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在时间前面拥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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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在我们的生命中成为习惯,于是不考究珍惜,不思虑失去,只因它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似乎也就理所当然永远会是这个样子。可是我们都忽略了,有一种力量它叫作成长,闪着开疆辟土的锋芒,划破时光,不断带来和带走,从而教会我们珍惜。
  近来莫名心情不好,又因父亲不厌其烦地敲打提点我的学习问题和用功情况,让我觉得烦躁异常,终于在不胜其扰之下爆发了出来,与他大吵一架。
  说是吵架,其实,大多时候是我在吼。父亲默默地看着我,眼神带着一点无措,恍惚还有一丝歉疚。竟如同一个说错了话的孩子。那样的神情让我像是被重棒击在心脏上一样闷痛。
  这样的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记忆中每次父亲教训我都颇为理直气壮。即便吵起来也是各不相让的。其实细想来,我们已经好久不曾因为什么而争执过了。
  我看到这个男人,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他脸上的疲惫那么清晰,可眼里的神色分明在闪烁着告诉我他的心情:我的女儿长大了。
  其实他每次絮絮叨叨在我耳边重复的那些话,一点儿都没有错。可是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因为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课业和高考压得透不过气的乖学生,因为我不耐烦的语气让他明白这惹我不开心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将我的体会摆在了第一位,再也舍不得让我有丝毫的不开心呢?或许,或许是当他知道我即将远行的时候。
  从我背起行囊去另一座城市求学开始,便注定会离父母越来越远。
  在学生时代,起码还有两个长假可以期待,之后呢?如若我留在那座千里之外的城池,就业、生活、结婚、生子,我们还有多少个日子可以相聚?恐怕是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的。然而,这也许还不是我的终点。我真正想要前往的地方,更遥远。
  曾经那个稚嫩的小女孩是他们的唯一,是谁也抢不走的珍宝。他们希望她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这便是所谓的望女成凤了。可是所有柔弱的生命都会在抽丝剥茧之后蜕变得丰满而坚韧。于是不得不独立行走于世间。终究还是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要从他们身边带走这个女孩,这力量是成长,是时间,更是这个长大的我自己。无论此时的我是不是已经成龙成凤。
  于是他们的愿望开始变得单纯而质朴。他们只希望,她能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幸福一点、再幸福一点。是谁说过,所有父母对子女的辗转叮咛,只不过是因为太爱他,想把能拥有的最好的都给他。然后爱得不知所措了而已。
  我已然分明看到了父亲乌发间夹杂的白丝,可我竟然还在跟他无理取闹地吵着架。这些,此刻想来像一个无知的笑话,却心酸得让我落了泪。
  记得很早之前。看过这样一句话:“我知道时间会把我生命中的人一个一个带走。”那时的我不过清浅一笑,嗤之以鼻。因为我觉得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我以为在无数个冬夏更迭之后去思及和顾虑。依然来得及。
  可是这个所谓的遥远,如同乘坐了时光机。转瞬即至。我看到生命中的一个十年去得这样仓皇,不难预计下一个十年会来得同样匆匆。
  童年的伙伴擦肩而过也无法辨识,大街上遇见旧友踌躇着叫不出名字;爷爷奶奶在我年幼时早已仙去,音容笑貌模糊得如同隔世烟云;姥姥姥爷龙钟老态日益明显,步履蹒跚着走过这迢迢岁月。而我的高大有力的父亲。我的温柔美丽的母亲,已然年过不惑久矣。那个大笑着将我扛在肩头的男子哪里去了?他曾在郊游时帮我折过梅花,抓过蝌蚪,放过风筝,修过自行车,是我的依靠;那个微笑着将我揽在怀里的女子哪里去了?她曾帮我剪过头发,扎过小辫,缝过裙子,读长长的睡前故事。我不再是垂髫稚子,他们,又何尝还年轻。
  最无奈不在于所剩的时间没有想象中久长,而在于每一个生命体独立的存在特l生与依存的情感牵绊之间存在着无可调和的矛盾。若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梦要追。便注定不得不离开。这就使得即便是在这并不久长的光阴里,相聚亦是无多。
  未必每一个游子的终点都是衣锦还乡。可所有游子的出发都必然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或许还有许多的父母“意恐迟迟归”,可是我的父亲母亲告诉我:“能走多远,想走多远,就走多远。”那一刻我硬生生将泪逼回眼眶。
  我知道他们也不愿我在这座小城窝着一辈子,可是安知他们不想将来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归根结底不过还是那句话,他们只不过是希望我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幸福一点、再幸福一点。
  我知道时间会把我生命中的人一个一个带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是一种怎样的痛?纵贯古今,横越四海,全天下此感均同,莫不如是。
  我不能保证此后与父亲母亲再无争执和争吵。因生活的繁琐波折仍一如既往地游移无定。而各自意见相左的分歧总是不期而至。这没有什么,我总是知道的,唯有对你好的人才会要求你变得更好。可我定然会记得,好好爱他们,记得,珍惜这上天赐予我们成为世上最亲近的人的每—天。
  我知道时间会把我生命中的人一个一个带走,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些人。所以我需得抢在时间的前面拥抱他们,告诉他们,你在我的心中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不是因为我学会了爱才爱着你们,而是因为,有了你们的爱,让我学会爱。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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