就这么大，他之前也见过顾礼，准确来说，顾礼第一次见到叶知离，还是在他的生日聚会上，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引狼入室。
李信蹙紧了眉，连着喝了好几杯冷水，可心头还是烦闷。
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听周围的人说过叶知离好像喜欢他。到了后来，这种传言越来越多，叶知离没承认也没否认，甚至没对此表过态，他也从来没当过真。
以前是没当过真，现在是不敢当真。
他可以和所有人分道扬镳，但是叶知离不能是其中之一，他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殷悦。
然而叶知离已经不相信他了。
07.想念
顾礼进餐厅前，先看到了停车坪上那辆边沿漆黑的越野，“J”字打头。他知道，那是李信的车，算上年龄和各家背景，他得叫对方一声“哥”。
此刻在餐桌边，顾礼也看出了叶知离的心不在焉。
在李信面前，叶知离说的是她和顾礼如果有好感，可以考虑订婚。可在此时，她对顾礼说的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另有喜欢的人，这样对你不公平。”
“其实不是这样的。”顾礼笑了下，很温和地说，“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至少能实现旧愿，但勉强你和我交往，你只会得到不快乐。”
叶知离的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一些事情永远是旁观者清，有一些事情也永远是旁人更神伤。顾礼克制地皱了下眉，最后还是松开了眉头，微微叹气道：“你要不要再试一试？得到有时候总比得不到好。”
叶知离不明白顾礼的意思，也自然看不到身后十米外，等不了的李信已经站了起来，朝这里走了过来。
餐桌窄长，隔着桌子，顾礼倾身很轻地亲了下她的脸颊。
完全是礼节性的一个吻，仅一秒的触碰。然而叶知离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温热刚刚淡去，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扣住，整个人都被拉进桌边来人的怀里。
李信怒气冲冲，眉毛恨不得蹙在一起，要不是不想在叶知离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按他的性子，八成已经动手了。
想起亲吻的那一幕，李信气得脑壳疼，喉结猛地滚动了下，差点儿卡住气。不等叶知离理清现状，他拉着人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說是恨不得马上离开，但在下台阶前，李信还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怕她被绊倒。
“你到底在做什么？！”叶知离被他突然出现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跳也跟着火急火燎起来，“顾礼……”
她想说顾礼还在餐厅，没有急事的话能不能等等再讲，然而李信打断了她的话，他咬紧了牙关，眼眶隐约发红，望着她低低地说了句：“他亲了你。”
叶知离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下，听他略带委屈地说了后半句：“我都没亲过你。”
差那么一点儿，叶知离就要被气笑了，觉得他无理取闹，不太清醒。她说：“这很重要吗？你亲过的人里……”
“我没亲过别人。”李信攥紧了她的手腕，可又担心会弄疼她，减轻了力道，又偷偷地握紧了些，这个时候，他的声音真的很茫然，也很委屈，“我交往过三个人，最长的好像也只有一个月，我没有亲过她们。”
他一直以为喜欢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品，情爱之类的情感并不重要，也没必要上心，有时候在一起了，反而觉得事儿多。
他的人生已经习惯了叶知离的参与，旁人的半途加入，都像都是多余。
如果不是叶知离，其他人都是多余。
可先前，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叶知离的身边没出现过其他人，李信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危机感，一路顺风顺水，直到现在栽了个大跟头。
08.恣意飞扬
叶知离没办法，只能跟顾礼发短信道歉。 李信在一旁虎视眈眈，看她收起手机没有继续联系后，才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可没两秒又转了回来，问她要不要换家餐厅吃饭。
叶知离不太会发脾气，虽然觉得李信无理取闹，但也只丢下一句：“不吃了，我回学校做实验。”只是不等她转身离开，李信就又拉住了她的手。
不像先前在餐厅里时那样强硬，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格外小心地拉了下她的手指，而后才敢收紧，把她的指尖握进掌心。
“我错了。”
他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没有道过歉，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露出过示弱和茫然的表情。
“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也别离我太远。”
他从没有对谁服过软。
叶知离突然想起很早之前，殷悦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喜欢李信的事刚被传出，李信就找过她，难得见他耳朵通红，说一句话不知道躲闪了几次目光。
“常风那几个人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啊？”
他像是随口这么一问，但明明紧张得不行，以至于叶知离也跟着紧张起来，暗恋的情绪作祟，生怕被他拒绝，于是下意识地撒了谎：“常风的话你也信？最近谣言越来越多了！”
叶知离没有注意到当时李信表情的愣怔，但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李信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常风说的那些“喜欢”。
而到今天，他们已经彻底走进了僵局。
叶知离最后还是没有和李信一起吃饭，因为校方突然打来电话，实验室出现了安全事故，需要她赶回去协助处理。
也是在这一次协助处理过程中，她碰见了殷悦。
上次见面还是在机场，她荣获“天才大提琴少女”的称号归国，这次她则是来艺术学院开一堂讲座，两人凑巧在行政楼里碰见。
殷悦腼腆地跟她打了招呼，说了句：“刚刚进校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李信送你回来的吧？”
在殷悦这里听到李信的名字，叶知离多少有点儿不自然，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微妙，殷悦眨眨眼，又问了一句：“你还是不喜欢李信吗？”这样的说法很奇怪，叶知离难免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和我在一起，十句有九句聊的都是你。”殷悦想了想，补充道，“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得到的答案是你从事科研工作很忙，他不敢打扰你，就连回复你的消息，都要挑个合适的时间，怕你分神。”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殷悦不知道什么才是。
殷悦一直很清醒地知道，李信不喜欢自己，也一直以为李信没能和叶知离在一起，原因在后者。
“你是拒绝过他吗？”
殷悦无意这么问道，她觉得李信这样骄傲的人，如果被喜欢的人拒绝过一次，应该很难再尝试第二次了。
从某种方面来讲，殷悦和李信其实是同一种人。
然而叶知离回答不了她。
09.无人祝贺
从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到疏远，再到“分道扬镳”，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打乱了叶知离工作的节奏，尤其是实验室事故，忙得她焦头烂额。有一天，外面下着暴雨，她还在办公室里写处理方案和后续报告。
连续几天低烧，她吃了药也没有好转，反而在药物的作用下频频犯困。
她上一次发烧还是在研究生期间，那时候她通宵做实验，疲劳过度最后蹲在门口头晕得站不起来，还是李信打不通她的电话，赶到实验楼找她时发现的。
如今这个时刻，一切都仿佛在复刻三年前的那一天，她昏昏沉沉地发着烧，而李信及时来到了她跟前。
从低烧转到高烧，只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叶知离被李信抱上车赶去医院急诊时，呼吸都滚烫起来。
进医院、量体温、打针、挂瓶，等她体温降下来，也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叶知离醒来的时候，看见李信在低头搅弄一碗鸡丝粥，试图散热。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把鸡丝粥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探了下叶知离额头的温度，然后打算出去叫护士进来，但叶知离叫住了他。
“我前几天碰见殷悦了。”
李信转过身看她，漆黑的眉眼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深邃。叶知离还是有点儿头晕，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叶知离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可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她就再也问不出这句话了。
担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担心他即使承认了，自己也难以相信。
李信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那时候听常风说你喜欢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在阳台吹了一整夜的风，根本没有困意，满脑子都是你。”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什么，还在扬扬得意，她喜欢自己啊，那明天去找她问问，谈恋爱好像也挺好玩儿的。
第二天，他得到的却是否认的答案，以至于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动了心，也不敢多想。就连后来他碰见殷悦对她特别关注，也只是因为她也有求而不得之人，也同样被拒绝过。
“那时候我让你陪我喝了一夜的酒，不是因为殷悦出国，而是我忍不住，想问你为什么老是跑到我梦里来。”
李信毫无办法，做不到前进，也不想后退。
“可是借着酒精，我都没敢问出口。”
如果她真的不喜欢自己，除了难堪，他们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
护士在这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例行给叶知离检测体温，注意到旁边桌上的鸡丝粥，叮嘱道：“记得吃东西，温热的好入口一点儿。还有今晚留个人陪床，晚上有可能会复烧。”
一旁的李信“嗯”了一声，说：“我陪护。”
他明明心情不佳，在这个时候却还是以她为先。
叶知离觉得鼻子发酸，不知道是生病的缘故，还是因为想起那次和殷悦见面时，她拜托自己转交一份礼物，说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是李信的生日。
有满天星的花束，也有一场无人祝贺的生日。
10.处处吻
护士离开后，气氛安静了很久。
叶知离在李信的目光下，捧着那碗鸡丝粥，慢慢喝着，最后只剩下小半碗时，眼泪突然掉进了粥里。
先是一滴，再是第二滴。
第三滴还没有落下的时候，李信已经抬起了她的脸，眉峰微聚，怕她觉得委屈，连声音都刻意放轻：“为什么哭？”
叶知离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大概是她不知道李信的喜欢，而后者是一直不敢相信她的喜欢，没有过坦诚，所以有了很多无谓的错过。
她通红着眼尾，没有再掉眼泪，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李信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有办法：“喜欢这种事，我想过很多次，现在依然觉得没有意义……如果对象不是你的话。”
如果对象不是叶知离，他再怎么游戏人间，也不会有过多的感觉。
不只是眼尾，她的鼻尖都开始酸红起来，难受得要命。
在李信擦干她脸颊的泪痕后，叶知离才开口问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生日那天，你为什么临时失约？”
李信垂眸看着她，依然看不出情绪，半晌之后才说道：“因为过敏。”
叶知离喜欢可厘的香水，但因为過敏，向来对此避而远之。
生日那天，李信特地去了刚刚达成合作的可厘品牌方，想排除香水的致敏成分，结果自己刚踏进香水研发部，就因为一瓶掉在地板上的试剂过了敏。
李信不想让她担心，才借口失约。
叶知离看到的那条朋友圈，有满天星还有烛火，其实是仅对她一个人可见的。那束满天星，也是李信原本想送给她的。
是他的生日，他却想送她礼物。
……
最后的最后。
李信低头亲了亲她的眼尾，看她红着鼻尖，比之前还茫然。
“那时候的喜欢，不是谣言，对不对？”他说，“现在，我能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